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諸位相公,宗大人一心為國,『操』勞過度以致身貽王事,天奪我大宋棟梁。”朱影坐於玉簾之後,聲音悲啞地道:“官家偶然風寒,不能視政,哀家代官家擬賜宗大人受開府儀同三司、端明殿大學士、虢國公,著翰林學士院擬溢,不知諸位大人意下如何?”


    人都去了,加官賜爵不過是聊盡人事,有誰會過分計較這些,何況宗澤禦邊,每每擊退金人,安撫地方,不到三年,中原遍地盜寇盡數招安,諸州次序斐然,就是加開府儀同三司、爵國公也不會有人反對。


    “太後聖斷!”孫傅當先應了一句。


    王澤剛想上前說話,不想張叔夜說道:“太後,事發突然,臣以為當務之急是應選派節臣赴任,以安北麵將吏之心,防金人趁虛南下。”


    張叔夜這句話無異於‘吹皺一池春水,掀起千波浪翻。’在場眾人無一不是老辣的宦海人精,都敏銳的意識到宣撫使的任用絕對牽動朝中局勢,大家的心思無一不集中在宣撫使的人選上,各人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不錯,宣撫使委任不容遲緩,否則人心不安,強虜憂擾。”孫傅附和著倒也算是公心,他亦是意識到這是一次出牌的好機會,或許能把都堂對樞密院的劣勢扳過來。


    “五路宣撫使職責重大,非德高望重者不能勝任。。。。。。”


    唐格絮絮叨叨,王澤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此時在想李綱是否會願意離開朝廷,接任沿河四路宣撫使的差遣,而他的請郡在今日提出是否合適。


    “太後,臣以為唐大人所言及是,沿河重任非同小可,節臣選任亦非尋常。臣以為,當從朝廷重臣中選德高望重者赴任,方能穩定民心、安撫將吏。”秦檜不經意地瞟了王澤一眼,嘴角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


    王澤心念閃動,暗自琢磨秦檜的用意,他口中這位朝廷重臣倒底會是哪位?不過他對秦檜的應變能力頗為驚訝,在事發瞬間就把握下麵問題的關鍵所在,其言語間似乎有所導向。


    “那以秦卿之見當遣哪位赴任?”朱影不失時機的追問。


    秦檜泰然道:“若以事論,許大人曾任同知樞密院事,現恭掌汴京留守、宣撫副使,除宣撫使本應份內事。然沿河數千裏,形式多變,將吏久困邊事,沿邊諸將多出身西軍,恐許大人不易節製。臣以為當今朝廷諸公中唯王大人、李大人方可當此重任,但請太後聖裁。”


    秦檜乃持中之言,放眼朝廷重臣也就是數王澤與李剛二人,最有資格與能力擔當沿河宣撫司重任,這是孫傅、唐格、張叔夜三人早以認同的,不過他們對二人的去留存有兩種不同看法。對於不能再讓王澤主持軍務的認識上,他們三人有著驚人的一致,在他們眼中以王澤目前的聲望,再在北方有所作為,那可真是賞無可賞,唯賜死而已。但是王澤往往超出他們預測不按規矩出招的行徑,令他們擔憂一旦事情發展到那一步,王澤能否引頸待戮,萬一他振臂一唿,或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很難想象會發生什麽事態。


    而李綱卻是公認的錚錚直臣,若是有選擇的話,他們寧願讓李綱擔任這個宣撫使,而不是王澤。退一步講,他們甚至願意偏居江南一偶,也不願趙家天下有何閃失。何況他們三人內心深處也承認王澤不同凡品,若稍加保全、善加體用,仍不失為大宋中興一代名相。目前滿朝文武論聲望、能力也隻有李綱能堪堪牽製王澤,保舉李綱出任宣撫使或許是無奈中的上上之策。


    “李大人是老成謀國之論,臣亦以為李大人、王大人可堪此任。然王大人以庶務纏身,又要處置支賣司迴易案,此俱為國之要事,分身乏術。李大人曾恭掌兩河宣撫使,又為樞相,沿河諸將多是熟悉,再次出任宣撫使足可穩定將吏之心,安撫五路民心。”張叔夜權衡再三,終於搶在前麵。固然是出於一片公心,但是他還是存有那麽一點私心,那就是,論名望、官資他在李綱之下,這個樞密使做的總是感到別扭,不如順水推舟即全了公義又了卻心事。


