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京東打的熱火朝天,沿淮同樣毫不遜『色』,殿前司與金軍精銳殺的難解難分,雖然單單拱聖侍衛大軍就不弱於金軍南下兵力,但金軍多是馬軍,機動力極強,又處於攻勢作戰,使沿淮守軍處於被動防禦的尷尬境地,隻是麵對堅固的防禦體係,金軍亦是望而生歎,拱聖第二軍第一鎮仍然堅守坐落在淮水南岸的營寨中。


    酈瓊用盡了辦法,不斷督促手下將吏奮勇上前,還是無法攻破用土石構建的堅固寨牆,反倒是漢軍軍卒已經喪失了拚鬥的勇氣,甚至出現幾起武力對抗督戰隊的事件,軍卒們被殘暴的女真督戰『逼』的走投無路,聚集起來包圍了督戰隊把女真兵全部殺死後投降宋軍。


    由於金軍兵困堅城之下,不要說漢軍軍卒,就是女真將吏也銳氣喪盡,大家都已經撈的差不多了,誰也不想再往南打平白丟了『性』命。由此鍾離城中的高平從最初的慌『亂』中迴過味來,開始指揮拱聖第一軍不斷出城襲擊金軍營寨,有一次甚至險些攻破完顏宗弼的營地,幸虧合魯索率軍死戰,方才打退偷襲的宋軍。


    “拱聖軍果然名不虛傳,高平輩亦非浪得虛名!”完顏宗弼靠在大帳帥座上,冷冷地看著帳下在坐的合魯索、酈瓊以及烏延普魯渾、阿魯樸、大抃等萬戶。


    由於戰事緊張,完顏宗弼所率三個女真萬夫隊在徐州就已經倍感吃力,所以在繼續南下時調大抃的萬夫隊南下馳援,近日才到達戰場。所以阿裏萬夫隊脫離主力之後,金軍仍然保持三個女真萬夫隊的核心兵力。雖然實力不弱,但眾人亦是深感此戰艱難超過以往任何一場戰役,拱聖軍不愧號稱當年殿前司中四軍精銳,實在是太難打了,盡管他們攻破了幾個零散的寨子,但遇到防禦堅固的大寨時,沒有重型攻城器械的金軍根本無法取得進展。縱然是合魯索這等勇將,此時也默不作聲,沒了當日的豪情壯語。


    “看來本帥是忽略了一個極為平常的問題,這也是最平常不過的。往日每次臨戰,我軍都是兩翼馬隊包抄宋軍軍陣,其間重鎧騎士更是為宋軍畏懼不已。然此隻能用於野戰,南朝城池林立,江南更是水道縱橫,既不利於馬隊馳騁,氣候也不為我軍將吏適應。何況我軍遠途奔襲,沒有輜重攜帶,根本就無法奪取南朝重鎮深濠,眼看著宋軍的援軍就要到了。”


    連酈瓊都能一眼看出來的根源所在,他們不明白為何完顏宗弼怎的就沒有意識到,這話不能讓在座的眾將信服。酈瓊隱隱感到完顏宗弼口氣中似乎有停止南征的打算,盡管他不敢肯定,但金軍主力在淮水南岸被拖了七八天,宋軍援軍已經接近鍾離,再講奔襲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一旦被宋軍纏住,首批被犧牲的就是他手下這批漢軍將吏。


    說到宋軍援軍,合魯索倒是來了精神,攻城奪寨非他所長,率領馬隊馳騁野戰是他的拿手好戲,當下起身抱拳道:“左副元帥,下將願率三千鐵騎,前去將這股援軍皆數殺光,也好斷了高平這小子僥幸之心。”


    完顏宗弼不置可否地笑著示意合魯索坐下後,才道:“打是要打一仗的,不過這是前幾天傳來的塘報,你們看看吧!”說罷,他指了指桌案上放的三本塘文,中軍衛卒上前拿起,首先遞於這裏身份僅次於完顏宗弼的合魯索。


    待眾人傳閱完畢後,各自的臉上都顯得陰晦,大帳中升起令人感到壓抑的沉重氣氛。


    酈瓊身為降將,接過這幾份隻有萬戶之上大將才能看到的塘報,心下自然是很是喜悅又是不安,三份塘文上麵都不是什麽好事。


    京西來的塘報,右副元帥完顏昌的大軍在一次試探『性』的進攻中,在板橋被嶽飛聯合馬忠部阻擊,馬忠的部將原梁山泊賊寇、歸順朝廷號稱‘萬人敵’的軍指揮使張榮,率部主動出擊完顏昌的大軍,三戰三捷,連斬兩名行軍萬戶,金軍陣亡兩千餘人,被俘近千人,不得不退到沿河以北,如今隻能對宋軍沿河進行『騷』擾『性』牽製。


