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臉色更難看了。


    自己堂堂男子漢,竟被這些人看不起,真是豈有此理。


    郝玄對汪辰道:“你通融下。”


    汪辰搖頭,“我通融也沒用,就算我讓他進門,裏麵那些師兄也不會讓他上船的。”


    “上船?”郝玄問道。


    汪辰意識到說漏嘴了,連忙道:“沒什麽,沒什麽,但這位小師弟……”


    墨畫目光冷冷的。


    汪辰被墨畫看著,不知為何心中發涼,便連忙訕笑著改口道:


    “……這位小兄弟,‘年少’有為,實在不適合去樓上,你們也別為難我了。”


    郝玄給了墨畫一個眼神,詢問該怎麽辦。


    墨畫想了下,歎道:“那你們上去吧……”


    而後他偷偷用太虛令,給郝玄幾人傳書道:


    “去裏麵看看情況,警惕一些,不要著了他們的道,若遇到什麽意外,寧可把事情鬧大,也要想辦法脫身。”


    “還有,不要背著我去看那些‘好看的’,玩那些好玩的‘好玩的’,裏麵肯定有古怪。”


    郝玄三人,都默默點了點頭。


    墨畫便道:“我在癸水城裏隨便逛逛,等你們出來了,再一起迴宗門。”


    “好。”


    而後郝玄三人,便隨著汪辰走進了一片繁華喧鬧的酒樓。


    墨畫隻能眼巴巴看著。


    他心裏十分好奇,很想知道,酒樓裏到底有什麽,隻是別人根本不讓他進門。


    墨畫隻能耐著性子,轉過頭在癸水城裏逛了一圈。


    癸水城還算繁華,裏麵不少癸水門的弟子。


    據於滄海所說,癸水門的高層與道廷司勾結,背叛了水獄門,並且竊取了水獄門的傳承,在此基礎上,建立了現在位列十二流之一的癸水門。


    癸水門的弟子,修的大多是水係道法,涉獵刑訊之道,畢業之後,大多進道廷司。


    城中來來往往,有不少身穿癸水門道袍的弟子,目光隱晦,看著都有些陰沉。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癸水門的產業。


    癸水門的傳承與水有關,靠水吃水,產業也大抵是一些與水有關的行當。


    有渡船,靈舟,也有酒樓,魚市,還會租售一些毗水而建的洞府。


    墨畫逛了一圈,邊走邊記,大抵對癸水城的格局熟悉了,而後又迴到了酒樓前。


    酒樓名為“臨水樓”。


    樓裏人聲鼎沸,郝玄三人還在裏麵,也不知在做些什麽。


    墨畫傳書問了,他們也沒迴複。


    墨畫有些不開心。


    不知是這三個笨蛋樂不思蜀了,還是酒樓裏,布了什麽陣法,隔絕了元磁信號,他們沒收到自己的傳書。


    “隱身進去看看?”


    墨畫繞著酒樓,走了一圈,見這酒樓四周,竟花大價錢布下了高品的顯隱陣。


    一旦隱身靠近,就會被發現。


    墨畫心中不悅,“這麽提防我?裏麵肯定有鬼。”


    就在他琢磨著,怎麽才能混進去的時候,突然門口人聲嘈雜,不少修士從門口出來了。


    人群中,也有郝玄三人。


    三人出了酒樓的門,墨畫就聽那汪辰一個勁地賠不是:


    “玄哥兒,兩位兄弟,實在對不住了,本來是安排得好好的,但上麵不知為何臨時變了卦,掃了諸位道友的雅興,我這裏給大家賠禮了。”


    說完,汪辰取出一個儲物袋,遞給三人,“這是臨水樓珍藏的酒水,還有秘製的醬肉,口腹之物,不成敬意,算是給各位賠罪了。”


    汪辰態度放得很低。


    程默臉色難看,冷笑道:


    “區區酒肉,算得了什麽,我們到這裏是貪圖這些東西的麽?浪費老子的時間。”


    程默顯然很不開心。


    不過話是這麽說,他還是將酒肉都收下了。


    三人和汪辰分別,離開了酒樓,和墨畫會合後到了對麵一處茶館。


    程默便把適才汪辰送的醬肉好酒,“孝敬”給了墨畫:


    “小師兄,你嚐嚐。”


    墨畫檢查了一遍,發現酒肉沒問題,便和大家分著吃了。


    酒是好酒,年份很足。肉也是好肉,味道醇厚,口齒留香,平時買都不好買。


    看來癸水門賠罪的誠意還是挺足的。


    墨畫吃著肉,喝著酒,放開神識,見四下茶客熱鬧,但並沒有可疑的人,這才開口低聲問道:


    “你們在裏麵,都做什麽了?”


