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磁“信號”好了些,墨畫也就收到了荀長老的信息。


    不過穀內封閉,到底還是受了些影響,磁墨有些模糊。


    荀子悠:“我太虛門與衝虛門的諸多內門長老,已駐守在密林之中……”


    後麵磁墨黯淡了些,但字跡還是能認出來。


    “一旦出現意外,我們便一齊出手,強攻萬妖穀,將你們救出來。”


    若是事態緊急,老祖也會出手……


    當然這句話,荀子悠沒說出來。


    除非萬不得已,不然最好不要勞煩老祖。


    虛空劍令也是能不用則不用。


    五品幹學州界,洞虛封頂,老祖一旦出手,便是大事,會在各宗門之間引起震動。


    更何況還是在羽化禁行的煉妖山。


    洞虛老祖要是強行進入,必會毀了封山的陣法,也違背了幹學州界的禁令,隨之而來的麻煩事太多了,很難善後。


    墨畫不知道荀老先生給出虛空劍令一事,隻知外麵有一堆內門長老,但也因此安心了許多。


    能在八大門之一的太虛門內門,擔任長老。


    這樣的金丹修士,也很強很強了。


    放在外麵的三品家族,都是當之無愧的一家老祖了。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不能讓他們隨便強攻……


    有些東西,跟修為無關。


    墨畫便叮囑道:


    “若非萬妖穀洞開,白骨道顯現,千萬不能輕易接近……”


    “尤其是外麵的血溪,還有白骨灘上。”


    “裏麵畫著邪陣,豢養各種各樣的妖祟,會汙染人的神識,使人神智失常,陷入癲狂……”


    這是墨畫親眼見過的。


    來時的路上,他為了混進棺材底,在黑熊妖的鎖鏈上動了手腳。


    黑熊妖沒了束縛,狂性大發,衝殺之間,將一隻妖修,擊落到了白骨通道下的血溪中。


    墨畫親眼看到,血溪中浮出了眾多畸形的妖祟的身影,它們伸出了白骨妖手,挖空了那妖修的腦子。


    那妖修因此失智癲狂,被其他妖修殺了。


    這白骨灘,有點像漁村裏的“血蛭路”,都是借“邪祟”來防禦外敵,守住秘密的。


    隻可惜,自己還沒機會研究研究,就進了萬妖穀了。


    不然這麽多妖祟,說不定還能先打打“牙祭”。


    墨畫心中默默道。


    荀子悠覺得墨畫說得有點玄乎。


    尤其是“妖祟”之事,他雖聽說過,但不曾親眼見過,因此心中難免半信半疑。


    但墨畫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而且這種情況下,的確不好貿然接近萬妖穀。


    荀子悠又問了下令狐笑兩人的情況,得知他們被關在牢籠裏,暫時還算安全,也緩緩鬆了口氣。


    身旁的衝虛門長老上官玄見,也如釋重負。


    荀子悠想了想,神色肅然,傳書道:


    “墨畫,從現在開始,除睡覺休息外,每一個時辰,發一個天幹地支數給我。”


    “若有哪個時辰,我沒收到你發的天幹地支……”


    荀子悠目光一冷,“無論如何,我們也會強攻進去!”


    妖祟也好,邪祟也罷,也根本顧不得了。


    即便焚幹血溪,絞碎一地白骨,也要硬衝進去,將這萬妖穀夷為平地!


    墨畫心生感動。


    荀長老,還有宗門,對自己也太好了。


    同時他心中也默默道:


    “萬妖穀裏的元磁信號,最好‘識相’一點,萬一元磁弱了,信號不好,自己的數沒發出去,整個山穀都要完蛋了。”


    “嗯嗯。”


    墨畫點頭,而後當即發了個“甲子”過去。


    此後除了睡覺,每個時辰,都要發一個天幹地支數給荀長老了。


    發完之後,墨畫忽然又有個疑惑,不禁問荀子悠:


    “荀長老,令狐笑和小木頭,是怎麽被抓住的?”


    這個時間點,又不是旬休,按理來說,他們應該在宗門好好修行才對,怎麽會被抓到煉妖山來?


