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櫻想勸景虎不要責怪兒子,誰料景虎示意她不要接口,繼續問景勝:“好,喜平次,你說你很想參加初陣是吧,那你告訴為父,你為什麽想要參加呢?”


    “為了……為了守護越後的安定。【風雲閱讀網.】父親,喜平次記得很清楚,您曾經教導過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我必須要還擊。因此,我不想我們越後都被人欺負了到頭上,父親您卻還不還擊他們。”景勝鼓了鼓小小的腮幫子,壯起膽子,總算說出了他心裏真正想說的話。


    景虎注視著孩子,沉默了一陣,突然笑了起來,伸出手拍拍兒子的肩膀,梁小櫻看著他的眼神,已經猜到他答應了景勝的請求,不久就會帶他參加初陣。隻是她自己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麵,她希望景勝能上戰場鍛煉膽量,將來好保護阿夏;另一方麵,她卻又不希望景勝小小年紀就卷入戰爭,留下阿夏在春日山城。也許,景虎此刻反而是幫她做了這個抉擇。


    景勝見父親應允,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估計是去找小阿夏了,還好,現在的阿夏年紀太小,還不懂得什麽,應該不會哭得太厲害。


    “景虎,你真的已經決定,要和織田開戰嗎?那麽……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出征?”梁小櫻喝了口茶,她已不能再掩飾內心所想。


    “你想去找武田信玄?”景虎籲了口氣。


    “就當是吧。”


    梁小櫻就這樣迴答了他的問題,隻看見景虎沉默許久,最後點了點頭,然後,他起身走出應接室,鑽進了毗沙門堂。


    她一個人,呆呆地端著茶杯,坐在原處,心上不由自主掃過一陣寒意,很快就擴散到渾身上下。景虎並沒說錯,她這次是鐵了心、鼓起勇氣要去找晴信出來,可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景虎無論如何也無法猜到的。


    曆史上,景虎和信長交戰之後,越後便傳出了噩耗——上杉謙信因為腦溢血去世。


    梁小櫻不敢想象這一戰過後,本來的曆史會變成什麽樣,現在她確定晴信還活著,那麽景虎也不該這麽快就突急病離開人世。可是,她依然很擔心景虎會出事,因此,她必須跟隨前往,在尋找晴信的同時,也好好看著景虎,千萬不能讓景虎勞累。前幾天聽仙桃院說,景虎最近的精神,似乎不如去年。


    “景虎,我該怎麽對你說呢?我不想讓你死去,你一定不能就此死去,你能明白嗎?”


    正獨自念叨著,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很低但顫抖著的唿聲:“小櫻,你……你說我弟弟他……他會死?”


    “仙桃院夫人?”梁小櫻抬頭一看,當場嚇得張大了嘴巴。乖乖,自己想就想,說出來幹嘛呀?怎麽仙桃院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就在這時候出現,聽到了她這句話?


    為了安撫仙桃院的情緒,她不得不耐著**子,把自己知道的曆史和這位夫人說了一遍。仙桃院聽得一頭霧水,但好在她特別信神,沒有因為過度激動而暈過去。但很快的,仙桃院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梁小櫻萬萬沒想到這個溫柔的大姐,也會有皺眉頭的一天。


    “小櫻,這一切,其實都是因為你來到這個時代,我弟弟死去的可能才會提前幾年,對嗎?”仙桃院畢竟生**溫和,沒法長時間蹙眉,但幽怨的語調,聽得梁小櫻的心那叫一個酸。


    “其實吧,仙桃院夫人……事實也不會像你想的那樣……”


    梁小櫻擺著雙手,暈菜!她活了這麽多年,還從來沒這樣結巴過。


    “你不妨往另外一處想,就因為這曆史上多了個我,曆史就改變了,不是嗎?既然我都能確定晴信還活著,那景虎就一定不會比他先那個……”


    “你的意思是,武田信玄不死,我弟弟他就能活著?”


    就這麽說吧,望著仙桃院的表情,她除了順著說,又能怎樣呢?


    “小櫻,你以為順著我的話安慰我,我就能什麽都不想,像往常一樣平平淡淡地過以後的日子嗎?”


    “夫人,我……”


    “你不用再說了。”


    仙桃院扯起衣袖,側過頭去擦擦眼角的淚痕。


    “如果這是景虎的命,我怪你又有什麽用?你也不需要太自責,倘若我弟弟真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至少還有喜平次在。”


    “你想讓喜平次留在春日山城?”梁小櫻一驚。


    仙桃院抬起頭,幽幽地道:“我還能怎麽辦?知道我弟弟可能出事,我若是不提早做好準備,越後這個領國,恐怕就會被外姓人拿去了吧。我丈夫政景大人已經死了,宇佐美定行也死了,那時候,我就已經覺,越後的臣民中,並非所有人都能和我弟弟一條心直到永遠。”


    “但是,景虎之前才答應了喜平次,要帶他參加初陣啊!”