    郝玄三人麵麵相覷,都搖了搖頭。


    “也沒什麽,就是看了看歌舞……”


    “你們這個歌舞,它正經麽?”墨畫小聲道。


    郝玄訥訥地點了點頭,“應該……還算正經。”


    “怎麽個正經法?”


    郝玄有些不確定,“都穿著衣服,這種算正經麽?”


    墨畫點頭,“那確實還挺正經的。”


    “然後呢?”墨畫又問道,“就這?”


    司徒劍也點頭道:“就隻有歌舞,但我估計,前麵的歌舞應該隻是暖場,那個叫汪辰的,明顯想將我們帶到另一個地方……”


    “但他還沒來得及安排,便有一個癸水門的師兄過來,神色嚴峻,跟他說了什麽,之後行程就都取消了。”


    墨畫有些遺憾,但也有些不解。


    為什麽取消?


    是因為癸水門發現了自己這些人圖謀不軌?


    還是水閻羅因為之前的事,提高了警惕?


    亦或者其他原因?


    墨畫考慮了片刻,沒有眉目,便道:“我們先迴去吧。”


    這裏是癸水城,算是癸水門的地盤,待久了墨畫總覺得不太自在。


    “好。”郝玄幾人點頭。


    離開茶館,眾人雇了輛馬車,自癸水城,向太虛門駛去。


    坐在馬車上,墨畫還在考慮癸水門的事。


    馬車穿過癸水城的城門,在寬闊的道路上悠然向前。


    行至半途,正皺眉沉思的墨畫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神情一愣,猛然揭開簾子一看,瞳孔一縮。


    不遠處,有一輛馬車。


    馬車是封閉的,裝飾華麗,上麵還繡有姹紫嫣紅的花卉。


    百花穀的馬車!


    與自己這輛車,一前一後,看樣子似乎也是剛從癸水城中駛出來的。


    墨畫心中一跳,立馬喊道:


    “程默!”


    正在趕車的程默迴過頭來。


    墨畫便指著那“花團錦簇”的馬車道:“跟上那輛車。”


    程默有些錯愕,但也沒猶豫,駕著車就往前麵趕。


    墨畫道:“低調點,別被發現了!”


    “哦,好。”


    大個子程默這才一拉韁繩,壓下馬車的速度,默默跟在那輛“花車”後麵。


    百花穀馬車,徑自向前駛去。


    墨畫幾人乘車,悄悄跟著,途徑太虛城,過了太阿城,又繞了幾圈,便到了百花城。


    花車散發著淡淡芬芳,駛進了百花城。


    程默見狀,問道:“小師兄,要進城麽?”


    墨畫想了想,道:“車留下,人進去。”


    程默點頭。


    而後眾人將馬車留在百花城外,下車之後,徒步進了城,好在進了城後,那馬車走得不快,所以墨畫幾人還是追上了。


    就這樣,一直跟著,直到這輛馬車,來到了百花穀山門下。


    馬車門打開,四五個穿著百花穀道袍,容貌俱佳,各有千秋的女子,一同進入了百花穀。


    她們在路上有說有笑,但細微的神態卻有些微妙。


    有的神色如常,有的神態失落,有的則默默鬆了口氣,還有些人則目光暗淡,麵無表情。


    墨畫皺了皺眉。


    “沒有花如玉?”


    他還以為,花如玉也會在車裏。


    他又聚精會神地看了眼從車上下來的這幾個女修,將她們的容貌默默記下了,而後心中默然感歎。


    百花穀的事,恐怕還沒完……


    一旁的郝玄,見墨畫蹲在草叢裏,一雙眼睛目光炯炯地盯著百花穀的女修,忍不住提醒道:


    “小師兄,你可千萬別跟我表哥學啊?”


