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雛的劍意,名為太衍。


    這也正是太雛的劍道——以一瞬間的計算,窮盡所有可能性,來斬出最完美的一劍。


    這是太雛心中最難,也是最強的劍道。


    在他還稚嫩時,她的劍並不強,她的反應與思考速度並不足以支撐如此龐大的運算量,甚至一直到她晉升神話之前,她的劍道都不是她最強的手段。


    實力越強,戰鬥之中的變數就越多,就算反應與思考都在加快,但又如何能快的過戰鬥中陡增的變量數呢


    所以,這種劍道,隻會越強越弱。


    但,太雛從未放棄,她一直在堅持用劍戰鬥,尤其是因為親友背叛而成為禁卡師、無法迴頭之後,她更是舍棄了一切,隻用劍來應對所有圍剿的敵人。


    無數次生死危機,她都有更強的力量可以使用,但是,劍道永遠是她最後的依靠。


    所以,當她看到顧解霜這樣一次次奮不顧身的揮劍之後,心中已經產生了不少的觸動。


    顧解霜,很像年輕時的她。


    但,可比當初的她……運氣好很多。


    她當時,可沒有於蒼這樣的人在身邊……摯友背叛,被迫成為了禁卡師,從此眾叛親離、舉世皆敵。


    顧解霜所依賴的,就是她最強的劍道。而太雛當初在出劍之前,還要擔心禁卡的反噬,沒辦法心無旁騖。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當她一朝得悟,領悟劍意之時,一切不幸都已經成為了過眼雲煙。


    劍意太衍。


    最弱的劍,在蛻變成劍意之時,便成為了最強的劍道。


    從此之後,天下間再也沒有她看不穿的招式。


    這道劍意,也是她後來突破禁卡師的桎梏,突破成為神話的關鍵!


    錚!


    思緒流轉之間,顧解霜再一次殺到了近前,解娥眉上同調光環不斷顫動,氣勢再一次到達了巔峰。


    剛才,她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出劍的循環,然而,雖然每一次她都在盡力調整三成同調的時機與技巧,卻仍然沒有成功過一次。


    這一次,會不一樣嗎


    太雛十分期待。


    這種循環,自然是她劍意搞出來的東西。


    她在用自己的劍意,幫助顧解霜推算三重同調的可能性,一遍一遍地計算,隻要顧解霜的戰鬥意誌不消減,那麽必定會計算出來!


    這一次次的“時間倒流”,其實隻是太雛記錄了顧解霜揮劍的那零點幾秒,而後在她編織出的空間裏無限重演罷了——雖然是重演,但是卻並不循環,顧解霜每一次揮劍,都有可能感悟出新的東西。


    而且,太雛已經感知到了顧解霜心中那蠢蠢欲動的劍意——她很期待,麵對自己,顧解霜有沒有可能在重壓之下……將那股屬於她自己的劍意真正使用出來呢


    “喝啊!”


    顧解霜輕喝一聲,再一次持劍殺來,到這裏,她已經在這個仿佛永遠不會終止的空間之中發動了十七次進攻,每一次,都毫無懸念地擺在了太雛的一根手指之下,沒有例外!


    但,她眼中的戰意也已經來到了最最巔峰的狀態!


    嗡!


    眼中的星光繁雜瑰麗,仿佛蘊含著一整片無垠星空,她進入了更深層次的星階感知狀態,周圍的世界被無限製地放緩,近乎靜止!


    然而,無論時間變得多慢,太雛的手指都死死地橫亙在她出招的必經之路上,砍不破、避不開、躲不過!


    她不信!


    嘭!


    十二枚同調圓環轟然破碎,這一次,那些碎裂的碎屑卻並沒有四散飄散,而是如同乳燕歸巢一般,紛紛投入了解娥眉之中!


    三重調星!


    錚!


    這一劍,以春秋、禮、天淵星移為調整,三種力量合而為一,締造出三種劍意同現的未來一劍!


    一劍揮出,劍光之中仿佛閃過萬裏山河,浩浩蕩蕩、氣勢磅礴、連綿不絕!劍氣橫亙,山河重造!


    任何人置身於此劍麵前,都會不可抑製地意識到自身的渺小,萬裏江山之中,凡人隻是一片蜉蝣罷了。


    然而,此刻置身於這道劍光麵前的,是太雛,從古至今,唯一的不死神話!


    “好!”


    太雛驚歎出聲,眼中閃過不加掩飾的驚喜。


    終於,顧解霜突破了自己!