    孫傅向張叔夜投向讚賞的目光,道:“太後,臣亦以為朝廷銳意中興,王大人上新政策論,此時不宜離開朝廷。李大人身為樞相,持節節製沿河亦是上善之策。”


    唐格驀然想到王澤在都堂公廳內曾說請郡一事,當時自己也沒有往深處想,這次聯係到宣撫使人選,細細品摩,猛然間冒出一個令自己不令寒栗的結果。


    ‘王澤請郡怎生這般巧合,偏生在這個節骨眼上,秦檜的舉議倒底與王澤有沒有牽連,要是王澤謀求宣撫使那就太可怕了!’唐格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盡管他不能肯定自己的設想是否正確,但心中決定力爭到底絕不能讓王澤出任沿河四路宣撫使。當下道:“朝廷正是銳意進取之時,王大人豈可離開朝廷,臣亦以為李大人持節主持沿河軍務視為妥當。”


    王澤眼皮微動,仍然是麵不改『色』,眾人舉薦李綱的用心他清清楚楚,唐格竟然不惜將他留在中樞為代價成全李綱,更令他感到世事人非,人心不可測。不過他仍然是淡淡一笑,知道宣撫使對於他來說,令朝廷一些大臣如芒在背,而對李剛來說則是遠離朝廷,於是他心生看看這出好戲的心思,且冷眼旁觀李綱如何處置。


    朱影坐在玉簾後,出人意料的說道:“諸位大人舉薦李大人出任沿河四路宣撫使,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綱聞聲不亢不卑地道:“朝廷若有差遣,臣雖一介書生,亦當不辭。”


    王澤暗叫慚愧,他沒想到李綱這麽爽快地奉旨,原以為李綱意屬中書,不願遠行。不過他還是無奈地看到自己在朝廷大臣們心目中,是被千萬防備的人物,他就不明白,這幫士大夫為何這般執著,這幾年自己的蟄伏難道還不夠?


    “李卿恭忠體國,有卿家坐鎮汴梁,朝廷始安。”朱影安撫李綱後,又道:“事不宜遲,李卿可以留樞密副使、除沿河四路宣撫使,持節節製四路侍衛馬步軍,交割樞府事宜後立即北上。”


    “臣遵旨——”李綱躬身接旨,神『色』間毫無勉強。


    朱影沉『吟』片刻後又道:“著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吳敏除樞密副使、樞密直學士譚世勣、端明殿學士韓肖胄同簽樞密院事。”


    朱影的任命不經孫傅等人一驚,就是連王澤也為之驚詫,他禁不住暗歎朱影的臨變能力,原先自己與她所商是基於李綱不願赴任,不得已權益應變之策,而李綱慷慨赴任,朱影即知他也是要請郡出知,這倒是不必為朝廷宰執人選費盡心思。吳敏是兩朝執政,又有勸進之功,用它擔任樞密副使即可平衡朝廷均勢,又安撫前朝老臣之心,用譚世勣、韓肖胄兩位宰相世家出身的官員,正可四人主持樞密院,分化樞院權力。


    ‘到時候了——’事態並沒有出現王澤設想的局麵,他稍稍有些喪氣。穩穩心神後,上前一步道:“太後,臣有奏。”說著拿出奏折由李有接去奉上。


    唐格方才不見王澤動靜,正在納悶,咋聽王澤上書,立即明白他是在請郡。看來王澤毫無北上節製沿河四路軍務之心,想想方才猜測,不禁老臉微紅、暗唿慚愧。


    朱影接過折子,她也清楚王澤所奏何事,當下匆匆看了兩眼,淡定地道:“王卿是要請郡。”


    此言一出,除唐格外,孫傅、張叔夜、李綱包括秦檜都大吃一驚。


    “萬萬不可,非常之時豈可兩位執政同出。。。。。”秦檜有失風度地脫口而出,話到半途、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硬生生地咽下下麵的話,臉『色』頗為尷尬。


    李綱的目光轉向王澤,神『色』間頗為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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