    荀子悠迴複道:


    “歐陽木的事,事關太阿門,暫時還不清楚。”


    “但令狐笑……衝虛門那邊查了,是有人遞了一封書信,給了令狐笑,令狐笑見了書信,有些焦急,便孤身一人到了煉妖山來……”


    “衝虛門的上官長老得知後……”


    “上官長老?”墨畫一怔,“上官家的長老麽?”


    “是,”荀子悠道,“姓上官,名玄見,是上官家嫡係出身,如今在衝虛門任長老。”


    上官玄見……


    墨畫緩緩點頭,記住了這個名字。


    荀子悠繼續道:“……上官長老得知之後,已經晚了,他便立馬趕到煉妖山,可剛進煉妖山,便遇到一個金丹妖修伏擊。”


    “上官長老施展衝虛劍氣,削了這金丹妖修一條手臂,金丹妖修敗逃。”


    “上官長老無暇去追它,繼續去山裏救人,可沒過多久,又遭到兩個金丹妖修圍攻……”


    墨畫問道:“是從萬妖穀跑出去的那兩個妖修長老麽?”


    “是的。”


    荀子悠歎道。


    上官玄見先敗一個金丹妖修,又遭另外兩個金丹妖修圍攻,若非援救及時,現在很可能兇多吉少了。


    這些妖修的膽子,也當真是大。


    衝虛門的長老也敢殺。


    不知是修了妖功,殺性太重。


    還是自信,即便殺了衝虛門的長老,也能將這件事遮掩下來,不露痕跡。


    又或者,他們的圖謀十分重要,一個衝虛門長老,即便殺了,也沒什麽。


    荀子悠皺眉。


    墨畫點了點頭,心中卻不禁一動。


    萬妖穀中,一共三個金丹境妖修長老。


    一個被衝虛門的上官長老,斷了一臂。


    另外兩個,也被荀長老拖住,不敢迴穀。


    那豈不是說,如今的萬妖穀內……一個金丹也沒有?


    墨畫心中震驚。


    難怪,自己通過天機衍算,以銅錢算禍福,定吉兇,能定出個“大吉”來。


    敢情這萬妖穀,是個“空架子”。


    墨畫眼眸微微眯起。


    這偌大的萬妖穀,金丹妖修不在,那自己豈不是……“無法無天”了?


    隨後他一怔,搖了搖頭。


    不能太膨脹了,行事還是要謹慎點。


    這麽大一個萬妖穀,這麽多妖修,還是要“尊重”一下的。


    不過話說迴來,既然沒有金丹坐鎮,自己的膽子,就可以稍微“大”那麽一點點了。


    之後的事,墨畫大概就清楚了。


    他點了點頭,而後給荀子悠傳書道:


    “長老,您放心吧。”


    “我先悄悄地,摸一下情況……”


    荀子悠雖不願墨畫貿然行事,但事已至此,萬妖穀裏隻有墨畫一個“內奸”,他不做什麽,局麵就一直僵持住了。


    “你小心點,記得按時發天幹地支數給我。”荀子悠又鄭重地重複了一遍。


    “嗯嗯。”墨畫點頭。


    之後聊天結束,墨畫收起了太虛令,開始考慮起目前的局麵來。


    首先,是要將小木頭和令狐笑兩個人救出去。


    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人可是跟自己“混”的!


    當然,令狐笑暫時還不算。


    他比較傲氣,也比較傲嬌。


    但小木頭可是正兒八經喊自己“墨師兄”的,還替自己鑄劍,說什麽也要把他救出去。


    至於宋漸,祝他好運吧……


    “可是,怎麽救呢?”


