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汴梁這次刺殺金國使團的案子,所引起的的轟動、吸引的眼球,較之當年刺殺樞密使吳敏案與劫殺金使張好古案更勝一籌,也更加吸引士人的議論,因為刺殺的主要對象是士人們普遍認定的、時下大宋頭號敵人完顏宗弼,而這三名年輕將校所具有的**身份,也勾起了士人關注的興趣,隨著一輪的深入,他們背後的勢力成為士人關注的主要對象,完顏宗弼這位顯赫的都元帥卻成為了一個陪襯。


    有人極力譴責這種目無朝廷的個人行為,放言這是五代禍『亂』的遺孽,對行刺的三名年輕加個小絕不能姑息,一定要按律嚴辦,以免養成五代禍『亂』之源,動搖大宋立國的國本。另一些人激憤於完顏宗弼此行,明顯是挑釁大宋朝廷,一個堂堂的金軍都元帥竟然孤身深入宋境,視大宋朝廷無人,應當有此報,三位青年將校雖然做事莽撞,確有情有可原之處,應當酌情給予處置即可,斷不可引用軍法嚴辦。


    兩種論調引起了一場朝野的大辯論,鳳凰山日報和江寧新聞分裂成兩大陣營,鳳凰山日報地處杭州,在商人們和在野士大夫明裏暗裏的影響下,更兼戚真和鳳凰山書院的淵源,在刊登的評論中或多或少地同情三位青年將校。而江寧新聞處於行在南京,受官方渲染較深,當然傾向於主流輿論,盡管也對三位青年將校表示忠心可嘉,但這種論調始終不能占據主流。鳳凰山日報自然對江寧新聞大為不滿,做為分社,江寧新聞不能和總社保持一個論調,實在是過分,但不滿歸不滿,鳳凰山日報,乃至整個學院對江寧新聞無能為力,它是在人、才、物、上絕對獨立的實體,他們無法幹涉其運行,隻能站在道義和義理的高度加以評擊。


    朱影放下手中的報紙,舒坦地靠在高背軟椅上,一雙清澈明媚的秀眸,流『露』出淡淡地傷逝,金峰這個本不該出現的男人,再次不可避免地擺到了她的麵前,王澤為難她更為難。做為女人、一位有閱曆的女人,她敏銳地感覺金峰此行絕不簡單,這不是靠王澤遞送的八百裏快急,也不是朝廷中的議論,而是單單一個了解金峰的女人直覺反映。


    正如王澤在塘報中所言,金峰或許是要趁機撈取點好處,但倒底是什麽好處,她不能肯定,模糊的記憶中那世金峰英俊而又令她心灰意冷的麵容,眼前閃過的卻盡是完顏宗弼麵臉的鼇須,還有北方刀鋒般地苦寒雕刻的那張充滿滄桑的臉龐,有時她真不明白為什麽金峰要樣做,要打就打何須整日裏玩弄這些權謀。 讓她為難的還有三位青年將校的處置,雖然三個年輕人的生死對朝廷來說算不上軍國重事,甚至根本算不上一件值得廟堂議論的大事,更輪不上他『操』心,但事情牽連金國都元帥,還有朝野上下對軍人認識的再次厘定,區區小事影響力不可謂不大,她不能等閑至之,更何況在某些方麵,王澤的態度尚不明朗,而王澤的態度才是她最關心的。


    朱影感到一陣頭暈,在她看來好複雜的局勢,這一切都是金峰惹出來的禍患,金峰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個時候來搗『亂』,但這又是已經發生的事情,難保金峰在嚐到甜頭後沒有後手,今天是送還上皇的梓宮,那明天呢?難道他還會送。。。。。。。。她臆想翩翩時把自己嚇了一跳,不禁把此時與那世的往事相聯係,若不是金峰在一個不該出現的時間出現,或許今生的這些事情與她無幹,自己的餘生還前世人生最後那刻一個願罷了。


    “太後,李山長在外侯見。”李素荷輕步走了進來,在她身旁輕聲說了句話。


    “哦——”朱影這才從靜思中迴過神來,她自度李清照非等閑才女,亦是有不淺的政治素養,有些事,敏銳的局外人反倒看的比較清楚,評價也較為客觀。當下道:“快快有請李山長”


    當一身淡紫『色』蓮花裙、略施粉黛的李清照跟隨李素荷進殿,就要下拜見禮時,朱影卻微『露』貝齒,輕聲笑道:“好了、好了——行宮別院、偏殿之內,居士何須多禮!”


