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正月初五,李綱自尚書省上朝,在路上見有官員複傳有南狩之事,而且太廟神主已被請出。


    李綱大為吃驚,慌忙感到祥曦殿,見殿前司班直侍衛與禁軍將吏皆已整裝待發,乘輿服禦停放在殿前,六宮妃嬪袱早已在車旁等候,


    正在他惶然無措時,宣正郎、龍衛神衛四廂副都指揮使吳革大步走到他麵前,施禮說道:“相公,陛下決意出狩,下將等禁軍將吏懇請相公進諫陛下,將吏們家眷俱在汴梁,願死守京城。”


    李綱用讚許的目光望著吳革,說道:“吳太尉真是識大體之士,可歎那些君子們卻無太尉半點見識。”說罷快步走到正在列隊的禁軍將吏前麵厲聲喊道:“爾等是願以死守宗社乎,願扈從以巡幸乎。”


    禁軍將吏聞言皆高聲大喊:“我等家小皆在城中,原以死守宗社!不居此,將安之”


    李綱滿意地笑了笑,王宗濋一臉驚慌地快步走了過來。說道:“李相公這是何意?大內之中,豈可煽動禁衛違抗聖意!”


    “太尉不見禁軍將吏皆願以死固守宗社。”李綱正『色』道:“陛下還未成行,太尉與本相一同覲見陛下。”


    李綱不由王宗濋分說,拉著他便向殿內而去。


    進入大殿後,李綱見宰執們大多在場,趙桓已經也是行『色』匆匆,見到李綱拉著王宗濋進來,趙桓臉『色』微變,嘴唇抖了抖,卻沒有說話。


    李綱也不顧什麽禮儀,高聲說道:“陛下昨己許臣留,今複戒行,何也?且諸軍之情己變,彼有父母妻子皆在都城,豈肯舍去,萬一中途散歸,陛下孰與為衛。且虜騎己『逼』,彼知乘輿之去未遠,以健馬疾追,何以禦之?”


    這句話頗有力道,趙桓打了個冷戰,頓時想到這後果。跺腳急道:“若非卿來,朕幾複絕境。”說著顫悠悠地指著李綱,又道:“一切但憑愛卿主事。”


    李綱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忙向趙桓行大禮後說道:“臣不敢,既是陛下留意已定,敢有異議者,斬!”


    趙桓麵『色』蒼白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白時中,李邦彥等人麵麵相噓,早就是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言。


    內侍出殿傳旨後,傳來禁軍將吏三唿萬歲的興奮之聲,著實震耳。


    李綱又趁熱打鐵,勸趙桓上禦樓以見將吏,鼓舞士氣。趙桓見事已至此,沒有別的辦法,隻得駕臨宣德門。


    宰執、百官、將士即數站立與宣德門下,趙桓勞問將士,李綱與吳敏撰寫數十個條陳,都是說些金人犯順、欲危宗社,決策固守、各令勉勵之意,令閣門官宣讀,每讀一句,將士聲諾。


    二人都是進士及第,所寫切入時弊,句句深入人心,城下將吏皆感泣流涕,奮唿殺敵之聲,遠震內外。


    趙桓見將吏士氣高漲,自己平白也多了幾分雄心壯誌。當即宣詔封李綱為親征行營使,馬軍都指揮使曹曚為親征行營副使。力主出狩的白時中罷相,以李邦彥為太宰,張邦昌為少宰,吳敏知樞密院事,趙野為門下侍郎。


    李綱做為親征行營使,設衙於大晟府,辟參謀官,書寫機宜;句當公事,管句當文字,準備差遣;統製,統領將領,準備差使等,擇文武官處之,吏房、戶房、兵房、工房選三省人吏處之。趙桓又賜銀、絹、錢各一百萬貫匹兩,文臣自朝請大夫以下,武臣自武功大夫以下,及將校空白官告、宣帖三千餘道,一切許以便宜從事。


