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靈畜”,其實是人?


    雞鴨牛馬,還有母豬,仙鶴,這些都是不同修士的代稱?


    墨畫瞳孔微縮。


    傳書令上,是一本“賬目”。


    賬目之中,記錄的數量眾多。


    這便意味著,禿鷹這夥人……


    他們不隻是簡單地“拐賣”,很可能暗地裏在做著,大規模的修士“販賣”。


    把人當“靈畜”一樣販賣!


    墨畫目光一冷,禿鷹這個大王八蛋,讓他死得太便宜了……


    看著被還原的,一長串“靈畜賬目”,墨畫眉頭微微皺起,心中疑惑。


    禿鷹實力雖然強,但還沒強到,能靠自己,做出如今大規模的違禁“買賣”的地步。


    他可能,隻是一個小頭目。


    是整條“販賣鏈”上的一環。


    這條販賣鏈上,必然還有其他更多的罪修。


    而且,如此大量的修士販賣,表麵上卻風平浪靜,沒露出什麽端倪。


    這便說明,“禿鷹”這夥人,有著長期穩定的犯罪流程。


    有著根深蒂固的利益鏈。


    甚至說不定還有幕後“黑傘”……


    他們的背後,也很有可能,有什麽“大修士”,替他們遮掩了天機……


    墨畫沉思片刻,歎了口氣,默默將這份“傳書令”,收進了自己的納子戒。


    這種事,暫時還管不了……


    以後有實力,有人脈,或者摸清了裏麵的機密之後,再去想辦法把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在此之前,這份傳書令,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否則定會引火燒身。


    自己一個小修士,孤身在乾學州界,無依無靠的,若是自不量力,貿然介入這種事,被幕後的“黑手”盯上,很可能就自身難保了。


    即便荀老先生,還有琬姨他們想保自己,也未必能保得住……


    不能太依賴他人。


    也不能給他們,添太大的麻煩。


    墨畫微微頷首。


    師父告誡過自己,出頭的椽子先爛。


    強如師父,天機衍算如入化境,還是被人算計,陷入絕境,生死不知了。


    自己不如師父,若想保命,就一定要學會“隱身”。


    從因果中“隱身”。


    就算露頭,也要把自己放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墨畫心意已定,收好禿鷹的“傳書令”,暫時便不再去想。


    眼前的事,還是先抓火佛陀。


    ……


    次日,旬休。


    墨畫牽著瑜兒,由聞人衛護著,登上了一輛富麗的馬車,離開了幽麗古樸的太虛門,前往清州城的顧家。


    到了顧家,瑜兒去向聞人琬匯報功課了。


    家風嚴正的世家嫡係子弟,修行要求十分嚴格。


    瑜兒之前受噩夢驚擾,虛弱不堪,修行自然隻能落下。


    但現在,瑜兒跟在墨畫身邊,吃好睡好,元氣充沛,自然而然,那些落下的修行功課,就要補迴來了。


    墨畫見了聞人琬,打了招唿,寒暄了幾句,便去找顧長懷了。


    一個顧家子弟在前引路,將墨畫帶到了顧長懷的書房。


    顧長懷的書房,十分整潔,一塵不染,精致而華貴。


    一看就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名門世家弟子的書房。


    一旁的屏風上,還繡著一隻五彩斑斕的孔雀,昂著脖子,一臉倨傲地開著屏,顯得很騷包。


    很符合墨畫對顧叔叔的“刻板”印象。


    帶路的顧家弟子,隻將墨畫引到門口,便行禮退去了。


    墨畫站在門外,往書房裏瞅了瞅,想看看顧叔叔在幹什麽。


    顧長懷知道墨畫來了,歎了口氣:


    “進來吧。”


    墨畫便大大方方進門。


    顧長懷坐在紅木鑲金的書桌前。


    墨畫左右看了看,見書桌前沒有位子,就自己從旁邊搬了個凳子,擺到書桌前,跟顧長懷麵對麵坐在了一起。


    顧長懷又歎了口氣。


    這孩子,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之後墨畫便說起正事來。


    “顧叔叔,火佛陀有線索了麽?”


    雖然一看顧叔叔的臉色,就知道肯定沒什麽線索,而且進展也不大,但墨畫還是照例問了一下。


    顧長懷搖了搖頭,但他顯然不想多說什麽。


    “那……”墨畫又問,“花郎君的傳書令,還原了麽?”


