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門前掛著個牌匾,匾上寫著“有緣齋”三個字。


    內部不大,略有些簡陋,周圍掛滿了不同紋路的陣法,有些陣法應是掛得有點久了,墨水已經有些褪色了。


    櫃台較高,櫃上坐著一個中年發福的修士,麵白無須,看樣子應該是商行的管事。


    門簷處懸著一個鈴鐺,墨畫進門時,鈴鐺便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那胖管事本在打瞌睡,眼睛半睜半閉,聽得鈴聲,抬頭打量了四周,沒看到人,正要發火,一低頭才發現櫃台上麵露出了個小腦袋。


    胖管事愣了一下,見墨畫孤身一人,這才開口道:“小兄弟,你爹娘呢?”


    墨畫搖了搖頭,“我爹娘不找你,我找你。”


    胖管事又愣了一下,“你找我?找我做什麽?”


    “你這裏需要人幫忙畫陣法嗎?”


    胖管事覺得有趣,打趣道:“怎麽?你這個小不點還會畫陣法?”


    墨畫謙虛道:“會一點。”


    胖管事笑道:“會一點可不成,怎麽也要煉氣六層,有宗門的學業玉簡,得是陣法學徒,有一個陣師做先生,再交付押金,才能替我們這裏畫陣法。”


    墨畫心中咋舌,他之前可不知道還有這麽多的要求,這些條件他一條好像都達不到。


    墨畫靈機一動,道:“好吧,我撒謊了。我不太會,我是幫我哥拿的。”


    胖管事倒也不計較,問道:“伱兄長是做什麽的?”


    “我哥是陣法學徒,跟著一個陣師先生學陣法,平日也幫商行畫些基礎陣法賺些筆墨費用。他學陣法太忙了,沒空,所以我幫他跑趟腿。”


    墨畫直接把孟家遠房叔叔的身份改了改,拿來用了一下。


    胖管事摸著下巴,思考片刻還是拒絕道:“不行,口說無憑,你兄長如果想替我們商行畫陣法,得他自己來。”


    墨畫眼睛一轉,又道:“你們是不是還要收押金啊?”


    胖管事點頭,“不錯。”


    “押金是不是算上了陣法圖式和畫陣法用的筆墨紙張?既然這樣,我給了押金,哪怕是騙你的,也不過相當於你們平價賣了一份陣法和素材,雖然不賺但也不虧啊。”


    實際上還是賺了一點的,押金是要比畫陣材料高些的,至於陣法圖式,都是最簡單的爛大街的貨色,根本不用多少靈石。


    這麽一想,胖管事心裏就有點猶豫。


    “你們店裏是不是生意不太好啊?”墨畫又問道。


    確實不太好,一天也沒幾個客人,客人沒有,陣法賣得少,願意為他們畫陣法的陣師,甚至是學徒也很少,不然這店裏也不會這麽冷清了。


    不過胖管事心裏是不會承認的,依舊把頭揚得高高的,隻不過透著點心虛。


    墨畫見狀,趁機又道:“我哥哥陣法畫得很好的,別人都說他再有個幾年,一定能當陣師。他成了陣師,再學一二十年,通過定品,說不定還能當上一品陣師呢。到時候自然會幫你們畫一些更高級的陣法,你們不就賺了麽?”


    定品?哪有那麽容易。


    胖管事心裏冷哼一聲,不過俗話說得好,莫欺少年窮,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如果能成為一品陣師的話,的確要結個善緣,以後有事求人也好開口。


    規矩嘛,其實都是給外人看的,隻要能畫出陣法,並沒有什麽所謂。


    “你說的也有道理,”胖管事道:“不過嘛,你說你兄長陣法畫得好,空口無憑,當不得真。你一個小孩又不懂陣法,哪裏知道好壞。這樣吧,將你兄長畫過的陣法,拿一張給我看看,如果確實還不錯,我便答應你做這筆生意。”


    墨畫根本就沒有兄長,上哪裏去找他兄長畫的陣法。


    他兄長的陣法沒有,但他自己畫的倒有。


    墨畫儲物袋裏裝著幾副自己畫過的陣法,但那些都是宗門的課業,是拆解開的基礎的陣紋,或者是陣紋的組合,與完整的陣法有點出入。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給出去就露餡了。


    墨畫想了片刻,眼睛一亮,道:“我哥畫的陣法我沒帶,不過他曾經教了我一點點,我畫給你看,你就知道我哥的陣法畫得好不好了。”


    “你也會畫陣法?”


