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當王澤揣測完顏宗弼下一步該怎麽辦的時候,卻又發生一件令他措手不及的大事,或者可以說這件足以毀掉他苦心穩定北方局麵,為休養生息、發展國力、縱橫四方而付出的努力。


    晚間,王澤並沒有安寢,雖然連續幾天的祭奠禮儀令他疲憊不堪,但他還是咬著牙支撐過來,由於心中有事,每天夜裏都在秉燭靜思,今夜也不例外。


    “大人,用碗羹湯吧!”隨著書房的門吱鈕地一聲響,一個細膩溫柔地聲音傳來。


    王澤正在沉思的路子被打斷,他本是斜靠在放著絲綿錦緞的臥榻上,聞言轉首看去,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端著托有一碗熱騰騰羹湯的木盤,俏生生地站在麵前。他並有見過這個少女,也想不出府邸有如此美貌的可人兒,當然還是顯得過於瘦弱、過於年幼,他愣了愣神,疑『惑』地道:“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何時進來當差的?”


    那少女俏臉一紅,怯生生地道:“迴大人話,婢子原名虞蝶、現名寧啋兒,年方十二,是大人慈悲心腸收留了婢子兄妹,得管家教誨幾日,分撥來時候大人起居。”


    “哦——”王澤恍然大悟,以手支額,才想起來了,原來是在曹婆婆肉餅鋪子裏的兩兄妹,怪不得能進府中當差。自從完顏宗弼‘護送’上皇梓宮的塘報到手,他急急而去,之後有忙於應付各項事宜,早就把他們這對兄妹的事拋到九霄雲外,不想幾日前還髒兮兮的小丫頭,竟然脫變為一位貌美如花的小仙子,真沒有想到,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位小美人。


    細細打量之際,他感歎自己無意中竟然收了一個國『色』天香的小美人,假以時日,虞蝶必然是一個府中出名的美人。在欣賞之餘心中恍然一動,‘虞蝶’這個名字好美啊!南唐李後主的虞美人道盡人生悲情,這個詞牌名沒想到真的很適合虞蝶,既然小美人竟然也叫虞蝶,被改成寧啋兒豈不是太可惜了。


    虞蝶被王澤如同欣賞一件珍寶般地目光,看的不好意思,雖然她年齡還小,但已經是情竇蒙蒙,男女之間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王澤目光中那抹男人的異樣令她俏麵微赫,垂首道:“大人,更湯要涼了。”


    王澤慢慢接過湯碗,胡『亂』地喝了幾口,放下湯碗,問道:“你兄長現在在府中做什麽?”


    虞蝶低聲道:“哥哥在王總管下聽差,聽說要學內府規矩。”


    “哦——”王澤明白王安是要把寧中舉往書童方向培養,雖說隻是一個小書童,卻能進入王澤的書房要地,非經過著力**之人不可,而這小子的年齡倒算適合。於是溫聲道:“看來你兄妹都在內院,日後好生當差,也不用過於拘束,好好的名字,為何改了?”


    虞蝶怯生生地支吾道:“總管說進府內院家人都須隨主人好稱唿。。。。。。。。”


    “胡鬧、簡直是胡鬧——”王澤臉『色』微變,著實有些生氣,隨即道:“這個王安,何時學了這些,又非至親家人,有何幹係,寧啋兒也不見得順口。虞蝶、虞蝶——這個名字不錯,難得家人能為女兒取如此巧名,還是不要改了,就叫虞蝶,我覺得還是這個名字好聽。”


    虞蝶默不作聲,王澤溫存的態度令她感到不可思議,她已經知道自己被什麽人收留,這個人在天下的權勢不是她能夠想象的。原本想他一定是個很嚴厲的人,可能在鋪子裏自是看她兄妹可憐,才收為家仆,沒想到他對自己的態度還是如初,與府中仆人說的一樣,好女兒心思一起,禁不住有點找到了家的感覺。


    王澤見他不語,奇怪地道:“虞蝶,怎麽不說話了?”


    虞蝶倒底是小女孩子,如王澤這樣的大人物,對他溫言相加,而且不須她該去家名,這樣的家主,哪裏去找,想想自己隨兄長流落街頭、饑一頓飽一頓、受人欺淩的日子,兩行淚水不知不覺間順腮而下。


    “怎麽哭了?有什麽不對嗎?”王澤愕然,他怎能懂小女兒的細膩心思。


    “沒。。。。沒什麽!眼睛好像進了灰末,婢子下去了,大人好生歇息。”虞蝶單手拭了拭淚水,這才止住淚水。


    “好吧,天不早了,你也早點睡下吧!”雖然虞蝶讓王澤新奇,但畢竟國事重要,他需要好好地靜思熟慮,謀劃如何應對來日的辯論。


    虞蝶剛剛出去不久,李墨涵匆匆忙忙地敲門而入,不待王澤開口,驚慌地道:“恩師,出大事了!”