    一念及此,她也不由得手癢,指尖動作一變,主動出擊、轉守為攻,本來渾然天成的劍意,泄露了一縷。


    指尖再次衝破劍光殺到了顧解霜的眉心,而在這一次循環即將結束的刹那,顧解霜的眼神忽然愣住了。


    她感知到了,太雛泄露出的那一縷劍意。


    雖然隻有一縷,但這絕對是她感知到的,有史以來最強的劍意。


    寧星移的劍意隻是傳世級,仲丘的春秋劍意也並非全盛。


    隻有現在,麵對太雛,這神話級的太衍劍意,毫無遮掩、真真正正地刺入她的感知!


    刹那間,她隻覺得渾身戰栗,汗毛根根聳起,太衍劍意吹拂而過,顧解霜感覺自己仿佛渾身赤裸,她接下來所能邁出的每一步都不再未知,命運早已編織成網,隻等她一頭載入。


    大恐怖!


    嘭!


    太雛再一次破解了顧解霜的出劍,而後,顧解霜再次從星天視域之中衝出,卻沒有再次揮劍,而是愣愣的,落在了地上。


    十八次出劍後,她終於停下了進攻的腳步。


    這一刻,真正的絕望才終於降臨。


    完全體的神話劍意,超過了她事先做好的一切心理準備,太雛高屋建瓴的輕輕一瞥,便足以讓她二十年劍道黯然失色。


    這種敵人……真的是她能戰勝的嗎


    在那道劍意裏,她確確實實地看到了所有的未來,一樣不落,全是劍崩人亡,沒有一種,是她成功獲勝。


    顧解霜的內心,產生了裂縫。


    在她陷入呆滯的時候,太雛的身形也頓住。


    壞了。


    她暗道不妙。


    實在是看到顧解霜出劍驚豔,按捺不住,出手重了些。


    並且,也是因為顧解霜的心理承受能力實在太強了,前麵怎麽虐都虐不壞,就想著……結果,虐壞了。


    太雛深吸一口氣,餘光悄悄掃了一眼旁邊的帝長安和於蒼。


    嗯……帝長安一臉自信,表情仿佛在說“太雛絕對不會失手”,看上去完全沒有認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於蒼看向顧解霜的眼神則是稍有擔憂,但是出於對帝長安的自信,也沒有說什麽。


    哈哈。


    要不要看我給你整個活


    咳咳。


    太雛收起目光。


    不行……穩住。想想辦法。


    這個時候出問題,拋開會影響到她和帝長安之間一千多年的信任之外,還會折損顧解霜一個好苗子。


    沒辦法,隻好割點肉了。


    這樣想著,太雛伸手入懷,似乎是要取出些什麽。


    活了兩千年,她手裏的資源絕對能稱得上奢侈。


    現在,顧解霜劍心受挫,要是放著不管很有可能就此鬱鬱寡歡,沉迷下去。


    她要趕緊用一些源穩固住顧解霜的心理狀態,然後接下來的時間好好將其帶在身邊,慢慢恢複她的劍心。


    這樣,基本上沒問題。


    但說起來簡單,實則——能有這種作用的資源,保底都是神話。


    而且就算用了,效果也不會立竿見影——接下來顧解霜應該會沉寂很長一段時間,甚至連劍都不敢再次拿起,也不敢一個人戰鬥。不過倒也有好處,將來恢複之後,破而後立,顧解霜絕對能在劍道上更上一層樓。


    到時候,顧解霜一定就能掌握自己的劍意了。


    看上去是好事,但話不是這麽說的——這個過程,有點沒苦硬吃的感覺。


    這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好事,但顧解霜的天賦擺在這——這段沉寂的時間要是被顧解霜用在和強敵戰鬥上,那可能最後的效果更好。


    這所謂的“破而後立”,是用來突破瓶頸的,但顧解霜看上去根本沒有任何瓶頸,幹嘛受這罪。


    但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也隻有拿出更好的資源……


    嗯


    太雛忽然一愣。


    那是……


    ……


    “召喚者。”一道聲音從於蒼心底傳來。


    “嗯怎麽了”於蒼眉頭稍揚。


    “讓我出一刀。”


    “哦”於蒼看向不遠處的太雛,“你手癢了嗎”


    “有一部分……也和顧解霜有關”


    “……我知道了。”


