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顯而易見的籠絡,雖然非常明顯、毫無任何掩飾,但不管怎麽說,皇帝能說出這話,足以使邵成章心生感激,忙叩首激動地道:“陛下,。。。。奴。。。。奴臣不敢勞陛下如此誇讚。”


    趙諶溫聲笑道:“朕即封你為入內內侍省都知、武安軍節度觀察留後。”


    邵成章一怔,瞬間沒有迴過神來,多年來他一直夢想著成為都都知,但宮中李有得勢,幾年間由供奉官一躍而成都知,眼看就要成為都都知,他雖然看著眼熱,但饒是深蘊世道,知自己沒有李有命好,靠著太後與王澤平步青雲,也就硬生生地忍了下來。太後以他掌管皇城司分李有之權,他心知肚明此非太後信任,而是防李有做大分他之權而已,自己還得老實本分地做好子的事情。今趙諶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候,意外躍升他為都知,怎能不令他為之欣喜若狂。


    趙諶笑『吟』『吟』地看著邵成章迸放熱光的眼睛,他滿意地笑了,封賞的效果還不錯。


    “陛下,外麵傳言王相公當年截留宮中妃嬪,不知是真是假,奴臣亦感傳言不實,故不敢憑空妄斷。”得了好處自然要迴報,邵成章不敢提行宮牽扯太後之事,但對於外麵僅僅牽扯王澤的流言,他還是覺得可以與入內內侍省都知、武安軍節度觀察留後對等交換的,說到底這也是流言蜚語,說給趙諶也無妨,何況他還留了個傳言不實的玄關,關鍵點上他還是能夠把握尺度的。


    趙諶臉『色』一沉,旋即又開顏笑道:“老邵,辛苦你了,此事關乎皇家體麵,皇城司當查實,還王大人清譽。”


    邵成章心領神會,既然領旨,事情就得去辦,至於怎麽辦,他心中當然有數。當他告退出了睿思殿,興奮地而去時,趙柔嘉卻獨自一人閃進了睿思殿。


    “柔嘉,你的主意真行,邵成章這個老狐狸果然上鉤,區區一個都知引的他賣力地察訪王澤陰事,這等買賣劃算。”趙諶眼看收攏了邵成章這個老內侍,相當於把持了內宮相當一部分內侍,心情自然是極佳,忍不住與趙柔嘉打趣。


    室內無內侍宮人在場侍候,趙柔嘉隨意地坐在趙諶身旁,她輕『露』貝齒地笑道:“這個老狐狸,平日裏不顯山不顯水,與宮中任何人都是好關係,其實早就對李有嫉妒的牙癢,眼紅都都知的位子,他能瞞地了別人,豈能瞞得了我。”


    趙諶忍不住哈哈笑道:“看來你倒是常留意宮中動向,比朕這個皇帝還了如指掌。”


    趙柔嘉笑道:“官家用心國事,當然不會留意家奴的這些繁瑣小事,想李有原本一個東宮內侍,若無天下大變,沒有母後的重用,他能做到都知嘛?眼看著就要高升都都知,能沒有其他都知、押班的忌恨?邵成章不過是其中舊宮人中的一個,隻要官家善加訓導,相信宮中人會知道輕重是非的!王澤設立內務府統轄內侍、禁中庶務,原本就沒安什麽好心,卻不想想他豈能與天下抗衡。”


    趙諶高興地道:“朕怎的就沒想到這一層,多虧柔嘉提醒,隻要用內務府控製班直與內侍,大內皇城就不是誰說的算了。”


    趙柔嘉頷首道:“官家說的是,王澤自作聰明設置內務府總攬皇室庶務,他卻沒想到班直侍衛亦是皇家宿衛,原隸屬樞密院與殿前司,雖說是官家近從而由官家調遣,卻還是要樞密使發符,殿前司調遣。內務府章程條陳明確定下,內務府乃皇家庶務衙門,不能涉及外朝事務,但外朝亦不得幹預內務府,如班直劃歸,官家便可調遣如意,百官也說不出話來。”


    “柔嘉,可惜你是女兒身,若非,入相出將亦無不可!” 趙諶感歎地看著趙柔嘉,感到這個妹子的心機實在是太深了。


    趙柔嘉那張絕『色』傾城地臉上,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旋即舒顏道:“管家說笑了,妹子哪有這等能耐,倒是官家從諫入流,小妹甚是欣慰。”


    得到趙柔嘉的誇讚,趙諶大為得意,道:“有你妙策,鞏固內廷、聯係外朝,看王澤如何自處。”


    趙柔嘉卻微蹙柳眉,不滿地道:“官家切不可大意,是想王澤亦是中興重臣,兩次勤王靖難,在朝野頗具威望,門生故吏遍布朝野,朝中宰執、大臣多與之相善,連堪與他抗衡的李綱也不知為何與他附和。官家目前在外朝的幾個臣子,不是妹子嘮叨,歐陽轍、範如圭人品尚可,成事卻遠遠不足,陳東人品最佳,有古君子之風,但不能指望他能相助,其他人便是連他們對官家有幾層忠心亦不能保證,談何從王澤手中奪迴權柄。”


    趙諶驚詫地望著稍顯激動的趙柔嘉,待她說罷,雖然稍有些許不以為然,卻不敢直接駁斥她的話,畢竟他還沒有昏庸到視王澤權勢而不見的地步。


    “如你所言,王澤豈不是無法撼動?”