    顧長懷臉色難看,“沒,還原不了……”


    墨畫眉眼一喜,但還是表示出了遺憾。


    顧長懷默默看著墨畫,皺眉道:


    “你怎麽好像……還挺開心的樣子……”


    “沒有,沒有……”


    墨畫有點“言不由衷”。


    他學元磁陣,就是為了“還原”磁紋,恢複傳書令中被抹消的文字。


    若是被別人還原了,那自己不就白學了麽。


    顧長懷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說什麽好。


    墨畫便小聲試探道:


    “顧叔叔,要不,交給我試試?”


    顧長懷有些錯愕,“交給你什麽?”


    “傳書令!”


    顧長懷狐疑地看著墨畫,“你別跟我說,這幾天的功夫,你已經學會‘還原’傳書令的磁紋了?”


    墨畫“矜持”地點了點頭。


    顧長懷沉默了。


    他其實有點想相信,也願意相信,但理智又讓他很難相信。


    元磁陣是機密陣法,一般修士,不會去學,就算去學了,也不可能精通。


    即便精通了,大多也都是構建陣法。


    想反向還原陣法,又是另一迴事。


    陣法門類駁雜,浩瀚無窮,即便是一些大陣師,也無法做到門門精通。


    術業有專攻。


    陣法同樣如此。


    墨畫年紀太小了,能將一些基礎陣法,學得紮實就不錯了。


    磁紋還原這種,比較冷門,“專業”性極強的陣法,他哪裏來那麽多神識和時間去鑽研……


    顧長懷搖了搖頭。


    “顧叔叔,你不信麽……”墨畫道。


    “廢話……”


    墨畫不解,“這有什麽不能相信的呢……”


    “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顧長懷沒好氣地瞪了墨畫一眼,“你怎麽不說,你還主建過大陣呢?”


    墨畫神情有些微妙。


    顧長懷冷笑,“怎麽,伱還真主建過大陣?”


    “我說是,你信麽?”


    顧長懷麵無表情地看著墨畫,“我隻是不精通陣法,不是真的‘陣盲’……”


    還主建大陣……


    你這小屁孩,想什麽呢?


    牛皮都給你吹天上去了……


    “我真學會磁紋還原了!”


    顧長懷還是不信。


    墨畫歎了口氣。


    那沒辦法了。


    事實勝於雄辯,看來自己隻能露一手了。


    墨畫取出傳書令,遞給顧長懷:


    “顧叔叔,你用傳書令,偷偷發條消息到這上麵,別讓我知道,然後你再抹掉,我‘還原’給你看……”


    墨畫沒說完,就見顧長懷神色大變,盯著傳書令,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


    “這是……”


    顧長懷指著那枚,道道裂痕,破破爛爛的傳書令,手有些抖,氣得聲音都變了。


    “這是我給你的那枚傳書令?”


    “這才多久,你就弄壞了?!”


    墨畫有點心虛,但還是糾正道:


    “沒壞!”


    顧長懷冷漠地看著墨畫,一臉“你再說說,讓我聽聽,你怎麽狡辯”的神色。


    墨畫眨了眨眼道:


    “隻是……我無意間,碰巧把它拆開了,有了點裂痕,不太美觀罷了,但我已經修好了!”


    “雖然外表有些破爛,但功能完好,不影響使用。”


    墨畫正色道:“修道之人,不可被表象蒙蔽,要重視事物本質的功用……”


    顧長懷冷冷道:“你懂得還挺多,把東西弄壞了,還能扯出一堆道理……”


    墨畫見顧叔叔還在生氣,便連忙道:“這些都不是重點……”


    “我是為了學習磁紋還原……”


    “這枚傳書令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墨畫一臉正經。


    “好,好……”


    顧長懷餘怒未消,接過傳書令,發了幾條消息,而後又自行抹去,再將傳書令丟還給了墨畫。


    “你複原一下,看我剛剛傳的,是什麽字?”


    “嗯嗯。”


    墨畫胸有成竹。


    他取出羅盤,將底層定式陣紋複刻好,而後以神識,窺視並記錄次雷紋。


    再通過陣盤,以定式磁紋,加上次雷紋,進行推衍。


    顧長懷見墨畫神色鎮定,手法嫻熟,畫了一堆他從未見過的陣紋,有模有樣地做著複雜的推衍,心中的怒氣,便漸漸轉化為驚愕。


    他雖看不懂,但也知道,這種推衍手法,絕非等閑……


    而一旁的陣盤之上,磁墨凝聚,漸漸顯化,還原出了幾個字:


    “小壞蛋……”


    墨畫神情一喜,隨後一怔,一臉不高興地看著顧長懷。


    “小壞蛋……不會是在說我吧?”


    顧長懷卻沒管墨畫的不高興。


    他徹底愣住了,望向墨畫,一臉匪夷所思,“你……真的還原出來了?”


