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玄武湖、文樓臨湖後院——‘玄武風瀾’廳


    “會之兄今日如次慷慨破費,恐怕另有深意。”範宗尹『迷』離醉眼,半笑不笑地望著坐在上首秦檜,能在此處吃酒的關係都非同一般,說話間自然有別樣滋味。


    在退朝後的當天,秦檜剛剛迴到府中,將自己關在書房盤踞半天後,便派人請範宗尹,蔡絳、李長秋三人到文樓飲酒,正如範宗尹所言,他秦檜此舉確實有他的目的。


    “覺民這又怎說,會之兄身為執政,平日裏『操』勞政事,少了與兄弟們飲酒作樂多時,今日請我等吃酒不易,你還在此刮噪不停,豈不是大煞良辰美景。”蔡絳笑嘻嘻『插』科打諢,但他心下亦是在盤算秦檜今日請客的目的,既然範宗尹直言,他順便唱個紅臉,也算是戲謔一下。


    已經升任樞密副都承旨、知機速司事的李長秋隻是冷眼旁觀,嘴角掛著這幾年來幾乎成為他招牌式的冷笑。


    秦檜心中感歎,自己這些年暗自苦心經營自己的羽翼,卻不見多大成效,不僅受製於孫傅、唐格,而且朱影亦似乎有抑製他的意圖,不消說其它,身為徽猷閣直學士、知製誥蔡絳等王澤的親信自然是有所察覺,由於他做的還算是較為隱諱,並且與王澤之間保持著密切的配合,所以與蔡絳等人關係和從前一般緊密,隻不過個人心中暗自警惕而已。


    正在秦檜尷尬當處,文細君身著一襲華貴的白絲蓮花群款款而入,含笑道:“四位大人,妾身遲了,還往望四位見諒。”


    “豈敢、豈敢,文行首能來,是我等今日的造化。”秦檜此時哪裏像個當朝的執政,一臉堆笑,一雙眼睛勾在文細君高聳的酥胸上,簡直是一個活脫脫的『色』中惡鬼。


    “來文樓‘玄武風瀾’不見文大家一麵,會之兄的錢不是白花了。”蔡絳毫無顧忌地大笑,繼續戲謔著秦檜。


    “文錦貧嘴,看我不告訴你家許姐姐。”文細君口中說著、俏臉嫣然一笑,又道:“四位還要樓裏的姑娘陪酒,還是且讓姑娘們迴避片刻。”


    秦檜笑道:“來此當然是飲酒作樂,豈能讓姑娘們散去。不過我等有些事情要談,勞煩讓姑娘們在偏廂休息片刻,晚間還須她們彈唱助興。”


    “狀元公就是與他人不同,讓人出去的說辭也是令人好生舒坦。”文細君以香帕抿嘴笑道:“姑娘們,且退下稍時歇息,秦相公請你們吃酒,別忘了秦相公的雅作。”


    笑談中就輕輕敲了秦檜一竹杠,擺明了要秦檜今日留下幾首詩詞,好為樓裏歌姬增添幾分身價,畢竟秦檜亦是狀元及第第一的名士,在士林中還是相當有名望的。


    “那四位慢飲,妾身先行告退。。。。。。”


    待文細君與舞姬們下去後,蔡絳別樣眼神地打量著秦檜,笑道:“會之兄這叫請的什麽客,連歌舞也撤下去了,叫人如何吃得下這杯中之物。”


    範宗尹亦是幫襯道:“這就得要會之兄給兄弟們一個說法了。”


    李長秋冷冷一笑,開口道:“二位大人莫要取笑,還請秦相公言事。”


    秦檜神『色』如常,並沒有對範宗尹、蔡絳的取笑計較,他也無心理會他們的取笑。


    “今日太後宣召我與孫伯野、唐欽叟二人入宮。。。。”說到這裏,秦檜端起酒品了一口,賣了個關子,眼神卻將範宗尹三人看了個通透。


    朱影宣見秦檜之事,範宗尹、蔡絳與李長秋做為朝中樞要大臣,早已就知道,但他們最關心的是朱影是為何軍國重事召見他們三位宰執,聯想秦檜今日請客吃酒,三人心中頓時跟明鏡似的,秦檜必然是要以某種方式告訴他們一些朝中決策大政。


    “看來朝廷都堂與樞府又要有變動了?”李長秋麵帶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眼『色』平淡地望著秦檜。


    盡管這段時間朝野上下私下議論最多的是軍將謀刺吳敏,明目張膽地反抗新軍製,但眾人都隱約感到隨著這次刺殺樞密使事件,吳敏已經不可能再擔任樞密使。朝廷為應變舉措,調整宰執大臣已經是勢在必行,但是倒底怎麽變動,卻眾說雲雲、無人能窺全豹。


    “是有變動,此番正是為此事。”既然李長秋開門見山,秦檜當然也不再繞彎彎,索『性』也敞開天窗說亮話,暢快地道:“太後今日召見,正是為了朝廷大臣再次變動之前,做好未雨綢繆之備。”


