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各方麵實力以不同目的地合力步步緊『逼』下,留給王澤還手的時間與機會並不多了,李長秋的請求,李綱的歎息,秦檜的曖昧,朝廷上下眾生百態,令他尤是甚為感觸,但是他仍舊猶猶豫豫,似乎還沒有下定決心走出關鍵的一步。


    正當朝廷局勢變幻莫測之際,西北的天空再一次烏雲密布,整個天下又開始了一場風雲際會的洗牌。


    當年金軍兩次南下,以宋政和年間奪取西夏橫山之地為契機,欲約夏國皇帝李乾順共同滅宋,但李乾順卻被宋軍著實打怕了,更何況橫山盡失,國內已無精悍之兵,亦無可供迴旋險要,若要攻宋不僅要麵對宋軍精悍的西軍,又要防備吐蕃可能的襲擊。


    李乾順並沒有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他在審時度勢之後,決定在宋金之間保持著一種謹慎地觀望態度,而且從戰爭中對兩方出賣河曲馬,尤其是進軍第二次南征時,河曲馬和精良的鐵甲、狼牙棒簡直成為宋軍眼中金軍馬軍的標準裝備。自從宋室南遷後,陝西六路凸顯金軍側翼打擊之下,他仍然保持著有限克製,宋軍在沿河、兩淮與金軍數度血戰,陝西十萬大軍東調,他仍然沒有對宋進行大規模進攻,隻不過是打了幾場有限度的侵擾戰而已。雖然向金人稱臣,節慶聘使互有往來,但遼夏舊情始終不能讓金國放心。夏國如此曖昧的態度,令金軍前方大帥非常不滿,當年完顏希尹曾建言:“聞夏使人約大石取山西諸郡,以臣觀之,夏盟不可信也。”


    由此關係渲染之下,夏國邊地將帥時常與南侵的金軍發生小規模衝突,甚至有大規模的對抗。當年夏軍大將李良輔奉命乘著金軍全力南下會戰沿河,邀兵河上要求金國忠心劃分東北邊地,金軍邊軍根本無力支撐,無奈之下隻有答應夏國要求。多年來金軍主力都在河東、河朔方麵與宋軍作戰,無力與西夏全力作戰,更何況夏國擁有天下最好的河曲馬,這是金軍馬隊賴以生存的基本條件,因為金軍馬軍都是鐵兜重鎧,手持重型器械,蒙古馬矮小有耐力,卻不能供全副武裝的金軍重鎧馬軍衝鋒陷陣,隻有高大健壯的河曲馬能夠承載重鎧馬軍來迴幾十個迴合的衝殺,所以金國每每讓步,前方將帥不勝其煩。


    不僅是李乾順,絕大多數夏國大臣亦是不信任女真人,由於他們立國已久,在心理上已經將宋、遼、夏三國看成古之三國鼎立,雖為西北蠻夷,但日承漢化、國有漢製,很多漢官包括相當一部分番官,其潛意識中亦是認為宋乃衣冠大乘正宗,夏亦是黃帝後裔、為漢之分支旁宗。女真為何物?不過是北朝契丹之下極北之地一小小蠻荒部族,與禽獸無異。


    文化的認同與偏見有時候就是這樣有趣,宋視黨項為蠻夷生番,黨項卻自以為中華旁支,而視女真為胡虜雜種。


    但李乾順並沒有放棄宋金激戰,西軍東調的大好時機,大麵上還是順從金國尊號,名氣上響應金軍由銀州等地值下關中,拖住西軍主力東進,實際上集結兵力,開始收複自宋夏開戰以來丟失的領土和宋朝在邊境修築的城堡,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規模戰鬥,持續了數年之久。或許是由於王澤、完顏宗弼的蝶變,宋軍竟然守住三源地橫山,當然很多邊境城寨還是落於夏國手中。或許是王澤建言的緣故,也或許是朱影的影響,西軍在橫山三源地的兵力沒有減弱,反而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加強,夏軍兩次對橫山三源地的進攻,都被宋軍粉碎。


    由於南北議和,宋、金之間的戰事暫緩,使宋朝有精力經營陝西,夏軍逐漸放鬆了對橫山最後一塊軍事要地的軍事進攻。


    隨著時間推移,宋在軍事上逐漸上升,取得了幾次對金戰略上的均衡甚至超越,西侍軍的編練完成,戰鬥力漸漸加強,以曲端為首的陝西將帥,在抗金之餘,不斷借故在邊地與夏軍發生摩擦,收複了一些被夏軍在靖康年間奪迴的城寨,雙方的矛盾越發緊張。