    這可是天樞閣裏的大陣師,才會的手段……


    你一個築基小修士,也能學得會?


    墨畫見他一驚一乍,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就不計較他,說自己是“小壞蛋”的事了。


    墨畫一臉自豪道:


    “我可是在跟荀老先生學陣法……”


    “荀老先生……”


    顧長懷一怔,而後肅然起敬。


    他雖不知,墨畫口中的荀老先生究竟是何身份,但能在八大門之一的太虛門傳授陣法,而且被尊稱為“老先生”,資曆必然很老,陣法造詣,也必定不凡。


    有這種陣師教墨畫,那一切似乎還說得過去……


    顧長懷看向墨畫的目光,也更加不同了。


    隻是真讓墨畫,嚐試去“還原”花郎君的傳書令,顧長懷還是有些不放心。


    墨畫似乎看穿了顧長懷的想法,便問道:


    “顧叔叔,花郎君的傳書令,現在在哪?”


    顧長懷斟酌片刻後,緩緩道:


    “天樞閣那邊退迴來了……”


    顧長懷不悅,“天樞閣的陣師,要麽身份太高,我請不動,要麽沒時間,幫不了,要麽嫌麻煩……總之,沒人願接道廷司這個差事……”


    “那你隻能靠我了啊……”


    墨畫兩眼閃閃發光。


    顧長懷一窒,歎了口氣,無奈道:“你隨我去趟道廷司,我把傳書令給你,你試試看……”


    “嗯嗯!”


    墨畫連連點頭。


    顧長懷搖了搖頭,他沒想到,自己堂堂金丹境的典司,竟淪落到,要靠一個剛入門的小修士找線索的地步……


    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顧長懷和聞人琬說了一聲,便帶著墨畫,啟程折返,迴到了道廷司。


    顧長懷辦了些手續,取來了花郎君的那枚傳書令。


    這是一枚,瑩白之中,帶了些翡翠之色的玉牌。


    墨畫打量了下,而後神識進入,窺測傳書令,見令中空白一片,的確都被抹掉了。


    墨畫又掃視片刻,見傳書令中,沒有“加封”,或是“加密”的痕跡,這才將傳書令,遞給顧長懷。


    “顧叔叔,幫我拆一下吧……”


    他怕自己拆,又給拆壞了。


    顧長懷想拆,但動手前,又有些遲疑。


    他怕墨畫學藝不精,把裏麵的陣法給弄壞了。


    不過轉念一想,即便給天樞閣那邊還原,該壞還是要壞。


    沒有百分之百,穩妥“還原”的方法。


    現在不賭一把,等火佛陀跑了,這傳書令,即便真的還原出來了,也一點用都沒了。


    一念及此,顧長懷便下定決心了。


    他三下五除二,將傳書令給拆開了,而且手法細膩,動作嫻熟。


    拆開之後,傳書令便露出了底層的陣紋,顧長懷便將傳書令,遞給了墨畫。


    墨畫立刻便開始複刻定式磁紋。


    傳書令的定式磁紋,都是不同的。


    這枚傳書令的定式磁紋,與禿鷹的那枚,又有很多不同。


    墨畫將定式磁紋,複刻在陣盤上,而後通過自己學的《定式磁紋注解》,一一比對,大概明白了,這些磁紋的含義。


    功能性的磁紋,大體相同。


    隻是“撰寫”刻畫磁紋的習慣,有些出入。


    而最不同的地方,在於這枚傳書令,其實是單向的。


    隻能單向接收訊息,不能向外傳遞文字。


    “火佛陀他們,還是很謹慎的……”


    而後墨畫如法炮製,以定式磁紋為基準,以次雷紋為磁流“契約”的痕跡,開始重新推衍。


    很快,陣盤之上,開始有文字顯現……


    顧長懷心中一震。


    “竟然真的……還原出來了……”


    他又默默看了眼墨畫,心緒起伏,隨後轉過頭,定睛看向陣盤上,還原出的文字。


    因為次雷紋千變萬化,墨畫觀察再敏銳,也總會有些疏漏。


    所以文字,總會有些錯謬。


    而且次序是亂的。


    但大體上,還是能看明白的……


    ……


    “花老六……你到何處了?”


    “若是壞了事,大家都要死……”


    “王八蛋……”


    “十一月初一……”


    “全家死絕……”


    “一切都備妥了,神不知,鬼不覺……”


    “璧山城,胭脂鋪……”


    ……


    “那些殘花敗柳,有什麽好玩的?”


    “事成之後,公子會賞你一個上等貨色,是你這輩子,想舔都舔不到的……”


    “花老六,別誤了時辰。”


    “花老六?”


