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墨涵在辦理瑣碎事務上是公認的能手,對於王澤頗為嘮叨的安排,顯然成竹在胸,但見他笑道:“弟子明白,處理完幾日來的事務,弟子就全力營建書院,機宜文字暫由秦師弟『操』勞一陣,也應當讓他熟練熟練了。”


    王澤意味深長地望了眼李墨涵,淡淡地道:“是應當讓子玉獨擋一麵曆練、曆練了,記住——要在書院之後,選擇一片清淨僻靜的地方,獨立成院,要讓仲敏他們能夠不受幹擾地做實驗,還要絕對和前麵分開。”


    李墨涵頷首笑著道:“要是建造這麽諾大的書院,杭州地麵官員進獻的錢財還是略顯不足。”當他看到王澤嘲弄的目光,亦是詼諧地道:“恩師前後消受金、銀、禮品可價四、五萬貫,建起校舍、購買校田設備倒是綽綽有餘,隻是聘請名師、運營學院的這筆開銷恐怕稍顯不足。”


    王澤不以為然地道:“真正的名家是不已錢帛、居所所能左右的,自於其它事項倒是再看看吧!”


    “恩師教誨的是。”李墨涵又有些戲虐地道:“整個杭州也就是通判大人、餘杭曾知縣與雲鵬三人未曾送禮。”


    王澤指著李默涵大笑道:“文淵何時學的如此刁鑽尖刻。”


    師徒之間一個小小的笑話,卻使一旁的聶諾感慨萬分,整個杭州未能脫俗的品官,也隻有寥寥數人也已而已,他正在凝思間,卻聽王澤道:“文淵不說,為師倒是忘了餘杭的這位曾知縣。”


    正說著,王安快步進入走到王澤身邊遞上一張名帖。輕聲道:“餘杭曾知縣與二公子同來,二公子正在廳外侯見。”


    王澤嗬嗬地笑著說道:“還真是巧的緊,說曹『操』曹『操』到,讓雲鵬代我迴轉迎接曾知縣。”


    不多會,身穿綠『色』官服的王詠翎與曾言走入客廳,王詠翎當然的先行弟子禮,再與李墨涵、聶諾相見。曾言在王詠翎後對王澤行下官禮,又和李墨涵見禮,這才在王澤下首坐了下來。


    王澤在細閱杭州官吏履曆時並沒有在意曾言,昨日會見各縣知縣也沒有刻意關注曾言,認為他不過是個出身世家的少年進士,但他與王詠翎同來拜訪,看來二人交情不淺,王詠翎相交的人或許有他的獨特之處。待打量著曾言的儀態,見他身材修長稍黑,唇上兩撇黑須,一身半舊的綠袍,洗的極為幹淨。坐在那裏儀態穩重大方,方才舉止之間禮數有加,顯示出其出身品官世家所養成的優良教養。隻是在其目光中,才能隱隱看出那極力收斂的不安分的**。便笑道:“昨日論政,公瑾今來,必可教我。”


    “下官不敢——”曾言忙抱拳道:“相公乃當朝執政,譽滿天下的大家,下官微末伎倆豈敢在相公麵前賣弄。不過下官的確有些想法欲討相公高見,想相公必能謀善斷,下官也好從中有所長進。”


    王澤明知這等話不過是乖巧的阿諛奉承,聽著卻還挺順耳,當下笑道:“公瑾亦是上舍俊秀,殿試進士及第,所議必是高論,無須謙恭,但說無妨。”


    曾言有拱手行禮道:“那就恕下官放肆。”當下清了清嗓子道:“昨日相公召會杭州官吏,言勸顆農桑、扶持小農,擴展水軍,經略南海,鼓勵海商、擴大貿易。下官有感相公致力國事,力圖中興之念,上欲報效天子,下欲體惜元元。宣和年間由相公首倡支賣局,今以**年,近年又得相公力主擴展水軍,使得大宋前往南海水道暢通無助,支賣局組織海船商隊年年獲利甚豐。然各路支賣局正因獲利頗豐,卻造成貪鄙之風日甚,由於其自成體係,地方不能監察,結果卻是造成支賣局與地方相互勾結。而相公所持擴展水軍,經略南海,本意在於護衛商旅,卻是有守臣率兵之嫌。。。。。。。”


    王澤本身對支賣司所屬各局**極為頭痛,而經略南海,勢必又會使朝中一些大臣,擔憂他如靖康年間的掌握兵符之嫌,見他侃侃而談,無不盡中心思,不禁點頭讚許。


    曾言得到鼓舞,精神更是振奮,繼續朗聲道:“整治支賣局弊端,投鼠忌器,有意經略南海,不僅事關體大,更是易為士林所指。。。。。。。下官見識不及相公萬一,解決之法相公自然成竹在胸。不過下官昨日至今細細思索,與雲鵬討教後,雖無所成卻有一得之愚,故不揣冒昧向相公請教,不知可行否?”