    趙柔嘉不屑地道:“官家何出喪氣之言?”


    趙諶不解地凝視趙柔嘉,不明白她前後相互矛盾的話,索『性』不再言語等待她的後話。


    “以我所知,王澤有百變狡狐之稱,行事不顯山水,往往借他人之手成事,大事之前卻絕不拖泥帶水,當年他斬殺折彥質、驅逐李迴,在天下精兵觀望之際,輕取汴梁,之後又出人意料地放棄十萬大軍,其果斷狠辣令人不吝而寒,而其狡變又令人無措。執政十年,他的勢力並非官家所能想象,沒有巧妙的手段,他豈能將宰執們玩弄於鼓掌之中,連李綱也與之同流合汙,官家欲重用陳東,而陳東卻思前顧後,顯然被王澤所動,拋開其它不說,妹子對他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趙諶垂首不語,趙柔嘉的話使他感到極為不快,他不明白趙柔嘉為何對王澤這麽重視,而且隱隱地有仰慕之念。


    趙柔嘉並不在意趙諶灰暗的麵『色』,接著道:“官家可曾留意目前朝中王黨勢力?還有他們對朝政潛在的影響力?”


    趙諶愕然望著趙柔嘉,他每日裏思索怎樣罷黜王澤,奪迴政權,卻沒有去真正認識王澤在朝野的勢力。


    “王黨勢力分為三層,李綱、秦檜、範宗尹等人是王澤的聯盟,蔡絳、李長秋等人是王澤的心腹,而真正的核心是以所謂天佑十五子為代表的王門子弟。”


    “這又怎麽說?”趙諶被引起極大的興趣。


    “李綱、秦檜、範宗尹、李光、劉豫等十餘位朝廷重臣自成羽翼,與王澤之間是相互依托,互為利用又相互製衡,以關係而言,秦檜、範宗尹、劉豫並外守重臣張邦昌、吳敏、李邦彥與王澤之間關係最近,尤其是秦檜、範宗尹二人,秦檜在都堂、範宗尹在烏台,可在執政會議幫襯,又可監控三台禦史,是王澤目前最倚重的兩個人。而這兩人中,以範宗尹與王澤關係最為緊密,秦檜似乎屢有自成門戶之意,卻不甚得意。”


    “而目前李綱卻令人不解地成為與王澤聯係最緊密的盟友,人嚐言王澤行李綱賄,妹子以為不然,李綱乃清高之士,向來忠直不二,豈能為區區一個稀罕玩意折腰,其中必有其它不為人知的交易,或許對官家有益無害。”


    “李綱——”趙諶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趙柔嘉。


    趙柔嘉冷冷一笑,繼續道:“其他人自無須多言,劉豫等人實不足為慮。相比之下,蔡絳、李長秋二人是目前王澤不可或缺是左膀右臂,蔡絳牧守杭州,實際是為王澤署理南海事務,李長秋是不必說,樞密院都承旨,或許還要有大用。”


    趙諶亦是明白這二人在王澤陣營中的重要『性』,蔡絳同提舉南海宣慰司,代王澤掌控侍衛水軍並南海各國事務,是王澤在東南地方和侍衛水軍的代言人。李長秋亦是王澤在朝廷中的主要助手,其掌控樞密院庶務與機訴司,權勢隱隱躍居通簽院事之上,可以說是王澤在朝廷中最倚重的人物,與他的前程休戚相關。


    “這兩個人一個受王澤知遇之恩,一個受王澤危難援手,是王澤最緊密地心腹,關鍵時刻起最大作用,但幾乎看不到他們之間的隔閡,實不易圖之。”


    “既然是這樣,就應當是王黨核心心腹。。。。。。。”


    趙柔嘉失望地瞪了趙諶一眼,耐心地道:“王澤授徒教業,成立鳳凰山書院,其目的官家難道看不出來?”


    趙諶愕然道:“辦理私學,國朝又不違禁,這有何怪哉?”


    “官家真是太老實了!”趙柔嘉不能說皇帝的不是,隻能婉轉地表達自己對他的失望。


    “官家聽妹子一一道來。王澤弟子中初入仕途者十五人,被士林稱之為‘神佑十五子’,官家當知這十五人在朝中官職?”


    趙柔嘉看到趙諶輕輕頷首,但麵『色』又不是太自然,明白他對十五人或許了解一二,但知之並不甚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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