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山微怔。


    “我也想陪著畫兒,看他娶妻生子,兒孫滿堂……”柳如畫目露憧憬,“但將來的事,誰能說得準呢?”


    墨山安慰妻子,“你不用擔心。”


    柳如畫搖了搖頭,“我不是擔心,我知道你擔心畫兒遇到危險,但修士一生,又怎麽可能不遇險呢?”


    墨山想了想,不禁點了點頭。


    修士一生,即便再順遂,也難免幾次波折,遇幾次險境。更何況他們這些本就坎坷的散修,本就是拚了命在活著。


    柳如畫接著道:“俗話常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們隻是煉氣修士,做不到讓他不受危險,便隻能讓他學會麵對危險。”


    墨山沉默,他撫摸著妻子的長發,神情釋然。


    “你說的對,修道漫長,我們沒法照顧他一輩子,隻能教他照顧好自己。”


    第二天傍晚,墨山將墨畫喊到小院裏,道:


    “你的身法練得怎麽樣了?”


    墨畫還以為父親要責備他,聞言愣了下,道:


    “學得差不多了。”


    墨山點了點頭,“我試一下。”


    墨畫眼睛一亮,“好!”


    他也想知道,煉氣後期修為的父親,能不能破解自己的逝水步。


    墨畫走到了十丈之外,轉身站定,目光微凝看向墨山,道:


    “爹,我準備好了。”


    “好,你留神了。”


    墨山話音剛落,身子便拉出一道殘影,疾馳而來。


    好快!


    墨畫心中一驚,放開神識,催動靈力,身子向後飄去。


    墨畫後退至一半,目光中不見了父親的蹤影,忽而又覺背後有淡淡的壓迫感,心中一凜,身子輕輕一轉,又向左側飄去。


    不知何時出現在墨畫身後的墨山,一把抓了個空,不由神情微訝,轉而身子一閃,右手繼續探向墨畫。


    墨畫神情凝重。


    墨山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常年與妖獸廝殺,經驗豐富,身形忽實忽虛,墨畫的神識中,幾乎感知不到墨山的身影。


    而當他感知到的時候,往往墨山就已經在他身邊了。


    墨山的神識並沒有比墨畫強多少,墨畫感知不到,純粹是因為墨山身形太快,而且行為果決,欺騙性強,讓墨畫無從判斷。


    墨畫不禁感歎,他的戰鬥經驗還是差得遠了。


    兩人又交手了幾迴合,墨畫躲得狼狽,左右見絀,但還在勉強支撐。


    隨著幾番來迴的追逐,墨畫神識中墨山的身形,終於清晰了幾分,也變得更易辨識了。


    墨畫的閃躲漸漸有了章法。


    墨山會聲東擊西,攻其不備,墨畫也學著虛實相濟,出其不意。


    越是交手,墨畫的身法越是從容。


    就在墨畫的身法用得漸入佳境的時候,突然就被墨山毫無蹤跡地一把薅住,攥著衣領拎了起來。


    墨畫傻眼了,“爹,這你都能抓住我!”


    墨山哼了一聲,“你這身法還要多練練。”


    話雖如此說,但墨山仍舊心中震動。


    墨畫的這套身法,強得遠超乎他的意料!


    適才這番追逐,即便是與他同境界的修士,都未必能一一躲過。


    而墨畫不僅躲過去了,還顯得遊刃有餘,除了一開始慌亂了些,越到後麵,越是從容,步法飄逸,進退有據,與一些經驗老道的獵妖師也不相上下。


    而且這門身法,無形無跡,完全看不出從何發力,如何借力,又是怎麽收力的。


    以一般體修的招式去判斷,根本無法捉摸。


    墨山也並未看破這門身法,他隻是憑借多年生死廝殺的經驗,以及對兒子的熟悉,猜墨畫會出現在那裏,隨意蒙了一下。


    若非如此,恐怕還要周旋幾十個迴合,待墨畫體力不支,露出破綻,才能將他逮住。


    墨山心中波瀾起伏。


    墨畫他這才煉氣五層啊……


    墨畫見父親站在原地,神色平靜,不見喜怒,但好像是在走神,便問道:“爹?”


    墨山迴過神來,看著墨畫,想了一下說道:


    “你這身法還行,但還是要多練,不要懈怠!”


    “哦。”墨畫點了點頭。


    但想到這也算是誇獎,心裏高興了點。


    “爹,你也學了身法麽?”墨畫又問道。


    墨山搖了搖頭,“我這不算什麽身法,隻是在與妖獸廝殺中,為了不受傷,自己悟了一些,然後又看別人的身法學了點,東拚西湊而成的。”


    “純粹實戰用的身法麽?”墨畫肅然起敬。


    “這麽說也行。”


    墨畫兩眼發光,“能教教我麽?”


    墨山遲疑道:“你不是學了身法麽?不要學雜了,先精通一種。”


    “我借鑒借鑒……”墨畫道。


    墨山略作思考,點頭道:“行吧。”


    墨山給墨畫展示了幾個基本的步法動作。


    有的動作與逝水步相像,但略有不同,有的隻是看似簡單的進退步法,還有的是其他身法的零碎招式,最終這些糅雜在一起,成為一套簡潔淩厲的身法。


    看著像是東鱗西爪拚湊出來的,但墨畫絲毫沒有輕視。


    這是目前對他而言,威脅最大的一套身法,而且他根本想不到如何應對。


    簡潔、高效、無多餘動作,講究隨機應變,以無招勝有招。


    可以說全是破綻,但隻要用得好,又可以說是毫無破綻。


    若是將這些步法揉碎了,摻進逝水步裏,那逝水步是不是還能更厲害點?


    墨畫精神一振,認認真真,把這些招式都記下了,準備找時間多練練。


    墨山想到適才墨畫用的身法,仍舊覺得不可思議,問道:


    “你這身法……是張典司教的麽?”


    “張叔叔不讓我說。”


    “嗯。”墨山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心想,你這不跟說了一樣麽……


    “爹,你不生氣了麽?”墨畫小聲道。


    墨山瞪了他一眼,“你還知道我會生氣?”


    墨畫嘿嘿笑了下。


    “明天早上早點起。”墨山道。


    “明早?”墨畫愣了下。


    墨山不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卯時,墨畫起床,來到院子裏,便看到父親墨山早早站在了那裏。


    “你娘做了早點,你先吃點。”墨山道。


    父子倆吃完,墨山便帶著墨畫出了家門。


    兩人穿過清晨的街道,走出通仙城的大門,邁上了城外的山道。


    “爹,我們去哪啊?”


    墨畫忍不住問道。


    墨山沉默片刻,道:“我帶你進大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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