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地神念的契合,隻有一瞬。


    之後便徹底斷開。


    意象之中,廣袤的大地消失,萬物枯榮,花開花落的異象消退。


    那種對大地的“道”的領悟,也不過曇花一現。


    墨畫自己受益匪淺,迴頭一看,卻發現“道碑”變灰了。


    墨畫嚇了一跳。


    完了,用過度了?


    墨畫皺眉思索。


    他借道碑,觀想大地神念。


    那直接承受大地那亙古浩瀚神念的,便是道碑。


    道碑雖然奇特,但也不至於能溝通大地神念,仍舊安然無恙。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墨畫自己神識太弱了。


    所以作為溝通媒介的道碑,需要承受極大的壓力。


    否則他是不可能,成功溝通大地之道,並與之契合的。


    “有可能是負荷太重,所以罷工了……”


    墨畫有些心疼。


    他摸了摸道碑,擔心道:“你可別有事啊……”


    道碑依舊沉默,毫無反應,隻不過碑麵呈現一片灰色。


    墨畫試著在道碑上畫了一道陣紋。


    陣紋斷續,有明有滅。


    墨畫鬆了口氣。


    道碑還是有效的,隻不過是神念負載過度,所以暫時“接觸不良”,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墨畫隨即又歎了口氣,心中引以為戒。


    自己境界太低,溝通神念,觀想大道這種事,沒有把握的話,下次還是盡量別做了。


    就算沒傷到自己,傷到道碑,也是不好的。


    墨畫有些自責,又拍了拍道碑,道:


    “辛苦你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道碑仍舊沒有反應,似乎並不想理墨畫。


    ……


    自識海退出,墨畫精神一振,又開始畫厚土陣。


    這次畫厚土陣,感覺又完全不一樣了。


    他以神識溝通過大地神念,觀想過大地之道,現在對大地氣息的感知,清晰無比。


    雖然不借助道碑,單憑自己的神識,無法進一步感悟。


    但憑借著清晰的感知,墨畫可以輕鬆地在大地上畫厚土陣。


    而且相當從容,遊刃有餘。


    之前即便能以神識,溝通大地氣息,在大地上畫出厚土陣。


    但筆下的陣紋,也如同畫在泥濘之中。


    陣紋契合不夠,靈力流轉滯澀。


    但現在,墨畫卻真的能將“地”,當成是“紙”,畫下的陣紋,清晰而穩定,且與大地一體。


    似乎畫出的陣紋,本就是大地的一部分。


    落筆之處,土地在,陣紋便在,陣法也在。


    這就是觀想大道的好處。


    但後果就是,道碑“罷工”了。


    短時間內,估計無法用道碑,再練習陣法了。


    “沒辦法了……”


    墨畫有些無奈。


    這段時間,自己隻能光明正大地偷懶了。


    次日,墨畫又去找了莊先生。


    他已經掌握了厚土陣,所以想向先生求證下,自己畫的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誰知一進院門,墨畫就發現莊先生在盯著他看。


    不光莊先生,傀老也在看著他。


    仿佛在看什麽稀罕的物事一樣,目光炯炯的。


    墨畫有點懵,小聲問道:


    “師父,您看什麽呢?”


    “伱……”莊先生幾番猶豫,斟酌著措辭,問道:“昨晚,是不是感知到了什麽?”


    墨畫有些驚訝。


    不愧是莊先生,什麽都瞞不過他。


    墨畫便將昨晚的事,簡單說了,同樣是隱去了道碑。


    隻說自己在學厚土陣時,領悟到了,要以神識溝通大地氣息,才能在大地之上畫出陣法的道理。


    但溝通之後,恍惚之間,自己感知到了一道亙古龐然的神念。


    但也隻有一瞬間,後麵就感知不到了。


    莊先生聽著眼皮直跳。


    溝通大地氣息,與感知大地神念之間,差著十萬八千裏。


    譬如爬山,一個在山底,剛走了兩步,看不到山的全貌。


    另一個卻是幾乎攀到了上山腰,窺見了山峰頂點的景色。


    這兩種感知,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聽著似乎差不多,但二者之間,有著巨大的鴻溝,隔著巨大的天塹。


    這個鴻溝是神識,這個天塹便是大道。


    即便是傀老,木然的神色中,都有著清晰可見的震撼。


    墨畫見二人的神色,心中一時有些忐忑,問道: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莊先生歎道:“是好事,但也可能是禍事。”


    “禍事?”


