第六章


    王澤冷冷一笑,抬了抬手道:“參軍之策乃樞參依據朝廷國策,推演多次而成,參軍就為曲太尉說說。”


    王宣一怔,不禁倏然而栗,王澤話中有話,明顯是針對曲端,但想既然有王澤、唐格讚成他的主張,自己坦然說出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順便殺殺曲端的傲氣,於公於私都算是順了自己這口惡氣,當下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以樞參在戰前兵棋推演,第一階段幾乎是在推演預料之內,唯有決戰地點不是鹽州,時間上有所前延。第二階段是對西李叛羌的滅國之戰最後階段,各路大軍的目的是合圍興慶,而且要阻止女真人進入河曲,並防止乞顏部、克烈部對靈夏的破壞。。。。。。。。。”


    曲端臉『色』陰鬱、嘴角微微發顫,一言不發地看著地形沙盤。


    王澤正『色』道:“北侍軍西調一軍兵馬,專為這道北上轉運道路護衛,他們與鄉軍組成兩個轉運隊,每隊禁軍四千人、鄉軍三千人,來迴護送北上大軍供給。曲太尉策雖善,然朝廷必須為長遠計較,無法著眼於區區靈夏,還望太尉迴去後能得當籌劃。”


    曲端直視省嵬城的標記,還有那道預設的轉運直道,王澤話中已經明確告訴他,朝廷的戰略絕不可更改,為了拿下省嵬城,甚至不惜調用北侍軍整整一軍的禁軍擔負後勤轉運的胡為,可見王澤態度之堅決,朝廷決策之堅定。但他還是認為,如能有一軍兵力放在轉運道路上,還不如給他,定然能減輕正麵突破的壓力,想歸想,他無法改變朝廷既定的戰略,必須要想辦法解決困難去執行。


    “下將勉力而為之。。。。。。”


    王澤聽曲端表態,臉『色』頓時閃上溫和的笑容,但聽曲端又說道:“但下將必須請王相公明示北上兵馬是由朝廷定奪,還是由下將分遣?”


    “自然是有由太尉分遣,朝廷製定政略,在其中卻不幹涉方麵大帥便宜指揮,難道太尉已經有了計較?”王澤心情還算是好,對於曲端保護自己的便宜節製權力很理解,迴答的相當幹脆利索,再說他也不想過分幹涉軍務調度。


    曲端冷冷地道:“下將原就是為轉運道路事,而放棄北上省嵬城,去由懷州正麵強攻之策,既然朝廷再調撥一軍專護轉運道路,那北上省嵬城定然可行。下將是想吳玠老成持重,可獨當一麵,其雲翼侍衛大軍三萬將吏分出北上,其餘各大軍由原定路線步步為營,向興慶進軍。”


    唐格一怔,以曲端之意北上進攻省嵬城僅須三萬兵馬,是不是有點少了?而且按照常理,應當由徐徽言督率不少於五萬大軍北上,再行自成一路,曲端竟然直接把主持一路的徐徽言留下,派出吳玠獨擋大任,讓人不能不認定曲端把徐徽言降職使用,扶植自己的親信將帥。


    王澤亦是與唐格有同感,但曲端身為西侍軍主帥,決定臨陣節製大帥是他的權力,自己既然說過朝廷不幹預他便宜指揮,那就不應當去問。把徐徽言撤下來就撤下來吧!反正徐徽言原本就是侍衛大軍都校,督率兩支侍衛大軍不過是臨時差遣而已,反正他還是侍衛大軍都指揮使,委屈就委屈點吧!至於吳玠這個人,他還是非常看好的,其用兵老成持重、雖說隻有三萬大軍北上進攻省嵬城,還是令人能放的下心的。


    “好——既然曲帥說了,那就定然能奪取省嵬城拿下罔存禮,順便對張鈺來個甕中捉鱉。”王澤的笑頗為自負,既然相信吳玠的能力,他張口就是拿下夏國北方兩名大帥。


    唐重因王澤為他出頭,心下先存了一份好感,王澤這句在唐格看來頗為狂妄的話,落在他耳中,卻順了許多,笑道:“朝廷好大的手筆,亦是王相公和唐相公的氣魄!”


    曲端冷眼看了眼唐重,實在忍不住道:“王擇仁的長捷侍衛大軍在後方,步曲侍衛大軍僅僅剩餘一軍兵力,『射』羽、勝捷侍衛大軍又無法直接參戰,正麵進軍懷州僅剩驍騎、雲騎、長從並殿前司三軍可用,兵力並不占優勢,形勢仍不容過分樂觀,還望相公能夠早早定策。”


    唐重臉麵稍變,暗罵曲端怎麽總是和他對著幹,心下頓時火起,高聲道:“不要說鄉軍,三支大軍和殿前司大軍加上配屬北侍軍禁軍,亦是有十餘萬大軍,怎能說形勢不容樂觀?”