    蔡絳與範宗尹不想秦檜與李長秋二人竟是這般直爽,一人一言,道盡今晚來此宴飲的目的。二人沒有多言,注視著秦檜,等待著他下麵的話。


    “太後有感於禁軍中一些亡命之徒竟敢公然對抗朝廷,諸多當政大臣又是束手無策,驚怒交加。認為朝廷必須做出姿態,對抗拒之人絕不姑息,且對目前大臣辦事能耐極為不滿。”秦檜話鋒一轉道:“隨後官家會內降指揮,征求各處節牧重臣議論,誰人迴朝入主樞府,我與孫伯野、唐欽叟共薦李伯記迴朝除授樞密使。”


    “會之兄舉薦李伯記迴朝!”蔡絳意味深長地望了秦檜一眼,不再言語。


    範宗尹不動聲『色』地道:“李伯記在軍中威名不在德涵之下,會之兄舉薦他正是是得其人。”


    蔡絳怪異地斜看範宗尹,暗付秦檜不趁此良機舉薦王澤迴到朝廷,卻舉薦李綱,真不知是何用心,範宗尹卻是顯的無動於衷,難道他忘了他能有今天離執政、隻有一步之遙的地位是誰為之取來,想到這裏不禁心下悵然。


    卻聽秦檜道:“以事論事而已,何況太後意屬李伯記擔當樞府大任。”


    蔡絳冷笑道:“縱是如此,李伯記能迴朝廷擔當本兵,對會之兄的舉薦之功亦是心存感念。” 語氣中不滿之意昭然若揭,甚至還有一抹挖苦的意味。


    李長秋偷笑一聲,臉『色』卻比剛才溫和許多,輕輕頷首道:“秦相公好手段。”


    蔡絳不解地睹了李長秋一眼,李長秋可是王澤親自薦拔神佑元年進士中的姣姣之秀,當年東華門外伏厥上書的領袖人物之一,他毫不懷疑他對王澤的忠心,但卻不明白李長秋這句話倒底是何用意,按捺下『性』子聽他下文。


    李長秋接著笑道:“孫相公、唐相公以宰執會同吳相公主理新軍製,卻發生了如次駭人聽聞之事,二位相公在都堂的時日恐怕已是屈指可數,如今唯能進都堂宰相的就又恩相、李相公二位。秦相公這招可謂高明,一言二語間斷了李相公進入中書門下的機會,新軍製功成,功勞自然是要算在恩相與秦相公的身上。”


    王澤為何提出新軍製後,主動請郡在外主持經濟改製的原因,李長秋自然是清清楚楚。他以敏銳的政治判斷力判斷出政局的發展,隨著孫、唐二人必然的出局,如今王澤迴朝的時機已經成熟,秦檜的動作他很快明白過來,王澤的迴朝,朝廷無論如何也要安置以為可以製衡王澤之人。與其坐視李綱進入都堂還不如順水推舟舉薦他除任樞密使,以他主持新軍製自然是上佳的人選,功成之後,李綱雖有勘『亂』之功,卻無法比擬王澤的首倡之功。而且將李綱擋在中書門下之外,這不能不表明秦檜的老道,當然他秦檜也能從中撈取不少的好處。


    這時蔡絳才恍然大悟,原來在王澤即將迴朝的時機,秦檜利用刺殺吳敏案來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表麵上大公無私地舉薦李綱,實際上是為王澤重返都堂掃清阻力,不禁暗自慚愧自己不明事故,反倒是曲解了秦檜的善意。


    “沿河並不太平、江浙、福建及南海海道亦是初創不久,那以會之兄看,又有何人主持南北?”範宗尹有此一問,雖不乏有別樣想法,卻多半是出於公心。


    秦檜詫異地看著範宗尹道:“覺民倒是將我問住了,此等節臣除授重事,非太後、官家內降指揮詔都堂大臣商議,誰好隨意揣測天恩?”


    在範宗尹尷尬默然之際,秦檜忽然又笑道:“難倒是覺民有意出朝廷?”


    “不、不、小弟絕無此意。”被秦檜這麽說道,範宗尹吃驚不小,不過他心中倒是起了陣陣漣漪,南海諸國宣慰使實際上比陝西、沿河兩大宣撫司宣撫使地位還要高些,權責還要重些,何況是坐鎮杭州這座繁華城市,要是說沒有這個心思,他範宗尹自己也不會相信。


    “哈哈”秦檜與李長秋同時大笑。


    ‘秦會之好不厚道,這等事情也能拿人取笑。’範宗尹暗自嘀咕。這才輕輕反唇相譏道:“看來會之兄又當要有大任了!”


    秦檜不置可否地笑道:“覺民取笑了,我能有何大用,不過是為朝廷盡本分而已。”


    李長秋對他們之間的相互取笑,並不時分感興趣,淡淡地笑道:“孫相公、唐相公居相位的時日是不長了,隻是不知恩相會做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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