    墨畫一愣。


    郝玄就往百花穀裏指了指,“會被揍的,很慘的。”


    主要是丟臉。


    他表哥郝瑟,從小就臉皮厚倒無所謂。


    但墨畫,身為他們這些太虛門弟子的小師兄,絕不能丟這個臉。


    “沒事。”墨畫擺了擺手,“不是伱想的那樣,而且我也不可能被抓到。”


    郝玄想到了墨畫的身法和隱匿術,點頭道:“也對。”


    迄今為止,他還沒見小師兄被人逮到過。


    見馬車上的幾個女修,都進了百花穀,消失在了姹紫嫣紅的花叢中,墨畫便道:


    “先迴去吧。”


    郝玄幾人雖不知墨畫在做什麽,但已經漸漸習慣了,小師兄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隻是迴去的路上,程默還是忍不住好奇:


    “小師兄,你跟蹤那馬車做什麽?”


    “我在查案子,與道廷司有關,”墨畫也沒隱瞞,“但具體的事,現在還不能跟你們說。”


    “查案子?”程默眼睛一亮,來了興趣,“有功勳麽?”


    墨畫眼眸一轉,斟酌道:“道廷司那邊沒有,但如果你們幫上忙了,我可以給你們發點。”


    他現在是功勳大戶,畫陣法,獵妖,做懸賞,都能賺不少功勳。


    還有萬妖穀那次,荀老先生以宗門的名義,也賞了他一大筆功勳。


    太阿門和衝虛門為了表示感謝,也送了一筆功勳給他。


    這麽多功勳,他一開始還很興奮,時不時就拿出太虛令瞄一眼,但興奮頭過了,久而久之,也就覺得索然無味了。


    他現在都不太去看功勳數了,反正太多了,根本用不完。


    程默也知道墨畫是大戶,因此也不客氣,笑著道:


    “多謝小師兄,若有需要,你盡管吩咐。”


    墨畫點頭。


    當然,癸水門還有水閻羅這件事,水有點深,他也不會讓程默他們牽扯太深,讓他們打打雜,跑跑腿,查查消息就好。


    一個好漢三個幫,做事要學會借力。


    自己一個人幹,總歸會有疏漏的時候。


    “這趟似乎也沒什麽收獲,”司徒劍問道:“我們接下來怎麽辦?直接迴宗門麽?”


    收獲也是有的,隻不過沒那麽大。


    墨畫心中默默道。


    而且都是一些“線頭”,要想深入查,還要費不少功夫。


    墨畫琢磨了下,忽而目光一閃,看向郝玄問道:


    “郝玄,你跟你那個叫汪辰的發小,關係好麽?”


    “以前還行……”郝玄心裏有些忐忑,低聲道,“小師兄,你不會是要對他下手吧?”


    畢竟是發小,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還是有點情誼在的。


    萬一小師兄真下手,那汪辰他可就倒大黴了。


    郝玄心裏明白,別看汪辰個頭不小,但十個汪辰加起來,也經不住小師兄玩弄的。


    墨畫問道:“他心性怎麽樣?”


    郝玄斟酌道:“有些油滑,有些膽小,偶爾會有小心思,但稟性倒不算壞。”


    墨畫點頭道:“我知道了,那我們就對他下手。”


    郝玄麵色一苦,“小師兄……”


    “你不懂,”墨畫看著郝玄道,“癸水門情況很複雜,一旦事發,你這個發小,可能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現在對他下手,是救他,若是放任不管,才是害了他。”


    郝玄聞言,神色一凜。


    他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麽嚴重,心中有些凝重,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見墨畫神情鄭重,便知趣地沒問。


    有多大本事,知道多大的秘密。


    郝玄自知自己沒那麽大本事,所以有些秘密,還是不打聽比較好。


    “那麽,小師兄,你要怎麽下手?”郝玄小聲問道。


    “你有什麽要求?”墨畫道。


    郝玄咬牙道:“畢竟是發小,最好下手能輕點,給他個體麵。”


    墨畫微怔,“倒也不至於這麽嚴重,打個悶棍,拉到一旁問點事就行。”


    郝玄鬆了口氣。


    還好隻是打悶棍,不用見血……


    墨畫看著郝玄道:“打悶棍這件事,我讓程默來吧,你和他交情不錯,我怕你下不去手。”


    誰知郝玄卻搖頭道:“他可是我的發小,從小一起長大,打悶棍這種事,還是我來吧,別人我不放心。”