    宋朝君臣這時才開始汴京城的守禦事宜,以李綱的話說是亡羊補牢猶未晚也。此時汴京城四壁。以百步法分兵備禦,每壁用正兵二千餘人,而保甲、居民、廂軍之屬不與焉。修樓櫓、掛氈幕、安炮坐、設弩床、運磚石、施燎炬、垂檑木、備火油,凡防守之具,無不備。四壁各有從官、宗室、武臣為提舉官,諸門皆有將官、大小使臣。又拔隸馬步軍將吏四萬人,為前、後、左、右、中軍。八千人有統製,統軍將領、指揮、隊將等。以前軍居東水門外,護延豐倉,倉有粟、豆四十萬石,是汴京城的主要糧草供應地。這也是勤王之師來到汴京城外駐紮後供應將吏口糧的主要來源。後軍以步軍為主,裝備床子弩在東門外的樊家岡紮下大營,以床子弩使金軍馬隊不敢接近。而左、右、中軍在城中,以備緩急。


    曹州州衙後院


    王詠翎、張雲仁、封元、王直、薛立、殷修平、周良、歐陽倫、徐中、張階、李純、王崇仙、邱雲、王孝仁十四名弟子盤腿坐於布墊上,聽著王澤為他們授業。


    由於王澤身處曹州任上,深恐影響了可以就學的弟子們功課,遂將年長的幾名弟子從汴京接到曹州,其餘弟子由王澤的親信家人王忠在錢塘照看,可以讀書的就在由趙佶禦筆親題的‘江右離孤’小學校中就讀,首徒李默涵在江浙路支賣局也時常照應一二。


    除了學習王澤專門挑選的儒學文獻外,主要是看王澤親自編寫的故事,年紀還小的便也在校舍內,由他出錢雇傭的『婦』人照料。一群孩子,不怎麽招人眼,何況都是孤兒,學的亦是儒學,人家也沒有必要太過關注。


    一時半會,金軍還不可能深入腹地打過長江,這些孩子們暫時不會有甚麽危險,如若將他們全部遷到曹州,那可就會給一些人受之以柄。


    “公子,公子”


    王澤知道門外傳來的是家仆王安的聲音,於是說道:“你等在此好生溫習功課,為師去去就來。詠翎你帶著師弟們好生用功。”


    王澤來到前衙,見新任通判常坤、王長齡與曹煥、上官雲四人早已在堂中等候。


    “各位大人久候了,本官失禮、失禮。”王澤客套的與四人招唿。


    常坤雖是幾日前剛剛上任,但作為通判卻不是王澤的屬官,而是負有監察王澤與曹州官將的職責,沒有常寧的副署,王澤的任何公文都不能生效,換句話說,常坤是曹州與王澤並列的行政長官。


    “大人。”還沒有坐定,常坤便將一份公文呈於王澤。


    王澤起身接過公文,說道:“既是常大人副署,本官可日便可赴京城勤王。”說著目光轉向曹煥與上官雲二人,神情嚴肅地說道:“不知二位兵馬糧草準備如何?”


    曹煥當即起身拱手說道:“迴大人話,常寧軍五千將吏整裝待發,還請大人敎閱。”


    王澤前些日子是去過常寧軍校閱,對這支不係將禁軍的風貌卻不感冒,校閱『操』練時連王澤這樣的文官都看得出來這支禁軍演練的都是些花架子,有的甚至不是本軍之人,而是曹煥不知從何處花錢雇來的有些武藝的壯丁。


    “很好,很好,太尉係名將之後,當然治軍有方。”王澤也不想得罪曹煥,畢竟他是名門世家,又是後族國戚,背後頗有實力。


    王澤又對著上官雲說道:“上官太尉所部廂軍、簽壯若何?”