    管事愣了下,想了想,道:“也行。”


    他也好奇眼前小孩畫得怎麽樣,便從櫃台下隨手抽出了一張陣法圖式,又拿出筆墨紙張,遞給墨畫。


    圖式上寫著《明火陣》三個字,是宗門教習沒教過的,一副完整的陣法,包含三道陣紋,看著就很難。


    完整的陣法,墨畫肯定是不會畫的。宗門傳授的陣法,雖然說是陣法,但隻包含一道,最多兩道基礎的陣紋,這種是入門陣式,在外麵是不配被叫陣法的。


    真正的陣法,至少要包含三道陣紋,有互相關聯的陣紋結構,比如眼前的這個《明火陣》。


    墨畫瞅了管事一眼,理直氣壯道:“這個太難了,我要是會畫,就自己幫你畫陣法賺靈石了,還要我兄長做什麽?”


    管事拍了拍腦袋,自己給忘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孩自然不可能畫出一副完整的陣法,這也太難為人了,也是因為他從沒在商行裏和小孩子打過交道,這才疏忽了。


    管事便指著陣法左上角道,“你能將這一小部分的陣紋畫出來,我就答應你,請你兄長畫陣法。”


    墨畫看了看左上角的陣紋,心裏輕輕送了口氣,是宗門裏學過的火係基礎陣紋的一種,隻是加了一些細節變化和勾連,還在自己掌握的範疇之內。


    墨畫取筆蘸墨,在紙上勾勒陣紋,片刻後陣紋便勾畫完畢。


    胖管事在墨畫執筆的時候就微微點了點頭,墨畫執筆的手法很純熟,運筆自然流暢,沒有一點緊張,顯然底子不差。勾畫出的陣紋也符合規範,沒什麽錯漏。若不是有家學,就是他兄長教得好。


    胖管事更傾向於後者,因為看墨畫的穿著,雖然幹淨整潔但太過樸素,顯然不是什麽富裕的家庭,而有陣法家學的修士,斷然不至於如此拮據。


    胖管事又看了一眼墨畫畫出的陣紋,頗為滿意,便道:“押金十枚靈石,我便把需要陣法圖式和材料給你。”


    “十枚!”


    墨畫愣住了。


    他身上隻有三枚靈石,之前幫同門抄陣法作業賺了十二枚,買辟火簪花了十枚,平時省吃儉用存了一枚,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這便是墨畫全部的資產了。


    得等到哪天陣法課業考核的時候,他替同門畫陣法,才能賺到這麽多靈石。


    那不知道得等多久啊!


    管事看了墨畫的表情,意識到墨畫沒靈石,倒也沒說什麽,一個小孩,沒這麽多靈石也正常。


    修道生活不易,他們這種做管事的,都有囊中羞澀的時候,何況是家境不好的散修呢。


    管事隻是善意提醒道:“沒有靈石交押金,是不能接這個差事的。”


    說完看墨畫似乎有些無精打采,又忍不住補充道:“這個單子我給你兄長留著,什麽時候有靈石了,再過來接就是了。”


    墨畫立馬點頭道:“嗯嗯,等我迴去湊……找我哥要了靈石,再來接這個單子!”


    胖管事揮了揮手,“先玩去吧,時間還早,我先閉目養會兒神……”說完便緩緩眯起了眼,打起了瞌睡。


    墨畫出了商行,蹲在台階上,托著腮有些犯難。


    “七枚靈石……”


    墨畫想靠畫陣法賺靈石,但要畫陣法賺靈石又要先有靈石,沒有靈石,就不能畫陣法賺靈石……


    墨畫頭暈了。


    找爹娘要?


    墨畫搖了搖頭,家裏吃穿用度都要用靈石,早上聽爹娘聊天,獵妖隊的楚叔叔斷了胳膊,要借靈石給他養傷,還有墨畫下學期的宗門束脩,家裏應該也不會有多餘的靈石。


    找人借?


    墨畫的小夥伴都比墨畫還窮,哪裏還有靈石借給墨畫。


    墨畫正苦思冥想,突然聽到有人哇地大叫:


    “墨畫,你竟然在這裏!”


    墨畫抬頭,就看到一個在小廝簇擁下的衣著華麗的小胖子,怒氣衝衝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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