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幾次碰壁之後,曲端絲毫沒有認為他得罪了兵部,又上書樞密院要求西侍軍都指揮司節製西北司關於軍情方麵的事務,陳訴事關夏**務,必須第一時間送交西侍軍,不然的話會貽誤軍機。這種拋開兵部轉向樞密院的後果可想而知,在文官主兵的朝廷機製下,此議當時就被否決。樞密院迴複的檄文中答複,宣撫司乃主持陝西事務的最高衙門,西北司關於緊急軍情當然要第一個送報宣撫司,何況西侍軍都參軍司內的行軍職方司,亦有專人駐宣撫司,西侍軍亦可在最短時間內得到最新軍情,大可不必一報兩送。


    樞密院雖然對兵部職方司不以為然,甚至其機速司還和職方司爭權奪利,但這次是事關製度,文官們顯示出一致對外的團結,集體封殺了曲端的要求,樞密院對於西侍軍的最好說辭就是西北職方司直屬兵部職方司,其決斷權不在樞密院,而在於都堂執政相公手中。


    此事令曲端顏麵盡失,他本就氣度狹隘,受到這番鳥氣後,卻不可能把樞密院怎樣,隻能把火氣灑在西北司上麵,自然沒說過西北司好話。


    既然話已經出口,收已經收不迴來,曲端倒是沒感到不妥,但當著樞參行軍參軍與殿前司大將的麵,公開抨擊兵部職方司,簡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官場之上講究的是含蓄,武官中亦是如此,曲端貶損職方司的言論,在封元看去、甚至向來自負的高平眼中,都是頗為驚訝不已的,他二人不約而同地閉嘴不言,免得被對方抓住把柄,要是自己一言有失被傳將出去,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兵部那幫人可不是好惹的,禁軍的軍職考績、升遷、功勳可全攥在人家手裏,他們可不是方麵都校。


    “曲帥,後日大軍便要出征,下將還要迴去準備一二,曲帥但且休息。”高平感到不能再呆下去了,再說下去還不知道曲端能說出何等狂妄之言,他又不好說什麽話,徒增尷尬而已。


    封元會意,亦是起身道:“曲帥且歇息,下將告退。”


    曲端尚未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遂起身笑道:“也好,二位迴去準備準備,一開打起來,可沒這麽清閑了。”


    高平與封元二人告罪出了大帳,因曲端妄言,使二人各懷心事,都防備著對方,但畢竟都是出身殿前司,聚到一起終究要說句話。


    還是封元先開口,沒話找話地道:“太尉是要迴軍中?”


    高平點了點頭,瞥眼看了看封元,道:“我軍要晚於曲帥大軍幾日進發,故而要迴軍中準備。。。。。”正說著的時候話鋒一轉,又道:“子初,你也是出身殿前司,在曲帥手下好生周全,遇事多多周旋。”


    封元一怔,他不想一向高傲自負的高平會如此說話,在殿前司侍衛大軍都校中,以高平年紀最輕,出身最是顯貴,當然他有清高的本錢,所以氣焰最盛。反領會高平的意圖並不難,在稍稍遲疑後,他立即對高平的意思心領神會,他二人都算是殿前司正途出身,遠赴西北歸西侍軍作戰,能在西侍軍都司碰麵的也隻有他二人,其中自然而然地由於同屬殿前司,較平日裏而親近了許多。而最重要的緣由是,他自己是接替王宣駐西侍軍都指揮司的樞參行軍參軍,說話的份量不言而喻,這是想忽視也無法忽視的現實。在日後各路大軍作戰中,可以通過朝廷名義分派各部,這樣一來,可以多少偏向地照顧殿前司,好讓他們建功立業,這個算盤撥的不可謂不精明。


    想明白這一層,他禁不住暗自感歎,自負的高平竟然也有此心機委屈自己的高傲對人說出八分軟話,放在平時是殿前司軍以上的將帥也不敢想的事情,今日當著自己說出來,難得、好生難得!有些時候,官品高低並不什麽,差遣的的權威才是讓人甘之若怡,自己雖然不過是一名從七品下的武官,但權判行軍房和代表樞參駐泊西侍軍的身份足以令從五品上的都校為之和顏悅『色』。


    “太尉教誨,下將當銘記於心,若有差遣,下將盡力而為。”這樣的好處不賣白不賣,話說歸說,到時候隻要不違背朝廷大略的情況下,封元既然出身殿前司當然是偏向於殿前司拔隸三軍,畢竟他自己今後可能還要迴到殿前司擔當差遣,很可能是軍指揮使一級的高等將校,但還是會在高平之下,現在賣給一個人情日後也好共事。


    “好、好。。。。。。子初一路勞頓,還是快快迴營帳休息去吧!”高平麵上『露』出難得的笑容,在他看來封元還算是個知趣的人物,並不是愚頑不瞑之人,當下大笑著與封元作別。


    封元望著高平遠去的背影,臉『色』沉了下來,來時激動的豪情,此刻以化為點點惆悵,西侍軍內部的紛雜比他想象的要複雜,身處其境方才能感覺出來,難怪王宣支撐不下去撂了挑子。有這兩個大帥在上麵,他真不知道日後還有安生日子沒有,想想好是無奈,索『性』不去再想,反正自己身處其位,隻要處事圓滑,堅持朝廷的大策,量他人也不敢攪『毛』。