    當王澤說到這裏,曹煥頗有優越感的瞟了上官雲一眼。


    上官雲起身說道:“本州校閱廂軍三千俱已束甲待發,各縣簽發鄉卒五千人都已到達州治,下將奉大人均令,日夜『操』練,已有所成。”


    “不錯,很好!”王澤向上官雲投去讚賞的目光,他在上官雲出校閱其所部將吏時,知道上官雲所轄廂軍雖然裝備遠不如曹煥的禁軍,但在上官雲的嚴格訓練下,其戰力遠遠非常寧軍可比。


    “諸位,金人『奸』詐,敗盟南侵,**我大好河山,略我兄弟姐妹。天子以仁德懷柔,豈知此般蠻夷當天子柔弱可欺,今本官奉天子詔旨領軍勤王,望二位將軍勿負聖恩。”


    “諾----”二人齊聲應對。


    王澤點了點頭做了個坐的手勢,二人施禮就坐。


    “關太尉引兵北上,勤王汴京便要仰仗常寧軍與本州廂軍。本官一介書生,本不知兵,此番勤王如何調度,還要多多仰仗二位太尉。”


    王澤暗自遺憾,由於金軍南侵,曹州駐泊的四將兵馬由關勝統轄趕往大河駐守要津,聽侯京東西路都總管司調遣,要是有著四將兵馬在的話,何能用上常寧軍。


    他等的機會是來了,但又對這個時代的戰爭著實陌生,後世被人談之『色』變的肉搏戰,在這個時代是很平常的交戰方式,人與人、麵對麵的砍殺,想想便令王澤不栗而寒,真是後悔為何不借口留下關勝的一將兵馬,怎麽說他也是都鈐轄。


    “大人過謙,下將如何承受。”曹煥倒是巧言令『色』,先開口奉承王澤。


    不過,他也隻是這麽說說,對於王澤能不能領軍,不僅是他,連上官雲也不敢苟同,隻盼王澤勿要胡『亂』指揮才是。


    “此番本官領軍勤王,州中事務就要煩勞常大人與州中各位大人。”


    王澤一出,常坤做為通判自然是曹州的最高行政長官,對於少了王澤,坤寧還是樂意的,笑著說道:“侍製放心,下官當與州中群僚通力維持州事。”


    王澤頷首笑道:“有勞常大人了”說著又正『色』道:“本州乃南京東壁,金人極有可能東掠,不可不留重兵拱衛。本官以為可將常寧軍留駐三千,輔以各縣鄉軍二千,由曹太尉統率,謹守州中各處關防。”


    不用領軍前去麵對如狼似虎的金軍,仍然可以在後方大權在握、花天酒地。曹煥當然樂意,不過,想歸想,這場麵上的事還得做。


    “大人為何留下將,下將身為禁軍軍將,理應親率兒郎們跟隨大人勤王。”


    “太尉莫要焦急,孰知曹州乃京東大鎮,守將須是得力幹將。太尉乃名將之後,素知兵法,留鎮以保京東北壁,職責甚要,望莫推辭。”


    話說道這個份上,戲做足了,麵子也給了,曹煥樂得順驢下坡。於是,麵『露』不虞地說道:“既然如此,下將當謹遵大人均令,誓死拒守曹州。”


    “太尉真乃勇將也。”王澤違心地讚了曹煥,又轉臉對上官雲說道:“上官太尉,此次勤王,就有勞太尉為軍鋒。”


    上官雲對王澤的安排自然是心知肚明,這是在抬舉他。當下起身說道:“下將定不辱使命。”


    王澤淡淡笑道:“好,此次我曹州勤王大軍中,兩千常寧軍禁軍做為中軍,上官太尉統率本部為前鋒,另外五千鄉軍分為左右翼與後軍,時下汴京局勢緊張,大軍明日便行開拔。”


    王澤又對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言語的王長齡說道:“延壽兄,這曹州治所,可就托付兄了。”


    王長齡淡淡一笑,冷冷說道:“侍製寬心,下官定然不負使命。”


    王澤對他的冷淡報已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麽,經過長期接觸,王澤感到王長齡確實是有才有德的官吏,更是嫉惡如仇、深慮民生。


    隻是他不知為何王長齡與他就是談不到一起去,幾次交談均是禮數有加,卻是保持冷冰冰的距離,不過,王澤對王長齡與他若即若離的關係,已然是習以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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