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斷金玉簡


    大漢怒道:“我不!”


    這鐵板上麵,陣紋密密麻麻,刀針火獄一般,不用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跪不跪?”墨畫板著臉。


    大漢嗤笑,“你當我傻……啊――”


    他話沒說完,就被歐陽楓按住,朝膝蓋踢了一腳。


    大漢雙膝一折,跪到了鐵板上麵,瞬間發出了痛苦的嚎叫,額頭滿是冷汗,麵容都扭曲起來。


    墨畫不知他是真疼,還是假疼,一臉好奇地問道:


    “疼麽?”


    他真的很想知道……


    這鐵板,雖然是他設計的,上麵的陣法,也都是他一筆一筆畫上去的,但具體效果如何,墨畫並不清楚。


    他隻是估摸著,應該會很疼。


    畢竟鐵板上麵,他畫了不隻一副陣法,還都是碰到就很疼的陣法……


    有艮山微毫陣,陣法激活後,靈力細密如針,會刺入膝蓋,造成痛楚;


    有八卦坎水陣,靈力會浸入膝蓋,冰涼刺骨;


    還有離火陣,火係靈力會緩緩焚燒,造成灼燒之苦……


    這三副陣法,依次流轉,使受刑之人體會針刺入骨,水寒刺骨,還有火燒之苦的感受……


    反正肯定不好受……


    但具體有多不好受,墨畫心裏沒數。


    他又不傻,總不可能親自去試。


    現在這個斷金門叛徒,還是第一個嚐試這“山水火刑”鐵板的人。


    墨畫很想知道他使用後的感受如何,也好以此來判斷,自己的設計是否合格,陣法是否需要改進。


    所以他問得很誠懇。


    但大漢卻以為墨畫是在奚落,在嘲諷,不禁怒氣上湧,雙目通紅,死死咬著牙,忍受著針刺火燒水刑之痛,一句話不說。


    “你說話啊,疼麽?”


    墨畫追著他問。


    大漢終於心防失守,顫著聲音破口大罵:“他娘……”


    墨畫立馬掏出千鈞棒,塞住了他的嘴,一臉嚴肅道:


    “竟然罵人,你素質好低啊……”


    大漢嘴被堵住,話也說不出,兀自瞪大雙眼,滿眼憤恨。


    “看來還是不夠疼,陣法的威力,還是差了點……”


    墨畫摸著下巴,尋思道:


    “看來要再加幾副陣法……”


    “加什麽陣法好呢?”


    “金針?木毒?還是……”


    慕容彩雲和歐陽楓張了張嘴。


    那大漢聽得頭皮發麻,目光驚悚,心道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陰險惡毒,喪心病狂的小修士?!


    他這些到底都是跟誰學的?


    大漢拚命“嗚嗚”了兩聲。


    墨畫把千鈞棒拿開,大漢咬牙道:“我說!”


    墨畫一喜,點頭道:“好。”而後第一句就問了自己最關心的事:


    “這鐵板跪著疼麽?”


    大漢羞憤欲死,不願開口。


    慕容彩雲看不下去了,碰了碰墨畫的肩膀,小聲道:“你問點別的吧,別為難他了……”


    這麽大個修士,被逼著下跪,還要被問疼不疼。


    真把人給氣瘋了,他們也不好跟道廷司還有謝家交代。


    “哦哦。”


    墨畫想了想也對,還是正事要緊,至於這鐵板的用刑反饋,之後再找別人問問吧。


    墨畫有些遺憾,神識牽引陣眼,暫時關閉了鐵板上的陣法。


    痛楚消失,大漢劇烈地喘了口粗氣,也漸漸緩了過來。


    墨畫開始問正事:


    “你認不認識蔣老大?”


    問完之後,墨畫放開神識,看著大漢的眼睛,確認他有沒有撒謊,有沒有說假話。


    大漢皺眉,目光有些茫然,“蔣老大是誰?”


    墨畫又問:“那你認識禿鷹麽?”


    大漢臉色蒼白,“禿鷹……我隻聽說過……此人心狠手辣,不是善茬……”


    “你沒見過他?”


    大漢搖了搖頭。


    “那你見過其他禿子麽?”


    大漢被問懵了,“禿……禿子?”