    曲端冷哼一聲,淡淡地道:“深入異域,兵家兇險之首,唐宣撫飽讀詩書,當理會得!”


    唐重臉『色』當即就綠了,就是連唐格的臉上亦不好看,曲端用飽讀詩書四個字,這話分明就是在取笑唐重文官不知兵法,連帶著把他們這些文官也一並摟了進去,他能不勃然變『色』嘛。


    “異域征戰的確兇險萬分,然鐵門之東盡是王土,南北兩麵盡是王師,這場仗已然成為朝廷練兵之用!”王澤沒有等唐格開口,一雙眼睛意味深長地望著曲端,嘴角掛著捉『摸』不定的笑。


    其實,在場的幾位大體都明白,在王澤所言王土何意,朝廷在占領區各州縣已經完成官吏的任用,開始對生民進行管製,大量的商人湧入各州縣,帶來了廉價的商品,在戰後對於困苦的百姓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隨著各地的逐步穩定,夏國雜居的百姓對宋軍似乎並不特別排斥,老百姓圖的就是溫飽,由於各地商人進入占領區前,所運物品價格都被要求比內地便宜兩層,意味著夏國普通百姓能夠買的起這些東西,老百姓既然感覺日子過的並不艱難,新來的漢官對待他們比過去的夏國官吏好上許多,他們還有什麽理由反抗,大多數人可不管誰是天子,能夠得到溫飽就行了。


    而且在處理當地大族、宋軍駐軍和當地百姓的問題上,朝廷的處置顯然手段高明,在任用漢官管理民事的同時,當地大族的利益得到禁軍的保護。但也有一些例外,在夏州當地黨項大族和長捷第三軍占用民間為避戰禍逃往異地的百姓土地,當然禁軍是以低價從大族手中購買土地做軍營之用,逃亡迴鄉百姓當然不願意,在一些‘好心人’的指點下,一紙狀書把長捷第三軍給告到了知州王長齡那裏,這可是一件稀罕事,不要說宋軍了,就是夏國的軍隊他們也不曾敢告過,這不是明擺著拿頭往刀槍上撞嘛!


    王長齡在接過案子後,甚至傳第三軍軍指揮使過堂,直接驚動了陝西宣撫司和西侍軍都指揮司,經幾天審理,他頂住西侍軍壓力,最終判定被占用的八十餘戶生民的土地全部歸還,長捷第三軍負責把已經動工的營寨拆除,費用自己承擔,並補償田地一年收成的損失,那個大族雖然被斥責,卻沒有被追究罪責,長捷第三軍得不到宣撫司的支持,西侍軍司也變成了啞巴,不得已老老實實地俯首聽命。


    這樣的事不僅夏州有,鹽州、龍州等各軍州都存在,朝廷文官們幾乎一致地保護百姓利益,對那些橫行霸道的軍漢絕不寬貸,一件件的事情使這些原夏國臣民感到,宋軍和夏軍一樣的蠻橫無理,但宋朝的文官們卻是實實在在為他們好,而且朝廷為了他們戰後的生機,亦是做了很多,這樣一來,怨氣都集中在軍人和一些黨項大族身上,而對朝廷卻感恩頌德。


    由於文官們的‘努力’,得到的是民心的逐漸安定,加上眾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廉價商品湧入,占領地域經濟、社會得到穩定,成為前線宋軍相當穩固的後方。


    至於王澤所言練兵之用,顯然已經對下一階段的戰事感到很輕鬆,沒有突發的意外,其結局可想而知。


    曲端連被王澤兩次隱諱地指責,自然是心中不快,但王澤語氣委婉,令他幹咽悶氣,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當真是鬱悶之極。


    “張太尉,如今最為緊要的是能否保證雲翼侍衛大軍穩妥拿下省嵬城,下一步運籌都參軍司當費心構劃!”王澤的目光又轉向張昇,口氣顯的饒是沉重。


    張昇不想王澤竟然用深沉的語氣給他說話,雖然製定具體策劃是他的都參軍司職責,但王澤也沒有必要細細交代,顯然是對這段轉運路線的安全,還是心存憂慮。但既然上麵已經決定北上省嵬城,他自然要率都參軍司各位參軍製定計劃,以保障證吳玠沒有後顧之憂,當下道:“相公放心,下將定然竭盡所能。”


    王澤頷首笑了笑,接著道:“這次我為西侍軍帶來了六十萬貫的額外費用,用於曲帥犒賞之用,此各地商賈心意,望曲帥笑納!”


    “多謝相公美意。。。。。。”


    “先說到這裏吧!不早了,今日看看廚子準備了什麽酒菜,各位可要好生吃上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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