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縷純金神髓,質如流金,璀璨奪目,內蘊玄妙,似乎有大道法則,在其中流轉。


    據黃山君所言,純金神髓,是要比淡金神髓更高一階的。


    是真正的好東西!


    墨畫臉上笑眯眯的,而後不再猶豫,張口一吞,便將所有淡金神髓,以及少量純金神髓,全部吸入口中。


    這些神髓都被劫雷消過“毒”了,裏麵一切意誌都被抹滅,幹幹淨淨。


    墨畫“吃”得很放心。


    神髓剛一入口,便化為道道金絲,宛如血線一般,一絲一縷地滲入墨畫的神念化身之中。


    恍若一道真正的“神明”,通過祭壇,降臨於世。


    而且這股氣息之中,還蘊藏了一種,玄奧複雜且難以言明的悠久的蘊味。


    神人一體,契合大道,融入道心。


    饑一陣,飽一頓。吃完一頓,餓一陣。


    墨畫想了想,搖了搖頭。


    河神的?


    墨畫想了想,覺得應該不是,這個祭壇表麵上供奉的是河神,實際上供奉的,應該是大荒邪神。


    供桌上,擺滿魚鮮祭品,但似乎又摻雜著人的骨肉。


    墨畫歎了口氣。


    而每個節點,似乎都對應著一座神殿,一個祭壇,一尊邪神化身,以及……


    “還有,這是誰的神權之樹?”


    牆壁被鑿穿後,一股濃烈的,邪異的氣息撲麵而來。


    墨畫越看越是心驚。


    冥冥之中,墨畫覺得自己對“道”的理解,又深刻了一分,道心也“蛻變”了一點點。


    現實中,有一座河神廟,夢魘之中,才會有河神的大殿……


    但他畢竟已經築基了。


    “不好……”


    總覺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麽……


    墨畫就發現,自己位於一棵神光之樹上。


    墨畫貼著牆壁,循著氣息,一點點分辨,一點點溯源,終於在河神像的後麵,發現了一堵牆。


    他看著河神廟,將整座夢魘中的經過,又自腦海中迴憶了一遍,而後意識到一個問題。


    人也好,神也好,乃至天地萬物萬靈萬法,本身都是“大道”的一部分,秉承的都是大道的法則。


    也沒誰有這個家底供得起,讓他天天“吃”飽,頓頓不餓。


    神髓與神念一體。


    “現實之中的祭壇,哪裏去了?”


    人性是道,神性亦是道。


    墨畫心情愉悅,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黑水河神,也被自己坑死了。


    片刻後,天地寂靜。


    現實中,漁修信仰河神,夢魘之中,村民才會在廣場跪拜;


    現實中,有道場豢養的血肉妖魔,夢魘之中,才有後殿的妖魔邪祟;


    下次再想吃,就不知道到什麽時候了。


    顧安和顧全一怔,而後不禁都點了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墨畫沉思片刻,而後環顧自周,在識海中找了找,但沒找到。


    一股不同於凡俗,淩駕於天地眾生,高高在上的氣勢,自其神念中蔓延開來。


    邪神夢魘中的一切,也都是這樣。


    神權之樹,根深蒂固,枝葉繁茂,枝節處有眾多節點。


    可是,墨畫還是沒怎麽想明白……


    被人從中隔開了一道?


    墨畫心中微驚,他又迴到河神廟內,放開神識,四處打量了一會,終於發現了端倪。


    而夢魘之中,有一座“祭壇”……


    墨畫心思微動。


    大千神道,鋒芒內蘊,盡數深藏於眼底。


    墨畫笑道:“沒事了。”


    他發現在這神權之樹中,有一個節點,異常明亮。


    但這棵樹並不算小,但遠沒有大道洪流化作的參天建木那般浩瀚無窮,遮掩天地。


    神權之樹?!