    墨畫形容了一下,“就是跟禿鷹差不多,有可能是禿子,但戴著假發,道上的外號裏麵,含有‘禿’,或者‘光’,又或者是‘羅漢’,‘頭陀’之類字眼的罪修……”


    大漢忍痛皺眉,“你……問這個做什麽?”


    墨畫不悅,“是我在問你,還是你在問我?”


    大漢迫於壓力,尤其是剛剛才體會過的,膝下那密密麻麻的陣紋所帶來的痛楚,無奈道:


    “我隱姓埋名,在暗地裏混了一些時日,是聽說過一些修士,聲名赫赫……”


    “譬如‘禿狼’、‘禿蛟’、‘苦頭陀’、‘惡羅漢’……”


    “但我修為不夠,隻做些小偷小摸的小買賣,所以與他們並無交集……”


    墨畫默默把這幾個名字記下,又問:


    “你拐賣過修士沒?”


    大漢瞳孔微縮,但卻搖頭道:


    “我不敢,乾學州界這個地方,家族雲集,我沒這個膽子,觸這種黴頭,去拐賣修士。”


    墨畫目光微凝,看著他若有所思。


    大漢強自鎮定,但明顯有些心虛,微微移開了目光。


    墨畫微微笑了下,沒有追問下去,而是道:


    “最後一件事,把你的易容術交出來!”


    大漢神情一變,硬著頭皮狡辯道:


    “什麽易容術?”


    墨畫麵露不悅,“跟我裝傻?”


    見大漢神情固執,墨畫神識微動,重新將鐵板上的陣法,催動到極致。


    大漢眼睛陡然睜大,疼得渾身顫抖,膝蓋備受煎熬,但卻咬緊牙關,並不鬆口……


    墨畫有些奇怪,“怎麽這麽能忍?”


    他話音未落,大漢就疼得暈過去了……


    墨畫有些無奈,心裏嘀咕道:


    “寧可受刑,也不願交出‘易容術’……”


    “是因為‘易容術’幹係太大,死也不能交出來……”


    “還是因為,我這鐵板上的陣法,威力還是不夠,逼不出他嘴裏的真話?”


    可惜了,這個鐵板自己不能用,不知道威力究竟如何……


    以後再想辦法改進改進吧……


    墨畫心裏默默道。


    目前這大漢嘴裏,吐出的信息不夠多。


    墨畫打算把他弄醒,再讓他吃點苦頭,再讓他吐些真話出來。


    他幾乎可以篤定,這個斷金門的叛徒,肯定有所隱瞞。


    而且他必然也做過拐賣修士的事,隻不過心虛,不敢說出來而已。


    既是如此,墨畫也就不必跟他客氣。


    墨畫舉起千鈞棒,想把這大漢敲醒,但卻被慕容彩雲攔住了。


    慕容彩雲無奈道:


    “師弟,差不多了……你別把他玩‘廢’了,他還要交給道廷司的……”


    墨畫眨了眨眼,“那我輕點?”


    慕容彩雲有些頭疼,“那也不行。”


    墨畫有些遺憾,“行吧。”


    任務要緊,功勳要緊,情報後麵還可以再打聽。


    慕容彩雲卻有些疑惑,“那個什麽蔣老大,還有禿鷹和人販子,你問他這些話做什麽?”


    當然是為了四象陣法。


    還有他們背地裏拐賣修士的陰謀。


    不過這些話,不好明說。


    墨畫便道:“我懷疑他跟一群人販子是一夥的!我有一個小兄弟,就差點被人販子拐走了,所以我順便問問,看能不能查出什麽線索,將他們一網打盡!”


    墨畫做出一臉嫉惡如仇的模樣。


    慕容彩雲和歐陽楓麵麵相覷,都不知墨畫說得是真是假。


    墨畫連忙轉移話題:


    “那我能搜他的身麽?”


    謝家目的是抓人,沒讓他們搜身。


    歐陽楓想了想,歎了口氣,“你搜吧……”


    他還把從這大漢身上搜的儲物袋也拿了出來,遞給墨畫,“你把這儲物袋,也一並翻翻,看能不能找出什麽線索。”


    墨畫神色一喜,立馬接過儲物袋,卻有點不好意思道:


    “師兄,這樣合適麽?”