    京東的緊急塘報,韓常在齊州的會戰中,遭到劉錡、王德的頑強抵抗,雙方激戰幾陣,正是各有勝負相持不下的關頭,王德卻擊潰完顏活女的萬夫隊,致使金軍不能不結束戰役,退迴出發地域。而宋軍的水軍海船卻出現在滄州南部,數萬宋軍上岸,火速向西挺進,由於金軍主力南下,東麵幾個軍州駐泊的金軍抵擋不住節節敗退,且燕雲以東海麵也出現了宋軍海船船隊。第三份塘報宋將張俊為帥的數萬宋軍東進,已經攻占須城,不僅對韓常的後方形成巨大的威脅,而且金軍南下部隊的退路有可能被截斷。


    看了塘報的內容,聯想到完顏宗弼方才所說的話,酈瓊豁然明了,完顏宗弼想撤軍了,不過是礙於顏麵不好直接說出口罷了。想想也是,身為主帥在已經深入到宋境腹地,形勢不能不說尚可的情況下,貿然決定退兵,無論與否都是頗為難堪的。


    大抃身為行軍萬戶,想法與完顏宗弼不同,他要考慮的僅僅是自己部眾的安危,當下急促地道:“左副元帥,時下右副元帥兵敗,韓都統麵臨三麵圍擊,一旦落敗,我等數萬女真騎士將無路可歸也。”


    “不錯,大抃說的是,一旦渡口被封,咱們隻能是束手就擒。”烏延普魯渾在一旁幫襯,到了這個時候,就是這群身經百戰的大將都已經看出局勢的嚴峻。


    阿魯樸起身說道:“右副元帥擔當牽製大任,怎地就輕兵冒進,讓蠻子占了便宜。既然事已至此左副元帥縱是堅決南下,亦是時機以失。”


    完顏宗弼見酈瓊沒有吭聲,神『色』間陰晴不定。於是問道“國寶以為我部當如何?”


    酈瓊原本礙於身份,對於進退大策不便多言,無奈完顏宗弼仿佛是盯上了自己,不禁暗叫倒黴。他雖有時魯莽,卻也並非全無心機之人,眼看著幾名金軍大將口中誰也沒說撤軍,可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撤軍的意圖再明白不過。想了想,謹慎地道:“前有大江,後有虎狼,如今是左副元帥乾綱獨斷之時了!”他的話中亦無退軍之言,但其意卻是退軍。


    完顏宗弼嘴角微微一動,讚許地看了酈瓊一眼,旋即緊緊盯著眾位將領。撤軍——實際上他已經開始打算了,就在派出阿裏的那一時刻他北撤的行動已經暗中展開。


    原本這次南征就是他與皇帝定下的策略,借南征之際,將精銳盡數調歸他的麾下,而且完顏昌的失敗亦是在意料之中,麵對宋軍京畿、京西與陝西的數十萬大軍,一方麵心存計較猶猶豫豫,一方麵又輕敵冒進、不敗才怪。隻是沒有想到完顏昌敗的這麽快,而且竟傷亡女真將吏六千餘人連同兩名萬戶,想想委實可惜。


    好在目的已經達到一半,自己統帥的南征馬隊並沒有多大損失,韓常與完顏活女的大軍雖處險境,但他相信韓常的能力,何況金軍尚有數萬精銳並沒有參戰,而是布防在河朔各軍州。現在要做的是,如何體麵而又不被人看成南征失利的撤退,這是絕對重要的一環,一切責任都要推到完顏昌的身上。


    “諸位要撤,也應等到阿裏迴軍方可,左副元帥,下將願提兵盡滅蠻子援軍。”


    完顏宗弼被合魯索宏亮的聲音打斷了心事,他目光如炬、緊緊望著合魯索,搖了搖頭道:“不用盡滅,你隻要能拖住他們幾天,便可以了,東心雷的千夫隊暫歸你節製。”


    完顏宗弼連自己的中軍衛隊也給了合魯索,大家心中跟明鏡似地雪亮,這是為大軍撤退爭取到足夠的時間,畢竟這次征戰,掠奪的財帛太多了,漢軍步卒押運速度太慢。不過,終於可以北歸迴到家中,眾人心中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悅。


    “好了,諸位速速迴寨前去準備,今夜步軍攜帶輜重開始渡河北退,合魯索重任在肩,不可怠慢。”


    金軍哪裏有什麽可以用步軍護衛的輜重,上千車都是掠奪而來的財帛、子女。


    酈瓊隨著眾人起身拜別,心中卻忍不住透出些許淒涼,這些事日來一直壓抑在內心深處的『迷』茫終於豁開了口子,他已經徹徹底底地成為了不能迴頭的叛臣,盡管這從他投書完顏宗弼的那時就已經注定了,但在此時他才認真地思前顧後,隱隱後悔自己幹的這一切,真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完顏宗弼在眾人出帳後,自己一人坐在帳中亦是陷入沉思。這次出兵對朱影、王澤二人的打擊可謂不小,不知他二人此時會如何看待自己,尤其是朱影。想到了朱影,他不禁長長歎息,既然他今生身為女真皇族,為了女真人的利益,隻好對不起她了。


    還有王澤,此刻,他定然是不屑地打量著江北的戰局,不屑地想著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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