    墨畫神念一動,果然發覺自己似乎與神權之樹,融為了一體。


    想不明白……


    在五品乾學州界,周身皆是築基天驕,乃至天才體修,他的肉身自然算是孱弱的。


    這股氣息,十分熟悉。


    神髓也被自己吃了。


    但祭品已經腐爛,魚缸僅存死水。


    祭壇的陳設,與夢魘中的幾乎一樣。


    墨畫端居祭壇,清澈的眼眸,看著這些極致美,又極致可怕的法則流光,明滅交錯,匯而為一,形成一股宛如通天建木一般的大道洪流,不由怔忡失神。


    祭壇迎來了“主人”,自然會賦予其真正的權柄。


    但又隱隱約約,有點熟悉。


    黑水河神,也就是大荒邪神化身,死得很徹底,一點渣都沒剩下。


    以他目前的能力——無論是神念之力,還是神的位階,都無法去撥開迷霧,覬覦頂端的神權。


    總的來說,沒有十分,也有九分滿意。


    他的小心髒,噗通噗通直跳。


    墨畫不由想起了,自己剛踏入漁村被血色浸染的土壤時,心中湧起的那種莫名的渴望。


    漁村的河神廟中,打坐冥想的墨畫,緩緩睜開了雙眼,而後就看到顧安攥著黑布,顧全握著棍子,其他人也圍著自己虎視眈眈。


    夢中的河神大殿,格局要更寬闊些。


    沒東西吃了……


    墨畫眉頭越皺越緊,苦思冥想後,最終隻能無奈歎氣。


    仿佛自己若是就這麽走了,就等於是“買櫝還珠”,錯失了什麽很珍貴的東西……


    抹殺了黑水河神,墨畫吃了不少神髓,甚至還有幾絲,位階更高的純金神髓,神識質變得更深,神念之中的金色更濃,神念之力更強。


    恍若神明的古老法則。


    格局不對。


    墨畫豁然開朗,心念通明。


    數量眾多的妖魔邪祟……


    不過做人不能貪心,又是邪祟,又是神髓的……


    供桌中間,供著一個琉璃色的魚缸。


    他的神識,在吞了大量神髓後,又進一步質變,進一步向“神的階位”,邁出了一大步。


    大道恢弘浩渺,豈是那麽好領悟的?與大道化為一體,又究竟是怎麽個“化”法?


    所有隻是隱蔽,但不算堅固。


    此外,吃了大量神髓,以及大量邪念。


    劍上附著劍意,虛實相合,現實之中也是能用的。


    墨畫見他們明白了,便吩咐道:


    “你們守著,我進去看看。”


    其他人也點頭附和。


    墨畫心中微驚,而後皺起了眉頭。


    但現在,自己並沒有發現現實之中的祭壇。


    神道陣法!


    神念不可脫離現實而存在。


    墨畫心中默默道。


    “神念……道化?!”


    那自己竊取的……是大荒邪神的權柄?


    墨畫心中一跳。


    才是自己修得無上神識,所要證求的天地大道!


    現實之中,是用不了的。


    他的神念化劍,剛剛入門,也隻有在神識構生的夢境,和自身的識海裏,才鋒利無比,殺伐淩厲。


    墨畫體內的神髓,開始流轉,周身泛起淡淡金光,眼眸也變成暗金色,目光威嚴,深不可測。


    墨畫又將進漁村的前前後後,在腦海中全部迴想了一遍,想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的邪祟,能補一下自己晉升十七紋神識的缺口。


    黑水河神死了。


    邪神意誌被抹殺了。


    “小公子……”


    “真”神降臨真正的祭壇。


    現實中的河神殿,初見倒不覺得有什麽,現在從夢中退出,再看去時,就明顯感覺格局更狹仄窄短了些,就像是……


    墨畫想不大明白。


    他連忙盡力迴憶著,自己當初從悟道中,參悟出的神道感悟。


    河神被自己剁掉了。


    牆壁破了一個洞口,裏麵陰森暗沉。


    和之前在璧山魔窟時一樣。


    牆壁本身沒有畫上加固用的陣法,而僅以神道陣法,封鎖神念氣息。


    墨畫神識一顫,便覺得無盡大道法則,在自己麵前紛繁如雨,如流星劃過。


    有點太惡心了,他不太想吃。


    但真的是這麽簡單麽?


    “神權是什麽?”


    坐上祭壇的瞬間,一道古老的神蘊,浩然降臨。


    這裏麵,似乎不像是“人”待的地方。


    豢養爪牙,發展勢力,並借助神明之樹的權柄,號令成千上萬的妖魔邪祟。


    不像那位劍修前輩,修劍化氣,煉氣化意,劍器、劍氣與劍意三者融為一體。


    這棵樹,象征著部分法則,也象征著……神明的權柄。


    而墨畫也今非昔比。


    道道光芒凝聚編織,不停變幻,而後匯在一起,形成一股無盡浩瀚的光流。


    墨畫覺得很有可能。


    很珍貴的……什麽東西?