    歐陽楓笑道:“無妨。”


    他也有些好奇,想看看墨畫能不能查出什麽來。


    至於璧山城的道廷司,還有謝家,以他的出身,其實根本都不放在眼裏。


    他之所以恪守規矩,隻是因為太阿門的門規,還有歐陽家的家訓,不想在外做出有辱宗門和世家門麵的事罷了。


    墨畫立馬將大漢翻了一遍,而後皺了皺眉。


    他發現大漢身上的血肉,是軟軟的,全是“假”的,像是什麽東西附在身上,捏造了一個特殊的形體。


    所以他可以是女子,可以是青年,可以是老嫗,也可以是壯漢。


    大漢的臉,明顯也是什麽皮囊糊上去的,看著很怪異。


    至於他原本是什麽模樣,根本看不出來。


    神識“看”也不行。


    神識所“見”的,是虛白空間中,萬事萬物的靈力本質,或是氣機軌跡,而非真正的容貌。


    血肉麵容,都是皮肉,隻是外象。


    不過這大漢的“靈力”本質,墨畫卻清晰地看到,並默默記在心裏了。


    這樣萬一以後再碰到,他也就逃不掉了……


    大漢身上也的確藏了一些東西,墨畫一個不差,都搜了出來,最後連同儲物袋,放在了一起。


    墨畫一個個翻閱。


    靈石、丹藥、靈器……


    大多都是普通修士都會攜帶的東西。


    一些功法、道法也有,但也不算稀有,更看不出與斷金門有什麽關係。


    易容術沒有……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一枚玉簡。


    這枚玉簡,白玉製成,鑲有絲絲金邊。


    墨畫看著極為眼熟,略作思索,心中一驚:同樣款式的玉簡,他見到過!


    蔣老大!


    那個人販子蔣老大手中,就有兩枚同樣款式的玉簡,但都被封住了,神識窺視不了,墨畫就將這兩枚玉簡,存放在了自己的納子戒中。


    墨畫神識微動,發現大漢手中的這枚玉簡,同樣也被封住了,而且跟蔣老大的玉簡,似乎用的是同樣的封存之法。


    墨畫心中一跳,連忙問道:


    “楓師兄,你知道這玉簡是什麽麽?”


    歐陽楓接過,看了一眼,目光微頓,停留在了玉簡的金邊上,有些驚訝道:


    “這似乎是……斷金門的傳承玉簡?”


    “斷金門!”


    墨畫心中微凜。


    那這麽說,那個蔣老大,也曾是斷金門的弟子?


    墨畫想起什麽,忽而又問:


    “楓師兄,十二流的斷金門,是不是以修劍為主?”


    歐陽楓頷首,“不錯。”


    “那他們門派,有什麽厲害的劍訣麽?”墨畫目光熠熠。


    “有的。”歐陽楓點頭道,“斷金門有一門,威力極大的,金係鎮派的劍訣,其名為――”


    歐陽楓沉聲道:“斷金禦劍訣!”


    斷金禦劍訣!!


    墨畫兩眼發光。


    鎮派劍訣!


    這麽一說,那個蔣老大施展的那招,威風凜凜的,金光閃閃的劍訣,就是斷金門的鎮派劍訣,斷金禦劍訣?!


    那他身上的傳承玉簡,豈不就是……


    墨畫的小心髒撲騰撲騰地跳。


    慕容彩雲默默看了墨畫一眼,有些奇怪,“師弟,你……怎麽突然這麽開心?臉都紅了……”


    墨畫擺了擺手,笑眯眯道:“沒什麽……”


    忽而他又想起什麽,問道:


    “楓師兄,那這玉簡,要怎麽看?它好像被封住了……”


    歐陽楓道:“這是傳承玉簡,為了避免傳承遺失,這類玉簡,都是特意‘加封’的,必須知道‘密紋’,才能解開封印,看到裏麵的內容。”


    “加封,密紋?”墨畫一怔,“這個‘密紋’,是‘陣紋’麽?”


    “這個……”


    歐陽楓一滯。


    他陣法學得不太好,還真說不大清楚這裏麵的門道。


    慕容彩雲便道:“也可以這麽說……”


    “所謂‘加封’,指的自然是用陣法加封,解封的‘密紋’,自然也是機密的陣紋。”


    “這也算是陣法的一種特殊應用,隻不過形式有差別,說法有些不同。”


    墨畫明白了。


    換句話說,隻要自己掌握了裏麵的陣法,破解了加封的“密紋”,就能得到玉簡裏麵的傳承了!