    李清照卻還是見禮,起身後方才道:“天家自有體麵,宮中禮斷不可廢。”


    朱影對她的迴應頗為滿意,舒心地笑道:“此處無外人,居士切不可多禮,素荷——看座、上茶。”


    李清照亦不推脫,大大方方地謝坐後,坐在下首茶幾旁的圓凳上,麵『色』怡然地等候朱影開口相詢。


    “許久沒有過問秀女堂孩子們的學業了,不知怎樣了?”朱影在宮女端上茶時,心不在焉地問了問秀女堂中的仕女們學習的近況。


    “孩子們多半勤奮,雲漪她們也盡力教授,請太後寬心!”


    “嗯——”朱影很滿意李清照的迴答,很多宮人也暗中向她稟報,她繼續問道:“那個江寧縣女孩子徐媛媛的學業如何?”


    李清照一怔,隨即明白朱影是在問徐媛媛為禁軍設計的整體式胯背,隻是礙於身份不好直接說出口,當下道:“媛媛這孩子的確是天資聰慧,功課上上不說,整日裏琢磨胯背,做出套樣本,班直侍衛試穿都很誇讚,說是既輕便又舒適,原本很重的散『亂』物件分別放置,重量遽然減輕了很多,看樣子軍器監這會也是交口稱讚。”


    “噢——是嘛!沒想到這孩子這麽快就做出來了,難得,真是難得!”朱影此時的心思並沒有完全放在徐媛媛身上,稱讚完之後看了眼李素荷,道:“素荷,你們都下去吧!”


    李素荷早就明白朱影有心事,正尋思著如何找借口退出,朱影既然說了話,馬上向幾名宮女使個眼『色』,大家一同退了出去。


    在她們退出殿外後,朱影才猶豫著道:“素知居士憂國之心,乃我女子中之巾幗,但有一事還望賜教?”


    李清照愕然地望著朱影,她不明白朱影倒底遇上何事,竟然由於不能決,當下正『色』道:“不敢,太後請吩咐妾身知無不言。”


    朱影似乎又下了一番決心,猶豫半響後,才道:“留都驛館案,居士想必已經詳知?”


    李清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心中不覺沉重,直覺告訴她朱影下麵的話必然不簡單,不知道自己能夠迴答。


    “女真都元帥兀術在汴梁遇驚,雖沒有傷到哪裏,卻造成對朝廷極為不利的影響,事關三名年青將校,其中有王相公的弟子,他們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另外兩人一個是河東楊家的子弟,一個是開國元勳曹家的子侄,這三個小子憑著一時激憤,冒冒失失地做下這宗大案。如今西北戰局正酣,朝野上下紛爭不已,金軍又在沿河虎視眈眈,此事稍有不慎,將會帶來不測後果,但以居士之見,此時當如何處置此事委托?”


    李清照還是不明白朱影的意圖,但朱影為了此事鬧心她還是能理解的,的確此事看是簡單,實則蘊含無限隱患,三個年青人一個莽撞的舉動,不僅牽連到軍國大事,而且也牽動了朝廷名門世家之間的**神經,其中千根線、萬縷絲,理不順、梳不開的層層幹係一並而來,當真另當事人傷透了腦筋。但她相信朝廷重臣們應該能看出來,朱影更能體味其中玄妙,根本不需要她一個區區外命『婦』來出主意,太後倒底在打什麽主意,她頗感蹊蹺無比,當下不敢貿然應承,輕聲說道:“太後,妾身不過一區區『婦』人,豈敢擅議軍國重事,想王相公正在汴梁,定然能妥善處置此事,太後無須過於勞神,以免傷了鳳體。”


    “王相公亦是左右為難不能決斷,北侍軍都虞侯司承辦此案,又是久久不能決斷,而此時正值西北、沿河風雲際會莫測之時,斷不能再行拖延,從而導致不測後果。此內宮,居士單說不妨。”朱影無奈地一笑,她何嚐不知朝廷中那些老世故們不通其情,但朝野上下錯綜複雜的權力利益,使他們在看清事態之後,各自趨向於采取符合自己最大利益的建議,雖然其中不乏多多少少顧及朝廷的說法,但畢竟不是最佳的解決辦法。更難辦的是,由於各種利益的交匯,使最佳的解決方案麵臨空前的阻力,正如如何處置三位青年將校,本是按律辦理皆可,以免引起朝廷盡量避免的戰爭,卻引起了朝野這場大辯論,輿論簡直就如同一場沒有煙塵的慘烈戰爭,一些士人甚至開始指責對方的人品,開始冒出辱罵『性』的言辭。


    王澤在這場風波中倒底怎麽想的?最終倒底要持什麽樣的決斷,她不得而知,書信中隻是點出些所發生的事情和正在處理的事情,很難切實把握王澤真正的心態,難道王澤真是有難言之隱,連她也不能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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