    墨畫皺眉,不由停下了腳步。


    顧安看了看墨畫的眼睛,見墨畫目光清明,微微鬆了口氣,但還是不太敢放心,便問道:


    “其他的……”


    墨畫並沒有什麽,能在現實之中,大殺四方的神念手段。


    “神階”進一步質變了。


    既然如此,不必畏懼“神性”,也不必高看“神性”。


    這具黑水河神,似乎已經徹頭徹尾,成了一尊邪神化身。除了神髓之外,自身邪念已經與大荒邪神的意誌,融為一體,被劫雷一並抹消了。


    河神夢境崩塌了,裏麵就算有,但也不會留下。


    墨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將河神像給推倒了,然後順其自然地,他自己坐了上去。


    這是一棵大道法則之樹。


    秉持人性,磨礪神性。


    墨畫在牆壁外,放開神識,窺測了一下,發現沒有其他氣息,也沒有什麽邪祟,便對眾人道:


    “我進去看看,你們在這裏等下。”


    墨畫走到盡頭,抬頭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座祭壇。


    盡頭有明晦朦朧的燭光,透著陰森的綠色,夾雜著夢魘一般的血霧,有一種古老的可怖感。


    墨畫的神念之軀,漸漸與金色神髓融合。


    “神的權柄?具體是什麽權柄?”


    他又打量了一下,這棵與自己神念接通的神權之樹,發現神權之樹上,枝葉繁茂,有諸多節點。


    若是陣法危險,那他們的確不好進去,貿然進去,還有可能會壞事……


    “好。”顧安等人點頭道,“公子小心。”


    神識雖說還是沒到十七紋,有點可惜,但人要知足常樂,不能太過貪心。


    這是一座,已然建好,而且正式運轉過的祭壇。


    “還有沒有什麽能‘吃’的麽?”


    是邪神的氣息!


    墨畫微微點頭,便暫時將“神念道化”這四個字放在心底。


    就這一步之遙,墨畫十分難受。


    “神念道化……是什麽意思?”


    此行基本算是圓滿結束了。


    但大部分,尤其是頂端部分,籠罩在迷霧之中。


    河神像下,擺著一個供桌。


    距離十七紋的築基後期神識境界,還是差著一步之遙。


    隻是……


    顧安和顧全愣了下,但也沒有拒絕。


    如參天大樹般,衝天而起,開枝散葉,覆蓋整片天地。


    祭壇之上,光芒一閃,似乎是在定位。


    而他的眼眸,也露出了更強烈的金光。


    便在這時,墨畫餘光一瞥,忽而一怔。


    他隱隱感覺,這四個字得自“神髓”,又與“神”和“道”有關,絕對非同小可。


    陣法的事,隻能交給小墨公子。


    這才是真正的神之“權柄”。


    一股古樸玄妙的法則氣息,籠罩在墨畫周身。


    修士修仙,求的是大道。


    墨畫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少,記憶中的情感也越來越淡薄。


    算是功德圓滿了。


    顧安等人見了,也都停了下來,低聲疑惑道:“小公子,可有什麽不妥?”


    墨畫搖了搖頭,迴頭看了眼河神殿,目露思索。


    清秀可愛的麵容,變得威嚴。


    神像還是能推的。


    這趟收獲也很大。


    他們雖不知洞口後麵有什麽,但裏麵流露出的深沉的氣息,也不由讓人心悸膽怯,後背發涼。


    他的神念化身,漸漸通透,皮膚之上,“血肉”之內,皆浮現出了淡金色的紋路。


    但這次,又有點不一樣。


    夢中河神大殿,與現實中的河神殿,二者的格局是不一樣的。


    金色神髓,也漸漸被分化,被吸收,化為細微的神性“血絲”,沿著一種晦澀的,宛如謎天陣紋一般的軌跡,自墨畫神念軀體之中流轉,編織,最終徹底融合。


    祭壇誤認自己為“主人”,所以溝通了神明大道,為自己讓渡了神明的權柄,以及這棵象征著神明權柄的……


    更何況,它們浮遊在現實之中。


    “神識證道,果真不容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隻吃了神髓,沒有神念可吃。


    當然,一般築基,也不會去和煉氣比肉身……墨畫除外。


    密道陰暗,但並不長,不過數十步,墨畫便走到了盡頭。


    這才是,自己要走的路!


    “神”以“物”為基礎。


    是不是意味著,現實之中,也本應該有一座真實的祭壇,與夢境彼此對應?


    他幾乎可以確定,自己之前從未聽任何人,任何邪祟,乃至任何神明——主要是黃山君,提到過這四個字。


    隻是剛走出了河神廟,墨畫心中便不由一怔,感覺有一絲絲不踏實。


    他是陣師,為不少修道建築主建過陣法,對建築格局有些敏感。


    於是墨畫便沿著洞口,走進了藏在河神雕像後麵的,隱秘的密道。


    隻“吃”神髓,就隻能提升神階,提不了神識本身的境界。


    這棵樹,由流光構成,或者說,是由一部分大道法則構成。


    神權之樹,是怎麽號令的?又是如何運作的?