    王澤心猛地一揪,豁然起身,失聲問道:“何事?是不是女真使團。。。。。。”


    “正是女真使團出了大事。。。。。。”李墨涵稍稍冷靜下來,簡練地說道:“方才留守司傳報,半個時辰前,驛館被三名禁軍軍將襲擊,現在一片混『亂』。”


    王澤臉『色』遽然大變,他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自從完顏宗弼進入汴梁城,他就開始為使團的安全殫精竭慮。當然,這並非是他曲意求和,而是在大環境的製約下,不得不考慮周全。西北戰事正進入決定『性』的階段,能否在靈州以東捕捉到夏軍主力,幹係到能夠順利展開對興慶的進宮,勝捷第三軍失敗之後也引出了夏軍主力主動出戰,下一步能否成功調出夏軍主力,這是最關鍵的時刻,沿河斷不能開戰,雖然他預料完顏宗弼亦不會輕易開戰,但誰又能絕對保證金軍不會趁火打劫。沒有西侍軍的牽製,金軍必然有力量集中兩河兵力,北侍軍的力量在消弱後,很難有餘力反擊、隻能據險防守,那時三京四路將處於金軍鐵蹄肆意碾踏之下。所以他要盡量『摸』清完顏宗弼的意圖,還要盡力保證他的安全,但看著汴梁群情洶湧的風濤,感受著那一雙雙充滿仇恨的目光讓他感到擔憂,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周密的防衛,希望保證完顏宗弼與使團人員的安全。


    “女真使團可有人傷亡,刺客是誰、可曾拿獲?”王澤焦慮地連問三個他最關心的問題。


    “酈瓊被弩箭『射』傷,其他不得而知,刺客在行刺後並沒有逃走,而是主動向前來搜捕的衛隊自首,他們都是禁軍下級五官,其中有還有一位小師弟。”李墨涵說到其中有一位王門子弟時,語氣十分生澀,顯得頗為無奈。


    王澤頓感事情難辦,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的弟子竟然如此不顧大局,但求一時快意,做下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案,讓他這個做師父的如何是好?金國使團中除酈瓊被弩箭所傷外,會不會還有其他人傷亡?如果完顏宗弼受傷,進而引起金軍的大舉南下,於公於私他都不能原諒這三個莽撞之徒。


    “留守司已經把三人看押起來,其餘事宜還請恩師速斷!”李墨涵做為王澤身邊的人,當然明白王澤所慮,非常清楚這次刺殺,可能帶來的惡劣影響與後果,他亦為之驚秫不已。


    王澤在一陣沒奈何後,恢複了鎮定,他意識到時下不是追究刺客的時候,而是安撫完顏宗弼和整個金國使團,這是首要大事,萬不能有何疏漏釀成大『亂』。


    “去驛館——”王澤很快做出了非常決定,幾個冒失鬼打『亂』了他全部計劃,原本他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拖一拖,看看完顏宗弼的發應,試一試他的耐心和底線,這會全砸了,這一趟他必須要去,在兩國交往的談判中,算是先落了下風。


    路上,王澤才騰出空問了倒底是哪個弟子,坐下這等莽撞之事,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是前年剛剛從宣武鎮侍衛馬步軍講武堂培訓出來的弟子戚真。戚真在王門子弟中排名也算靠前,在成為武舉武進士後,去年剛剛被委任拱聖侍衛大軍的一名副指揮,做為頗有前途的下級將官進入宣武鎮侍衛馬步軍講武堂培訓,眼看就要被加闔門氐侯的館職,沒想到年輕氣盛的他,竟然創下這樣的彌天大禍,不要說前途連命也會被搭上的。


    雖然理虧,但當王澤進入驛館的時候,心中雖然緊張萬分,麵子上卻當作無可置否的味道,當著眾人的麵與完顏宗弼見禮後,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引的幾名女真使臣怒目相加。


    當完顏宗弼屏退左右,客廳內就剩下他們二人時,王澤方才收起了尖刻的話頭,二人麵麵相噓,都在等著對方開口說話。


    室內的空氣有些壓抑,王澤倒底是受不了了,畢竟他的壓力比完顏宗弼大的多,可以說雖然在國力上,他所處於的位置已經超出完顏宗弼,但就目前的戰略壓力和沿河形勢來看,他不得不向完顏宗弼取得一定程度的妥協,換句話說就是暫時『性』地低頭。


    “看來你們並沒受太大損失?”王澤終於先開口了,他當然要維護己方的尊嚴。


    “不算太大吧,酈瓊傷的不算太重,弩箭擦破了皮肉而已。”完顏宗弼說著,笑臉一本,口氣一轉,又沉聲道:“隻是沒想到三個亡命之徒,竟然能繞過層層護衛,潛入驛館,實在沒想到。”


    言外之意,是在質疑這次刺殺動機不明,不排除是官方縱容。


    王澤臉『色』當即不太好看,他不悅地道:“留守司為這次接待使團,可謂殫精竭慮,自入城之日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到目前驛館周圍部下禁軍與開封府鋪兵,都巡檢司差役,可以說是滴水不『露』。怎奈屋漏偏逢連夜雨,竟然是護衛做下此事,真是沒有想到。”


    完顏宗弼笑道:“護衛做下此事,真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


    “有何不可思議之處?”王澤白了他一眼,譏笑道:“難怪,女真人給他們的羞辱太過了,盡管我用盡心思,也不能保證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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