    於蒼心念一動,而後明白了什麽,王之我便從身後顯形,緩緩走上了前。


    ……


    顧解霜從星天視域之中落地,她的狀態再一次循環,司天與解娥眉迴到了手上,但此刻的她,已經沒有了出劍的念頭。


    本來支撐她永遠前進的,是對未來的渴求。她堅信會有一個戰而勝之的未來,她要做的就是用同調,找到那個未來,並且召喚出來。


    但現在,一瞬間看過了所有“未來”可能性的她,還有什麽揮劍的必要


    前路已經堵死,沒有一點空隙。


    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某種破碎的聲音在心底蔓延,她左手鬆開,司天掉落在地。


    身後,劍意一張一張消散,她苦笑一聲,就連右手的解娥眉也即將墜落……就在這時。


    王之我經過身旁,接住了解娥眉。


    “……誒”顧解霜愣了愣,眼神中多了幾分神采。


    “好好感受。”


    撂下這句話,王之我便繼續向前,混沌流光從虛無中顯現,加諸其身,眨眼之間,楓便已經在王之我上完成了召喚!


    王之我化作了來自混沌的刀客,變換之間,晶瑩剔透的解娥眉始終被握持在手中,當身形完全變化,楓稍稍抬頭,目光中倒映出了太雛眼中的詫異。


    “也接我一劍吧。”


    “……”


    嗡!


    解娥眉揚起,速度並不快,晶瑩的劍身折射陽光,映照出七彩的色澤,這一劍普普通通的上前,太雛卻瞬間勃然色變。


    劍意


    不對。


    “這是刀法”


    “錯了。”楓道,“殺生法。”


    正如他之前在混沌中所說。


    劍與刀,生殺之器,何必分的那麽清楚。


    楓自然是有“刀意”的,但楓不太喜歡這個稱唿。


    他用刀,是因為順手,而不是執著。


    他更願意稱之為——


    殺意。


    錚!


    解娥眉斬出,太雛的麵色頓時嚴肅,她一指點出,指向最完美的解招,但……這一次,解娥眉並沒有出現在她的指尖之前。


    嗤——


    晶瑩剔透的劍,刺穿了細嫩完美的手掌,虹光一瞬間模糊,再停下時,解娥眉的劍尖已經出現在太雛的喉嚨前,離咽喉隻差分毫。


    哢。


    楓鬆手,解娥眉便停留在太雛掌中。


    鮮血從掌心的貫穿傷口中不停流出,沿著解娥眉一路流下。


    太衍劍意,被破了。


    不過楓並沒有戰勝太雛。


    因為,楓出了兩招,而太雛隻出了一招。


    第一招,楓超出了太衍劍意的計算。


    第二招,楓刺穿了太雛的掌心,她沒躲。


    因為太雛知道楓這一劍的用意。


    “破……招了”顧解霜怔了怔。


    這種未來,她並沒有在那一瞬間看到。


    這是一種全新的未來


    “為什麽”


    楓道:“因為我的出招並不完美。”


    “……我知道了。”


    顧解霜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不再空洞。


    是的,楓是來展示如何破招的。


    所以太雛沒有反抗。


    她知道,她必須得“輸”,才能重新喚醒顧解霜。


    為此見點血,也沒什麽。


    要是她真要認真,楓扛不住的——現在的楓,畢竟隻是一個權位6,過一招就算了,想和神話見招拆招硬件跟不上。


    而在這時。


    轟!


    天色突變,烏雲陡然間凝聚,一道雷霆刹那間點亮整片天空,如同利劍一般辟落!


    楓頓時感知到,自己已經完全被鎖定住了,這時就算他取消召喚,也迴不去混沌,隻能硬吃這道雷霆。


    這是世界惡意。


    剛才,他用了超過他“權位”的力量,所以,一定會招致世界惡意!


    不過,他沒有什麽多餘的反應。


    因為,有於蒼在——


    嗡!


    雷霆在楓的頭頂直接九十度轉折,繞了個大彎,一頭撞入了於蒼指尖的魂卡之中!


    此時,於蒼的帝心已經催動到了極致,帝王氣勢支配一切,強行將世界惡意的目標扭轉了過來,並且用空白魂卡將其收納!


    然而……


    咳啦啦……


    指尖的空白魂卡緩緩化作煙塵消散,於蒼麵色古怪。


    這張空白魂卡,可是特製的高級貨,就連超位傳世都能直接在上麵繪製!


    換算成錢……它就換算不到錢。


    要是市麵上出現一張,就算炒到百億千億都是有可能的……一般來說,還是用同等級的材料交換來得實在。


    然而,就是這樣一張頂格的空白魂卡,仍然沒辦法容納一縷世界惡意……


    “……算了,人沒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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