    中路主力大軍行進之日轉眼就到,封元跟隨曲端在西侍軍都指揮司行轅的營地校場,看著曲端搞了一次誓師大會,帥台下麵將吏由中軍衛隊、各部營以上正任差遣武官及從各隊抽出兩名軍人組成,足足站了滿滿一校場的人,他們都身披甲胄,在好日頭的照耀下一片明光閃閃,場麵好不威風。


    曲端顯示出他與眾不同的用兵之道,他並沒有多少廢話,更沒有滿口大仁大義,為國為民的胡扯八道,而是當眾宣布伐夏之戰的十殺十賞,唯一一句牽扯朝廷的話就是:“望諸君同心協力,一雪靈夏百年之恥,恢複大宋武人威德——”


    簡短的誓師大會之後就是淩厲的進攻勢頭,當天,就在誓師大會的同時,宋軍中路的前鋒部隊,邵興的雲騎侍衛大軍遠離雲澗城以西,越過宋夏邊地,當然這不是全軍進發,而是雲騎第一軍六千馬軍與其勤務雜役軍卒三千人擔任主攻,而第二軍五千騎兵與二千勤務雜役軍卒,則沿著邊境等待為主力大軍開道。


    李彥仙的勝捷侍衛大軍三萬六千人,吳玠的雲翼侍衛大軍三萬二千人分東西兩部開進夏國境內,其後的五萬鄉軍擔負著支援禁軍和保護糧道的重任。


    夏國本就已經判斷曲端的中路大軍是宋軍主攻,在李乾順堅持不從橫山撤軍之後,察哥等人便取折中之策,在預計的地段放置十餘萬大軍,而且多是馬軍。整個戰略上,鑒於夏軍已經難以從雲澗城全身而退,全國兵力運用已經左右難以支用,宋軍軍勢浩大,難以與之爭鋒,於是沿用當年對抗熙寧五路伐夏的舊招,大軍並不與宋軍死拚,而是處處『騷』擾截擊,各地堅壁清野,以疲勞戰打垮宋軍,既然宋軍中路是主力部隊,當然要用馬軍來對付。


    邵興剛剛進入夏境便遭遇一場遭遇戰,雲翼第一軍第二天到達賀蘭原北麵,便遭遇夏軍擒生軍數千騎組成的馬隊,由於宋軍兵力上占有優勢,邵興立即根據戰場態勢,把第一軍分為三部,兩路騎兵馬隊包抄夏軍,四千輜重部隊以四輪輜重大車組成方陣,緩緩推進。


    夏軍馬隊本是監視宋軍的遊騎,不想竟然與宋軍大隊馬軍狹路相逢,在猶豫間,宋軍已經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分兵包抄而來,想退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硬著頭皮接戰。


    兩軍在原野上展開一場搏殺戰,邵興雖然也是一位精通謀略的大將,卻無法與西軍馬軍出身的大將相比,雲翼軍弓弩運用明顯不如吳璘馬隊靈活,在環繞夏軍馬隊時,並沒有盡可能裏發揮宋軍馬軍鋼臂弩的威力,而是在幾輪『射』擊後,便仗著人多勢眾與夏軍混戰。


    由於宋軍馬步軍協作作戰,人數又是夏軍的數倍,戰鬥沒有任何懸念,不到一個時辰就進入掃尾階段,夏軍小股騎兵分散突圍,大部還是被就地殲滅,宋軍傷亡亦是不小,清點人數後,騎兵陣亡四百餘人,傷一百餘人,好在是由雜役步軍的支援,使馬軍傷亡還不算太大,雜役步軍大量使用弓箭與斬馬刀,在馬軍對戰時占了很大便宜,夏軍騎兵無法在對付宋軍騎兵的同時躲避存心瞄他『射』過來的弓箭,更無法在馬上迎戰時,應對下麵偷襲的斬馬刀。


    然夏軍畢竟全部是騎兵,在混戰中突出重圍也不甚太難,宋軍並沒有形成以一對十的絕對優勢,難以對夏軍形成強有力的、不間斷地包圍殲滅。


    邵興對這場遭遇戰的戰果還是頗為滿意的,一共斬殺夏軍一千二百餘人,俘虜二百餘人,獲取可以利用的戰馬五百匹,全部是河曲良馬。更重要的是,這場規模不能算大也不算小的戰鬥,是中路大軍的第一戰,開戰就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頭功自然非他莫屬。


    當曲端接到戰報後,亦是欣喜異常,對這次勝利大加讚譽,表示為邵興重重記上一功。他同樣看重這次小戰,大軍出征的首戰便取得對夏軍馬軍的如此戰果,在他看來是大吉的兆頭,預示著日後伐夏作戰的順利。


    同樣,另外兩路大軍亦是在夏軍避戰的策略下發展迅速,西路聯軍留一部監視卓囉城,主力沿著大河向睿波山方向挺進,沿途夏軍抵抗極為微弱。但西涼府的夏軍數萬人正在加緊東進,準備與卓囉和南軍司、西壽保泰軍司的兵馬匯合,等候反擊的命令。


    北路雖然大有進展,但在黨項生羌聚居之地,每走一步,都會遇到黨項部族的襲擾,夏國的各重鎮閉關自守,堅守不出,每打下一處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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