    在橫山三源地要衝,由曲端主持建造雲澗城已經大張旗鼓地進行中,此城座落夏國嘉寧軍司與靖塞軍司之間要衝,城池高大、內外相疊、山寨林立,並依山旁水、控製大道,


    一旦落成將是延邊最大的一座屯兵城池,無異於宋軍在中線紮下一個進攻興慶的據點。一旦有事,宋軍主力可沿長城道路迅速西進,直撲省嵬城,威『逼』興慶。如果說幾年來的衝突不過是邊地的小打小鬧,爭奪邊境的徒弟與人口,這一次宋軍修建雲澗城,其規模之大、地理位置之前,完全是進攻『性』的軍事堡壘,可以理解為為下一步更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做準備,這是夏國在戰略上所不能容忍的。


    李乾順有感於近年來感到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不能容忍宋朝在橫山修建一座軍事大城,隨著宋朝國力的日漸恢複與發展,他感到由王澤主政的宋朝已經有了不同於前的氣象。雖然宋朝對夏保持一種克製內斂的國策,甚至大量輸入茶葉、瓷器、絲綢換取不能等值的馬匹,但陝西六路卻在實實在在地部署邊地城寨,看是平常的防禦,其實是為西進擴展後勤據點。他要在自己有生之年,一定要拔出這些鍥在夏國要衝邊上的釘子,絕不能讓宋朝從容布防。


    而在這一點上,幾乎夏國朝野上下普遍支持,出人意料的事,金國朝廷也暗中支持夏國對陝西用兵,盡管宋金達成議和,但完顏宗弼仍然揚言組成十萬大軍由北京路南下河陽,取名為‘會獵河朔’,兵鋒直抵大河,牽製宋北侍軍主力。


    就在宋朝野為女史案鬧的紛紛揚揚之際,李乾順在得到了金國保證之後集結二十餘萬大軍,由降臣靈州防禦使任敬得為前導,李良輔為主帥向雲澗城撲來,一場大戰即將在延鄜路西北邊地打響了。


    已經被任命為西侍軍副都指揮使主管西侍軍都指揮司事的曲端得到軍情,立即與新任陝西六路宣撫司宣撫使王庶商議,調遣兵馬馳援雲澗城,由宣撫司向朝廷發去金子牌塘報。


    而正值陝西戰雲密布之際,金軍在河東、河朔亦是頻繁調動,大批精銳集結,引的沿河一線氣氛再次緊張,沿河四路宣撫司與北侍軍都指揮司所屬各支侍衛大軍紛紛進入戰備狀態,南北官道上來往使臣絡繹不絕。


    隨著邊境的再次緊張,行在再次受到震動,傳言金人敗盟再次南下,盡管朝野已經沒有數年前聞邊汛的緊張氣氛,但人們仍對金軍的甲騎具裝心有餘悸,何況這次又有西李的二十萬大軍進犯陝西六路。此時正陷入內部紛爭白熱化的朝廷,徒然遭到兩國的打擊,有人大唿不妙,有人卻暗中叫好,更有人彷徨無策。


    完顏宗弼做的更絕妙,他宣稱奉金國皇帝詔旨率四十萬大軍護送趙佶的梓宮如西京洛陽安葬,實際上他集結馬步軍十五萬南下。護送上皇梓宮這個口號,令沿河四路宣撫司無所適從,雖然各支侍衛大軍紛紛布防,但要是金軍真的護送上皇靈柩入境,他們倒底是打還是不打,總之是打與不打都名不正言不順、唐重、王淵、張所等人萬分為難。朝廷同樣感到為難,塘報到日,一夕之內,朝野上下簡直鬧翻了天,人們的視野轉向倒底是迎戰金軍還是堅壁清野,由金軍過河赴洛陽。


    李長秋在聞訊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躲在無人的地方偷笑一番,他禁不住暗讚李乾順耐不住『性』子進攻橫山未嚐不是一件快意之事,金軍南下有時候竟然會是好事!


    趙諶急忙召開都事堂、樞密院宰執與六部大臣會議,宰相孫傅與參知政事王澤、秦檜、宇文虛中,樞密院正副使李綱、譚世績、朱勝非,簽書院事許翰並六部尚書在崇政殿會商。


    會議上,麵對女真、黨項的聯合進攻,大臣們各懷心事,紛說不已。


    趙諶亦是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應對兩麵同時開戰,隻能聽憑大臣們的爭辯,無法做出明晰的決斷。


    此時,王澤卻一言不發,冷眼旁觀,仿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女真韃虜誠不可信,議和條款墨跡未幹,又再興大軍南下,是可忍孰不可忍,請陛下下旨發兵征討女真、西李。”趙鼎有些不滿地看了眼王澤,當時王澤簽訂議和條款時,曾言保證兩國長久的穩定,但議和條款筆跡未幹,金軍又再次南下。盡管這次能看出來,完顏宗弼意在利用李乾順進攻陝西,宋朝無力兩麵作戰之際而進行訛詐,做為堅決主戰的他,還是對王澤與女真的妥協極為不滿。


    王澤不經意地瞟了他一眼,嘴角閃出一抹古怪地微笑,卻不言不語地站在自己的班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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