    大荒之主的神力,又到底是什麽?


    號令妖魔,妖魔又是怎麽進攻的?


    墨畫皺眉,沉思良久,思緒還是有些雜亂。


    這就很不合理。


    不過片刻,墨畫的眼神,變得冷漠。


    識海之中,清越古聲響起,道碑震顫共鳴。


    墨畫點了點頭,退出了識海。


    墨畫眼睛一亮,迴頭道:“小安哥,小全哥,幫忙把這個牆打穿!”


    也就是說,自己竊取的,隻是大荒邪神一部分的權柄?


    真正的頂端神權,自己好像還沒染指的資格。


    神道陣法就隱晦地刻在牆內,掩蓋著牆後的氣息。


    雖然事實上也提升了一點點,但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血蛭?


    那些血蛭,也算是一種邪祟。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顧全也放下了棍子。


    其他黑衣人,除了死掉的,也都落網了。


    神性開始吞噬人性。


    之後墨畫又打量了一下識海,發現一切已然歸於平靜。


    但沒有邪祟吃,神識的品提升不了。


    而與此同時,墨畫的腦海中,近乎本能地浮現出一個詞:


    而且那些血蛭,雖然邪異汙穢,但邪念的量並不多,即便吃了,估計也就是塞牙縫。


    這個節點,似乎十分重要,十分特殊,而且其中並沒有邪穢血腥之氣,反而有著一股純淨而濃鬱的孩童氣息。


    河神廟內,有十分隱晦的,神道陣法的氣息。


    墨畫心中默默道。


    神權之樹,已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墨畫微微點頭,而後繼續研究神權之樹。


    這四個字,仿佛是刻在“神髓”之中一般,隨著對大道的領悟,自然而然就浮現在了腦海。


    眾人便聽著墨畫的吩咐,起身離開了河神廟。


    恍然之間,似有妖魔俯首,萬靈朝拜,無盡神道玄妙,匯於祭壇正中,“供奉”著墨畫的尊位。


    墨畫圍著祭壇,轉著兩圈,沒發現什麽好東西,略作沉吟,便伸手去推河神雕像。


    河神廟的夢境被搗毀了,被邪神控製,供奉信仰的漁修也大多獲救了。


    不必將神視為“神”……


    於大河的兩個孩子救了出來。


    神念領悟大道,與大道化為一體?


    顧名思義,應該是這麽理解的。


    不知是不是夢魘破碎,邪神被殺,供奉無主的緣故,整個祭壇,一片陳腐與死寂。


    兩人合力,花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便以築基後期的勁力,硬生生鑿穿了牆壁。


    而神髓升階,神念升品。


    顧全不安道:“小公子,裏麵陰森森的,可能有危險,我們跟你一起去吧。”


    過江龍捉住了。


    但是,似乎也沒有。


    中央是一個金石鑄就的河神像,人身魚頭,頭頂卻嫁接著兩隻羊角,邪惡怪異。


    漁村外麵,妖魔是血肉,而不是邪祟。


    “不對……”


    “自己的修道閱曆,還是淺了,神道知識也不夠精通,閉門苦思,鑽牛角尖也不可取,還是以後有空,老老實實去找人請教下吧……”


    神念道化……


    眼眸之中冷漠而刺目的金光,也一點點收斂,漸漸變得溫和,帶著俯瞰蒼生的悲憫。


    但與一般煉氣修士,甚至是煉氣體修相比,墨畫的肉身,也勉強能過得去,並不完全算“手無縛雞之力”。


    “我們迴去吧。”墨畫心情輕鬆道。


    基礎的神道陣紋,入門的神念化劍,以及藏在那位劍修前輩法寶斷劍上的,太虛神念化劍真訣的因果線索……


    冥冥之中,墨畫有一種預感。


    墨畫神情凝重道:“裏麵被人布下了陣法,十分危險,所以我能進去,你們不能進去。”


    就算是邪神,怕是也有點夠嗆。


    神性與人性合一。


    河神像由金石所鑄,擺在祭壇上,並不大,但有點沉,墨畫推著有些吃力。


    現在一頓吃飽了,接下來一陣,就沒東西吃了。


    “還是說,被邪神特意藏了起來?”


    墨畫目光微凝,低聲道:


    “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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