    墨畫低頭看了看。


    這是一間血石開鑿的,寬敞的牢獄,裏麵隔了數間監牢。


    小木頭三人,一人一間。


    除此以外,牢獄裏沒有其他人,或是妖修了。


    “應該是這三人,身份都比較特殊,所以特殊照顧,單獨關押了。”墨畫心道。牢獄用的是特殊的精鐵,上麵刻著複雜的陣法,外麵還有妖修看守,十分嚴密。


    複雜的陣法,對墨畫來說,其實十分好辦。


    看守的妖修也不是沒辦法。


    可即便破了陣法,解了門鎖,想辦法弄死了外麵的妖修,還是沒辦法將小木頭兩人救出去。


    萬妖穀內,結構複雜而森嚴。


    牢獄外,還有不知多少妖修。


    別說自己幾人,隻是築基中期,即便是金丹修士,想硬衝出去,怕是都沒那麽容易。


    更何況,萬妖穀的大門,還關上了。


    從現在的狀況看,別說幾個大活人,就是一隻蚊子都飛不出去。


    墨畫微微歎氣。


    看來隻能從長計議了……


    監牢裏,小木頭三人還昏迷不醒。


    宋漸這個蠢貨小白臉,甚至還在流口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墨畫搖了搖頭。


    他決定先去外麵看看情況。


    整間牢獄,雖然看著嚴密,但畢竟是從山洞中挖出來的,嶙峋的石柱和凹凸的石壁有很多。


    墨畫便貼著石壁,手腳並用,像大花貓一般,順著屋頂,往外麵爬著。


    隻是這隻“花貓”,是隱形的。


    遇到陣法阻礙,墨畫順手就解了。


    萬妖穀很大,因此這種邊角的陣法,品階不會太高,也不會太複雜,不然成本太高了。


    解了陣法,來到外麵,墨畫目光一縮。


    來的時候,他躲在棺材底,什麽都看不到,此時放眼一看才發現,自己身處的是一個妖獸大獄。


    關押小木頭三人的牢獄,隻是整個妖獸大獄中的一間。


    這個大獄,山石猙獰,妖氣濃烈,血色彌漫,裏麵關押著數不清的妖獸。


    這些妖獸,被鎖鏈束縛,被陣法封印,囚禁在一個個牢獄之中。


    除了妖獸外,大獄之中,還關押著妖修。


    牢獄之間,不時傳來妖修的痛苦低吟聲。


    這些妖修,似乎是犯了錯,被羈押在牢獄中,領受刑罰,身上或被毒針紮,或被烙鐵燙,或受刀砍斧劈之刑。


    刑具倒是五花八門。


    “就是不知,跟自己的‘陣法刑板’比起來,到底哪個更疼……”墨畫心裏默默道。


    而後他又想起,他從傳書令中還原出的一條消息:


    “……若敢叛逃,獻祭於煉妖圖,受萬妖啃噬之苦,神魂俱滅……”


    這個煉妖圖,也被當成一種“刑罰”?


    墨畫有些疑惑。


    “也不知這煉妖圖,到底在哪……”


    他已經餓很久了,也很想受一下“萬妖啃噬之苦”,看看這煉妖圖中的妖祟,都是些什麽成色……


    整個萬妖獄很大,偶有妖修巡邏。


    墨畫轉了半天,沒轉到頭。


    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還要躲著妖修,所以逛得有點暈頭轉向。


    至於陣法上……


    整個萬妖穀,陣法格局森嚴,但大獄這裏,分隔了眾多的小牢獄,陣法又相對獨立。


    短時間內,墨畫也不好從陣法布局入手,去反推萬妖穀的格局。


    “有點麻煩……”


    墨畫心中歎道。


    他沒辦法,還是隻能先原路返迴,迴到最初的監牢裏。


    監牢裏,小木頭和令狐笑已經醒了。


    但他們的神情有些茫然,顯然不知發生了什麽,自己如今身在何處,這裏又是哪裏。


    小木頭看著令狐笑,臉色有些發白,“令狐師兄,這裏是哪裏?”


    令狐笑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的神情還是冷冷的,但眼底還是有些慌亂,隻是強作鎮定罷了。


    隨即他問道:“木師弟,你還記得什麽嗎?”


    歐陽木老老實實搖了搖頭,“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我在宗門修行,之後鑄了一會劍,吃了飯,迴弟子居休息了一會,睡了個午覺,一睜眼,就在這裏了……


    令狐笑皺眉。


    歐陽木問道:“令狐師兄,你是怎麽過來的?”