    歐陽楓見墨畫眼睛滴溜轉,不知他心裏想什麽,但還是無奈提醒道:


    “這枚玉簡,是不能學的。”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玉簡裏麵封著的,應該是斷金門的身法,遁金訣……”


    “這是斷金門的傳承,不經應允,自行去學的話,會被斷金門追責的……”


    “更何況這枚玉簡是失竊的,肯定會被斷金門記錄在案,偷偷學也不行……”


    墨畫點頭道:“放心吧,楓師兄。”


    這枚玉簡不學無所謂,他還有兩枚呢……


    就是不知,那兩枚玉簡裏,都封存了什麽……


    墨畫打算迴宗門後,一個人悄悄地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利用陣法知識,破解傳承玉簡中,加封的“密紋”,得到斷金門的傳承……


    就算不學,研究批判一下,加深對劍訣的理解也是好的。


    說不定還可以為自己,學習太虛神念化劍真訣,打打根基,做做鋪墊……


    歐陽楓抬頭看了看天色,問道:


    “墨師弟,還有什麽要問的麽?”


    墨畫連連搖頭。


    他知道的已經不少了。


    不知道的,現在估計也問不出來。


    而且,慕容師姐也不讓自己問了,怕自己再折騰折騰,那“大漢”的命都沒了……


    慕容彩雲點頭,“那我發信號,喊謝家修士過來。”


    “好。”歐陽楓道。


    之後慕容彩雲取出折子,發了一道煙火。


    墨畫收拾現場,遮掩自己“動刑”審問,還搜身翻儲物袋的痕跡。


    歐陽楓很體貼地在一旁,為他查漏補缺,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提醒墨畫,有沒有疏漏的地方。


    很快,謝家的修士就趕來了。


    他們見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大漢,神色錯愕,看向墨畫三人的目光,也有一些微妙。


    不像是感激,反倒像是……


    墨畫尋思了一下。


    像是……後悔?


    後悔請自己三人來幫忙?


    還是,被自己三人捷足先登,抓到了這大漢,而心生懊悔?


    墨畫目光微凝。


    這個謝家,果然有些不對勁……


    不過這也輪不到他管了。


    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很快慕容彩雲開始與謝家交涉,商談任務細節,以及功勳獎勵的事宜。


    期間很多問題,都被慕容彩雲搪塞掉了。


    比如怎麽抓到大漢的。


    大漢怎麽暈過去的。


    他膝蓋上的傷勢,是怎麽迴事?


    誰罰他下跪了……等等。


    慕容彩雲語氣溫和,大致就是說,自己三人巡查,碰巧遇到了,順手打暈了,交戰過程中,法術打到他膝蓋了,所以留了傷勢。


    謝家還想再問,這時候歐陽楓便沉著臉,目光如劍。


    謝家的修士,就不敢再問了。


    墨畫由此猜測,歐陽家的名頭,應該很大。


    事情辦妥了,三人也不逗留,便啟程離開了璧山城。


    隻是離開的時候,墨畫迴頭看了眼雲霧繚繞,山勢奇絕的璧山城,隱約覺得,這件事,估計還沒完……


    ……


    馬車離開璧山城,向乾學州界駛去。


    行至一半,墨畫便向慕容師姐和楓師兄告別,自行下車了。


    “師兄師姐,我想起來,還有點要辦,就先下車了,明日我自行迴宗便好。”


    慕容彩雲和歐陽楓都是一怔,看向四周的荒山,不由問道:


    “你在這裏,有什麽事要辦?”


    墨畫笑道:“我有個道友,住在山裏,孤零零的,很寂寞,我去看他一眼。”


    “道友?”


    “嗯。”


    “住在這個山裏?”


    慕容彩雲向四周看了看,枯山老林,荒無人煙,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墨畫笑道:“他有點怕生。”


    “行吧。”慕容彩雲歎了口氣,看著墨畫,目露擔憂,“一定要小心點。”


    “放心吧,師姐!”墨畫笑道。


    說完他招招手,轉身向深山裏走去了……


    深山之中,有個破廟,破廟之中,有個山神。


    這個山神,正愁眉苦臉,欲哭無淚,很快它就不得不見一個,它壓根就不想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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