    王澤心下倏然,他暗自驚訝曾言能有如此能耐,他不可能徹底揭『露』支賣司內部許多事情,有些時候還得將事情掩飾起來,免得成為台諫攻擊他的借口。而且支賣司所屬各局所出弊案往往涉及朝廷大臣,處置起來更加棘手,曾言的一句‘事關體大’更是言未尤盡 。


    “以曾大人之見,當為何說?”王澤默然不答,向李墨涵看了一眼。李墨涵跟隨王澤多年處理政務,對王澤的意圖配合默契,代王澤問了這句。


    曾言望著王澤道:“下官以為,古人雲‘鳥為食死、人為財亡’,其論甚是有理!支賣司各路掌控海事貿易、錢莊借貸,獲利極豐,很難有人麵對如此巨利尚能持節『操』,堵——反倒使事情越辦越難,及如此不如防之。”


    “如何防之?”李墨涵仍不住問了句。


    “朝廷有台諫,走馬承受、通判,相公不妨請奏朝廷,專設監察禦史主持支賣局監察。或是支賣局內設按查提領的監察官吏,不定期巡查,雖不能完全杜絕弊端,卻還是可以減輕些許弊端發生。若能設風聞箱,許商戶可投書揭發除迴易之外弊事,必然可以事半功倍。”


    “風聞箱,這豈不是武周所行酷政。。。。。何況朝廷已經有等聞鼓院,再設置風聞箱勢必增加胥吏,與朝廷節約用度不符。”李墨涵一驚,不禁為之失言。


    “此一時彼一時,武周行事為一家之政,而下官設想隻為貪墨勒索,其意遠矣。”曾言道:“下官所道監察製度乃是致於都堂執政率引之下,非內朝製度,風聞箱采於前製,卻又隻為職司內監察,非為一人之私而窺眾人隱情。”他偷眼看王澤點頭表示嘉許後,又道:“擴展水軍、經略南海,相公大可不必自持,下官薄見在於沿海商旅泛舟海外多年,早已形成幾個固定停靠口岸。相公可遣使者或借或租,無須親自勞神,必可得之,而後以水軍將吏徐徐圖之,既能免除朝廷議論,又可神不知鬼不覺之間擴展城寨。。。。。。至於風聞箱事,不過是由各地監察官吏設置舉報渠道,直接火封送禦史台,又能增設幾個胥吏?”


    盡管王澤認為曾言所獻策略並沒有超越自己所構想的框框,但做為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他的思想已經超越了這個時代,這不能不引起王澤的興趣。


    “支賣司內設立監察,商戶擔任民間監督,甚好。”王澤當即肯定了曾言的思路,他這些年百般苦思而不得其法的種下民間監督種子,經曾言這麽提醒,豁然開朗。由這些財大氣粗的商賈監督政務,是一個逐步建立民間議政的良好開端。一步步地來,不僅可以及早發現弊端,而且可以不引起衛道士的關注,等到得到人們的認可後,一切實行起來都會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阻力。


    得到王澤首肯,曾言顯得極為興奮。道:“下官些許淺見,讓相公見笑。”


    王澤笑道:“得公瑾一言,本官茅塞頓開,數年猶豫一朝得解。”說著,看了看王詠翎微微點頭,臉麵上『露』出嘉許之『色』。


    “抽取海船商稅較之支賣局海船自行出海,不可同日而論,可惜支賣局迴易案,使得虧空難補,支賣局無錢辦貨出海。南方重商,為增財賦運作支賣局能有出海之資,公瑾可否教我?”王澤不失時機地試探。


    曾言略略遲疑,才徐徐地道:“經濟之法非下官所長,不過下官任職地方數年倒頗有些許心得,或許可以為支賣局籌措一二,隻是不知相公以為江浙路除海事外以何獲利最豐?”


    王澤含笑不答,李墨涵卻又道:“絲綢、瓷器、香料、鹽茶、酒水,無一不獲利豐厚。”


    曾言道:“絲綢、瓷器、香料、鹽茶、酒水又有何種為先。”


    “當然是鹽茶,次為酒水。”


    “正是,自藝祖太宗以來茶、鹽向來由官府專賣,而行商購買茶、鹽一向受到地方嚴格的控製,違者處以重刑。若是相公,三個月之內,出售今後三年茶、鹽之全部配額,若想購買者,隻能用糧食與銀錢各半平價來抵換,不算錢塘幾處鹽場與茶場,單是昌化縣紫溪鹽場一處,所得糧食,便已相當可觀。如此一來外地行商風聞,自然會趨之若鶩,以大批糧食、銀錢換得茶引、鹽引。而杭州之士紳、商人,哪裏又肯讓這個機會被外地人獨占。如此一來,即解決各縣常平虧空,又能得到一筆不小的款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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