    令狐笑沉思片刻,微微歎氣,“有人給了我一封書信,信上說,你為了給我鑄備用的靈劍,孤身一人進了煉妖山,而後就失蹤了……”


    “我將信將疑,但想著怎麽都要求證一下,便進煉妖山看看,可誰知,剛一進山,就遇到幾個妖修……”


    “我……打不過他們。”


    令狐笑有些不甘,歎氣道:“最後被他們抓了,醒來時也就在這裏了。”


    歐陽木訥訥道:“對不起……是我害令狐師兄被騙了。”


    令狐笑搖頭,“是我自己蠢笨了,跟你又沒關係。”


    “就是不知……”令狐笑皺眉,“這些妖修抓我們兩人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之前落在妖修手裏,還以為是自己運氣背。


    現在想來,這是有人早有預謀,想抓自己和木師弟兩人做“人質”。


    “不是兩個。”歐陽木道。


    令狐笑一怔。


    歐陽木往旁邊的牢裏一指,“好像……還有一個。”


    令狐笑這才發現,隔著一間的牢獄裏,雜亂的稻草堆裏,還躺著一個人。


    此時宋漸,也終於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四處看了看,當即怒道:


    “何方宵小,敢偷襲老子?!還把老子帶到這又破又臭的地方來了?”


    “你們不知道老子的身份麽?”


    “我可是堂堂斷金門宋……”


    他還沒說完,忽然看到了旁邊的歐陽木和令狐笑。


    宋漸皺眉,“伱們是什麽人?”


    他成天隻在斷金門混,一堆小弟跟著,威風凜凜的,並不記得,也不在意,其他宗門有哪些弟子。


    因此,歐陽木和令狐笑,他都不認識。


    當然,其他宗門的弟子,他隻牢牢記住了一個——


    那就是與他有奪劍之仇,毀劍之恨,不共戴天,勢不兩立的墨畫……


    墨畫就是化成灰,他都認得。


    歐陽木低聲道:“我,我是……”


    他還沒說完,令狐笑便目光一冷,看向宋漸,“你是斷金門的雜碎?”


    令狐笑在煉妖山裏,被斷金門搶過不少妖獸,所以對斷金門是有惡感的。


    宋漸一聽“雜碎”兩字,當即火冒三丈:


    “你是什麽狗東西?!竟敢看不起我斷金門?”


    令狐笑當即冷哼,“你們斷金門,從上到下,沒一個好東西,叫你們雜碎,是抬舉你們了!”


    宋漸咬牙道:“好,好,要不是劍不在手邊……”


    一說到這裏,他的心又是一痛。


    他的劍不是不在手邊,是被那個卑鄙無恥的壞蛋搶走了,毀掉了!


    宋漸深深吸了口氣,壓下怒火,繼續道:


    “要不是手中無劍,我定讓你嚐嚐我斷金劍訣的厲害!”


    “斷金劍訣?”令狐笑一聲冷笑,一臉不屑,“土雞劍訣罷了,敗在我手裏的斷金門雜碎,沒有二十,也有十八了。”


    宋漸一愣。


    這少年這麽強?什麽來頭?


    吹牛的吧……


    空口白牙地扯淡誰不會?


    年少輕狂,宋漸也不會服輸,當即便囂張道:


    “大言不慚!你這樣的,我一個能打你十個!”


    令狐笑聞言,反倒神色平靜,沒一點怒氣,冷笑道:


    “好,若是出去,我看你能在我手下過幾招……”


    兩人兀自爭吵之時,屋外忽然傳來的沉沉的腳步聲。


    三人心中一凜,都屏氣凝神,不再說話。


    而過了一會,伴隨著鐵鏈聲響起,陣法微光一閃,門鎖打開,一個裹著黑袍的高大妖修走了進來。


    他目光陰毒地看了三人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了嘴裏的獠牙。


    令狐笑目光一凝。


    宋漸則心中一顫。


    “是……妖修?!”


    他原本就白的臉,瞬間變得更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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