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朱氏眼看趙桓憤怒至極的模樣,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是好,隻能為他輕輕地捶背,緩解他的氣喘,一麵引起**。


    曾經在前幾天,她勸趙桓聽從種師道之言,待姚古、種師中的西軍主力全部到達,數倍與金軍,再穩妥的與金軍決戰,豈有不勝之理,無奈趙桓求勝心切,隻望一戰而定乾坤,根本等不到西軍主力到達的那一天。朱氏隻得退而求其次,希望在劫營的事情上少一些張揚,多一些隱秘,趙桓並沒往心裏去,還是大張旗鼓的對汴京軍民造了許多聲勢,獨獨沒有下旨通知李綱種師道二人出兵的具體時間,以至於到了這般田地。


    李綱的遲遲不應詔,種師道的推托不知情軍情,雖說是對趙桓幹預的一種不滿和對趙桓對二人不信任的一種發泄,或許還有對姚仲平年輕狂妄的一種懲戒,但他們的延遲出兵或是幹脆不理不睬,這般拿國事發泄意氣的做法,使朱氏感到二人在此事處理上太過分了,所以她能夠理解趙桓此刻憤怒的心情。


    朱氏又厭惡地瞟了一眼李邦彥,對這位以媚事主,自號‘浪子’的太宰產生從來沒有過的反感,盡管李邦彥在趙桓居東宮時盡力保全,趙桓登基時亦有定鼎之功,在此非常時期,李邦彥做的不是果斷處置,而是落井下石,一副小人得意的模樣。


    “姚平仲現在何處?種師道為何現在還在城中?宣撫司的數十萬大軍難道都是擺設嗎?” 趙桓稍稍迴過神來,越想越是惱怒,經不住大聲斥責種師道。


    “官家還是快快下詔,傳種相公出城節製宣撫司勤王之師才是。”朱氏本不想在李邦彥、蔡楙二人麵前多言外朝事,徒增外麵的議論。但趙桓言下要追究種、李二人事由,毫無出兵挽迴突局的意圖,李邦彥、蔡楙二人更是指望不上,隻願他二人別再添『亂』子就謝天謝地了,她隻能在李邦彥、蔡楙二人複雜的目光下,再次出言提醒趙桓——此時應以大局為重!


    “哎呀--——若非皇後,朕幾誤大事!” 趙桓有些神經質地拍著腦門,沙啞地說道:“蔡卿家快快擬旨,詔命種師道火速節製諸路勤王兵救援姚平仲,不得有誤,不得有誤。”


    蔡楙還有些猶豫,卻聽李邦彥躬身說道:“臣等立即擬旨。”


    蔡楙驚異地看了李邦彥一眼,見他眉宇間閃過些許得『色』。稍稍遲疑後,旋即明白李邦彥應對的為何這般幹脆,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城外大局已定,此戰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驚天之功,之後肯定就是議和,這正是李邦彥與他的主張。


    經過這場戰事,趙桓對種師道可以說是徹底喪失信心,惱恨種師道與李綱誤事,二人一旦失去趙桓的寵信,日後如何收拾他們,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想到這裏,蔡楙心下釋然,強忍興奮,躬身說道:“遵旨。”


    這一夜,朝廷君臣不知是如何度過,用王澤戲虐的話說‘最長的一夜’。


    天剛剛放亮,金軍停止了軍事行動,李綱所部在城外就地野營戚戚冷冷地度過這一夜。


    這天的早朝氣氛格外沉重,垂拱殿內趙桓神情沮喪,萎靡不振,殿內兩班宰執、部院、台諫大臣們或主戰、或主和,互不相讓,紛紛嚷嚷,維持朝儀的殿中侍禦史毫無辦法。


    而此時台諫大臣紛紛彈劾李綱、種師道等人妄自開戰,以至於出戰的勤王之師及親征行營司所部三軍將吏大半為金軍所殲,幾乎無複存者。


    李邦彥暗示蔡楙等執政進言力主議和,並請趙桓宣召金軍使節上殿入對,極力誇張宋軍主力多以不複存在,再戰必敗無疑,使得趙桓大為驚恐。而金軍使節卻言完顏宗望以為此次宋軍劫寨,是個別將帥自作主張,而不是出自趙桓的諭旨,請求趙桓堅守議和條款,完顏宗望的態度使趙桓仿佛一個將要溺水而死的人抓住一顆救命稻草似的,生出一線希望。


    時任吏部尚書的老臣程振及何鑄堅決反駁,力陳議和之弊,耿南仲卻一言不發,冷眼旁觀持戰和兩端大臣們的口水仗。


    蔡楙趁機對金軍使節說道:“昨日用兵乃大臣李綱與姚平仲結構,非朝廷意,天子正欲按此二人以問其罪。”並建議將李綱捉拿送往金軍營寨聽憑金人處置,此言一出,大殿內頓時嘩然,原先主和的大半大臣紛紛反對,程振更是指著蔡楙鼻子,破口大罵其乃小人用心。


    就是連趙桓也認為蔡楙的建議確實是太過分,盡管趙桓不敢承認劫營是他的詔旨,對李綱也有很大的成見。但綁縛執政大臣交與敵方主帥任憑處置,他還沒有糊塗到這般境地,這樣做也會使他背負不義的名聲,使天下臣民人人自危,心腹大患未能剪除之際,誰還肯為他用心賣命。


    金軍使節原本也感到蔡楙此言不妥,又看到趙桓臉『色』難看,殿中多半大臣極力反對,於是便順水推舟,賣弄人情地言明完顏宗望並不是要興師問罪,而是誠心誠意地想要和大宋議和,當然前提條件是要罷了李綱和種師道,至於縛送二人,就大可不必。


    趙桓頓時感到完顏宗望議和出自誠意,一直沒有放下的心終於安定下來,當即以少有的果斷下詔,罷免李綱的尚書右丞、親征行營使職差,以蔡楙代之行事。


    繼爾,又顧忌金人懷疑自己的議和誠意,而詔命廢除親征行營司,以汴京守禦使總領軍事,種師道亦罷宣撫使。但罷黜執政大臣,非是小事,還得有一套相關的程序,所以趙桓傳旨先行宣召李綱罷兵迴城後再降詔旨,又派遣宇文虛中把李綱力主所留割讓三鎮的詔書先行齎詣金人,並由軍中複差臧禹、秦檜為割地使者。


    當李綱接到罷兵詔書時,知到城中事態有變,馬上整頓三軍人馬火速入城。當他入城後將兵馬虎符交付樞密院後,才被宣聽罷職詔旨,李綱大驚失『色』,立即要求麵見趙桓,以訴前因後果,當內侍再度出現時,傳趙桓玉音,詣李綱崇政殿求對。李綱當即入宮,到了崇政殿殿門外時,又被知會這次召見取消,李綱自歎待罪之身,也不迴府安歇,當天便在浴室院待罪,直到初三日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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