    郝玄神色很堅持。


    墨畫一時分不清,郝玄到底是擔心汪辰的安危,還是單純“打悶棍”上癮,擔心自己的差事被人搶了。


    “好吧……”墨畫點頭。


    之後幾人簡單商量好了計劃。


    到了晚上,郝玄便將汪辰約了出來,說有事跟他聊。


    汪辰不疑有他。


    因為還是旬休時期,癸水門也沒有門禁,他便一個人大搖大擺,離開了宗門,向不遠處的癸水城走去。


    行至山腳,經過一處僻靜而四下無人的小道時,郝玄就施展身法,輕車熟路繞到汪辰身後,激活陣法,一棍子給他敲暈了。


    程默和司徒劍衝上去,將汪辰捆結識了,拖到了旁邊的草叢中。


    墨畫在草叢附近布了小元磁陣用來警戒,還布了隔音陣,以及其他隱蔽的手段,確保萬無一失。


    之後程默將汪辰拍醒了。


    汪辰醒了,腦袋還有點疼,渾渾噩噩的,隨後猛然一激靈便要大喊出聲。


    程默立馬捂著他的嘴,聲音粗啞警告道:


    “別出聲,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汪辰瞬間便發覺,自己被幾個蒙麵的“兇徒”包圍,身上纏著鎖鏈,還有束縛的陣法,一點也動彈不得,立馬明白了當下的處境,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程默鬆開了手。


    汪辰這才顫聲道:“你們……究竟是誰,要做什麽?我可是癸水……”


    “閉嘴,我問,你答!”程默兇巴巴道。


    跟墨畫混得久了,他現在也學會了,“拷問”的態度一定要強硬,不要讓對麵說廢話。


    “好……”


    汪辰怯怯道。


    但他看著程默,越看越覺得眼熟,再看向程默身邊的身影,就更加眼熟了。


    汪辰到底不是笨蛋,將前因後果想了下想,立馬迴過味來,有些難以置信道:


    “你們……玄哥兒?!”


    後麵的郝玄無奈道:“我就說吧,蒙麵有些多此一舉,他肯定能認出來。”


    “跟他認不認出來沒關係,這叫尊重。”


    “幹一行愛一行。”


    “行業規範要遵守的……”


    汪辰聽傻了,隨後怒道:“玄哥兒,我們無冤無仇,為什麽害我?”


    郝玄歎了口氣,用墨畫教他的“說辭”道:


    “不是我,是……我這幾個大哥,覺得你在戲弄他們。明明說好了,要帶他們去看好看的,玩好玩的,結果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不錯,”人高馬大的程默捏著汪辰的脖子,粗聲粗氣道,“你這小子,是不是拿爺開涮?幾個娘們,在上麵扭幾下,清湯寡水的,這點東西就想敷衍我們?是不是以為,老子這個世家子弟玩不起?”


    這下汪辰心知理虧,也不好責怪郝玄了,連忙求饒道:


    “這位大哥饒命,不是我不想帶大哥去,實在是……是臨時有了變故,撤了場子,我也沒辦法。”


    墨畫目光微凝,給了程默一個眼色。


    程默心領神會,手上力道重了幾分:


    “還在狡辯?還想騙老子?平時沒變故,老子一來就有變故了?老子有這麽晦氣?”


    “真的!我發誓!不敢騙大哥!”汪辰賭咒道。


    “好,”程默手上鬆了點力道,“你給老子說說,到底是什麽變故,掃了老子的雅興。”


    “這……”汪辰遲疑。


    程默又捏緊他的脖子,“怎麽,編不出借口來了?”


    “不是,不是編,”汪辰被勒得難受,連忙道,“是,是道廷司。”


    “道廷司?”程默有些錯愕。


    “是……”汪辰有些喘不過氣。


    程默手上的勁力便鬆了點,“你說清楚。”


    汪辰喘著大氣,咳了幾聲,這才緩緩開口道:


    “師兄他們說……說道廷司來查了,場子都撤了,讓我們低調些,把客人都遣散了。”


    程默忍不住看了眼墨畫。


    墨畫眉頭微皺,沉聲道:“道廷司怎麽會來查?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癸水門跟道廷司關係匪淺,他們怎麽會查你們?”


    汪辰苦笑,“我也不知道,但聽說,這次不是本地道廷司,是上麵來查……”


    “上麵?”


    汪辰顫聲道,“道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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