    聽罷梁小櫻此言,仙桃院的臉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初陣?小櫻,景虎要出征了,你還想讓喜平次從我身邊離開嗎?我之所以一直按捺著沒有責怪你,就是因為你女兒阿夏和喜平次有婚約在身,我能試圖理解你的苦衷,你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千裏迢迢來越後已非常不易。可是,你卻不能阻止我留下我的兒子在此,他雖然是景虎的養子,但畢竟還是我生的。我是那孩子的母親,我有權決定他走或是留,而且,我更不想讓阿夏傷心,你是阿夏的娘,你也必須理解阿夏將來的感受!”


    這長長的一席話,將梁小櫻說得啞口無言。她除了低下頭,找不到任何方法辯駁,瞬息間,她鬢邊落下了幾顆豆大的汗珠。


    仙桃院見她沒吭聲,繼續道:“你不要以為春日山城是個很平靜、很適合生活的地方,這隻不過是表麵的罷了,隻因孩子們都還很小。但上杉家的眾臣們比誰都更清楚的,喜平次和北條家過繼來的氏秀已讓他們分成了兩派,之所以沒有人起來**,正是景虎還在做當主的關係。”


    “很抱歉,夫人,我……或許想得真是太簡單了,我太自私,自私地以為有個安身之所,就能不去在意外麵的任何事物,是我的錯。”半晌,梁小櫻起身,向仙桃院深深鞠了一躬。


    仙桃院似感覺到自己的語氣稍微重了些,重新拉起梁小櫻的手坐到一旁,將手覆在她的膝蓋上,歎道:“我也抱歉,我應該能想到,你是從四百年後來到這個時代的人,和我們本來就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大家都不同,也許你的世界,是和這個世界完全不同的。縱然你已在這裏呆了數十個年頭,你仍然不是屬於這裏的,你的思想怎麽都會和我們又很大的差別。我想正是如此,你才無法接受自己改嫁給景虎吧,但你依然要適應這個時代,你可以改變,卻終究不能主導曆史啊。”


    梁小櫻再也抑製不住,流下了眼淚。她撲倒在仙桃院的懷中,一聲不響,淚水卻浸**了仙桃院的衣衫。她答應她,會去勸景虎把景勝留在越後,也會親自去找景勝,借阿夏來留住那孩子。


    隻有讓阿夏哭一次,才能讓景勝不走,也能讓景虎心軟。


    “景虎!”她飛奔去了毗沙門堂,推開了那扇門,景虎就坐在裏麵,背對著他。


    然後,他轉過了頭,訝異地望著氣喘籲籲的她,好像在驚奇她為何平時都不喘氣,現在卻喘得這麽厲害。


    梁小櫻搖搖頭,示意他別擔心,一麵拉著他走出毗沙門堂,來到院子裏,指了指正在另一個花園裏玩得正開心的景勝。


    “讓那孩子留下吧,這是你姐姐的意思,喜平次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我知道,你也最聽你姐姐的話。”


    “隻要是姐姐的意思,我可以**之前對喜平次的允諾。”


    景虎點頭答應,並未遲疑。


    “不過小櫻,你這麽急著來找我,我想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一件事,有什麽想說的,就別再隱瞞了吧。”


    “是有一件事想和你說,也是我一直都想請求你的,隻是怕你身為當主,很難答應。”她猶豫了片刻說。


    “和武田信玄有關?”他眨了眨眼。


    “不,和你有關。”


    “和我有關?你似乎很少在我麵前提起一件事,是真正跟我有關的啊。”景虎垂著眉梢,眼角泛動著微微苦澀。


    梁小櫻掩飾不住自己的慚愧,原來在景虎的記憶裏,她找他幫忙做的每一件事,竟然都不是真正和他有關的,更多的……是為了晴信吧。然而,她要繼續再對他說抱歉,隻怕不僅是他,連自己背後都要起雞皮疙瘩。


    “景虎,我想請你答應我,等到達戰場的時候,可以把你要動的**以你的名義交給我來指揮。我知道,你可能很難接受,但這場戰爭,的確不能讓你再**勞,如果你還相信我的實力,就請你應允了我吧。這個,或許是我最後一次求你,以後……連我也不知道,是否還會有這種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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