    “這次你若再精蟲上腦,壞了大事,老子就把你閹了……”


    ……


    “大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你死定了……”


    ……


    墨畫和顧長懷,將這些文字看完後,對視一眼,都皺起了眉頭。


    “這個口吻,不像是火佛陀……”


    “有可能,是火佛陀手下發的……”


    裏麵的線索,似乎也不多。


    大體上,都是已知的信息。


    花郎君跟火佛陀,是一夥的,他們相約一起去璧山城,將謝家滅門。


    除此之外,讓墨畫在意的,有兩點。


    一個是“公子”。


    “事成之後,公子會賞你一個上等貨色……”


    這個“公子”是誰?


    驀然間,墨畫想起了禿鷹那枚傳書令上,還原後的“賬目”文字,其中有一條記載:


    “廿日,百花,得仙鶴一隻,贈與公子……”


    仙鶴一隻,贈與“公子”。


    這裏兩個“公子”,是不是指的同一個人?


    還是說,隻是巧合?


    畢竟這裏是乾學州界,世家弟子太多了,叫“公子”的很多。


    墨畫自己,還被人叫“小公子”呢……


    墨畫看了眼顧長懷,小聲問道:


    “顧叔叔,有哪個惡行累累的罪修,外號叫做‘公子’的麽?”


    顧長懷皺眉沉思,搖了搖頭,“我沒聽過……”


    墨畫點了點頭。


    顧叔叔都沒聽過,那就意味著,很可能是藏在暗中的人……


    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另外一個,讓墨畫在意的地方。


    “胭脂鋪。”


    這是整個傳書令中,唯一一個,明確的地名。


    要麽是接頭的地方。


    要麽就是有暗哨。


    甚至有可能,就是他們藏身的地方……


    這點顧長懷,顯然也想到了。


    “顧叔叔,璧山城裏,有胭脂鋪麽?”墨畫又問道。


    顧長懷沉吟,“有幾家……”


    “要不,去看看?”墨畫試探道。


    事已至此,無論如何,都要去看看的。


    顧長懷頷首,起身離開,可沒走幾步,就發現墨畫“小跟屁蟲”一般,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顯然想跟他一起去。


    顧長懷不想帶他,但又知道,自己肯定擺脫不掉墨畫,便不白費力氣了,隻是強調道:


    “約法三章,別忘了!”


    “嗯嗯。”墨畫點頭。


    顧長懷歎了口氣,剛想走,忽而又想起什麽,神情凝重道:


    “還原磁紋的事,你別跟其他人說。”


    “尤其是道廷司的人……”


    墨畫一怔,隨後心中明了,微微點了點頭,“放心吧,我口風可緊了。”


    顧長懷這才放心。


    之後兩人,便乘著馬車,前往璧山城。


    此行隻是打探消息,顧長懷沒有興師動眾,叫上道廷司其他人。


    馬車疾行,一路顛簸,很快便到了璧山城。


    璧山城內,共有四家胭脂鋪。


    兩家大一些的,裝飾奢華,脂粉味很重,店鋪裏男女結伴,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還有一家,生意不行,快倒閉了。


    這三家,看著沒什麽問題。


    可疑的,是最後一家。


    店名就叫“胭脂鋪”,開在一個小巷裏,鋪子不大不小,人流很少,也很安靜。


    店裏的確擺著不少胭脂水粉,但成色很舊,顯然都是陳貨。


    而且整個鋪子,透漏著一種,詭異的違和感。


    偶有修士進去,但過了一會,又都出來了。


    墨畫和顧長懷,在附近的茶館,喝了一壺茶,嗑了兩碟鬆子,同時盯著胭脂鋪的動靜。


    他們沒有貿然動手,想先看下情況。


    看了一個多時辰,墨畫輕“咦”了一聲。


    顧長懷一挑眉,“看出什麽來了?”


    墨畫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而後不露聲色,壓低聲音道:


    “這家店,沒有客人……”


    “那些來來往往的客人,雖有男有女,樣貌各異,但其實都是一個人……”


    顧長懷微露詫異,點了點頭。


    墨畫見他沒太大反應,不由好奇道:


    “顧叔叔,你也看出來了?”


    顧長懷輕輕哼了一聲,“區區障眼之法,怎麽瞞得住我……”


    墨畫有點見不慣他這副倨傲的模樣,便問道:


    “那你知道,這假扮客人的修士是誰麽?”


    顧長懷微怔。


    這他如何知道?


    顧長懷看了眼墨畫,“你知道?”


    墨畫得意地挑了挑眉。


    顧長懷皺眉不解,“你怎麽知道?”


    墨畫道:“因為不久之前,就是我,把他抓進道獄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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