    莊先生似笑非笑道:


    “你小小年紀,就能觀想大道,要是讓別人知道,肯定會想辦法逮住你,剖開你的識海,看看裏麵都有什麽東西……”


    墨畫嚇了一跳,情不自禁捂住了小腦袋。


    “所以你記住了,”莊先生耐心叮囑道,“這件事,你隻在這裏說這一遍,除此之外,不要告訴任何人!”


    “嗯嗯!”


    墨畫連連點頭。


    莊先生心裏歎了口氣。


    他這個小徒弟,不可告人的秘密,好像越來越多了。


    墨畫卻疑惑問道:


    “師父,我感知到的那道神念,究竟是什麽?是大地的神念麽?大地為什麽會有神念呢,它也是活著的麽?”


    莊先生目光微動,為墨畫解釋道:


    “天地萬物皆有念,有念便有識。”


    “人有神識,妖有妖識,其他萬物,無論是鳥獸蟲魚,花草樹木,也都有著類似‘神識’的念。”


    “這種‘念’,原始而單一,不及人的神識複雜。”


    “但這種‘念’,一旦龐大到一定地步,因其專一而久遠,返璞而歸真,往往比修士充滿私欲的神識,更接近於道。”


    “大地的念,便是如此。”


    “我們通常將這天地萬物之中,這種蘊含大道的龐大神念,稱為‘道蘊’!”


    莊先生神色感慨,緩緩說道。


    “道蘊……”


    墨畫心中大受震撼。


    那自己借助道碑,所感知到的神念,所觀想到的大道,便是……大地的道蘊!


    莊先生又默默看著墨畫,“記住我剛才說的話。”


    墨畫連忙點頭,“師父放心,我誰都不說!”


    莊先生這才點了點頭。


    墨畫又悄悄問道:“師父,那是不是體悟過大地的道蘊,就能畫厚土陣了?”


    莊先生搖了搖頭。


    墨畫一愣,“不是麽?”


    “不是。”


    莊先生道,“隻要稍微能感知到大地的氣息,就能畫厚土陣了。”


    “如果一定要體悟過大地道蘊,那這厚土陣,根本沒幾個人能畫出來……”


    墨畫摸著下巴,尋思道:


    “那我這個體悟,豈不是有些浪費了?”


    莊先生忍不住敲了一下墨畫的小腦袋。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哦。”


    墨畫揉了揉頭,不好意思笑了笑。


    莊先生有些無奈,嘴角也露出一絲笑容,說道:


    “體悟過道蘊,不隻是在地上畫厚土陣,而是可以在地上,畫任何陣法。”


    “隻要你畫陣法的地在,那陣法便在。”


    “這也是一門,極為高深的陣師手法。”


    墨畫吃了一驚,隨後他琢磨了一下,就漸漸明白了。


    “土地歸屬於道蘊,一開始是不讓修士畫陣法的。”


    “因為彼此不認識,道蘊不給你麵子。”


    “現在我“見”了它一麵,算是打了個招唿,混了個麵熟,行事也就有了便利,道蘊也就允許我,在它地盤上畫陣法了。”


    “師父,是這個意思麽?”


    莊先生被墨畫的解釋說懵了,他沉默許久,這才默默道:


    “你要這麽理解……也行吧。”


    墨畫心中一喜。


    可以在地上,畫任何陣法!


    這也意味著,這天地之間,隨處都可畫陣法,隻要有土,便有陣媒。


    而普天之下,莫非厚土。


    更重要的是。


    從此以後他畫陣法,就省了紙錢了!


    換而言之,可以省不少靈石!


    墨畫心中默默道:


    “道碑受點傷,看來還是值得的……”


    隨即墨畫又小聲問莊先生,“師父,這門厚土陣,來曆不小吧。”


    既是絕陣,還要溝通大地氣息,甚至能借此,觀想到大地的道蘊。


    雖然觀想道蘊,主要是道碑的功勞。


    但能作為修士與道蘊的媒介,這門厚土陣,也很不簡單了。


    莊先生也悄聲道:


    “是地宗的絕學,你別說出去。”


    墨畫又小聲道:


    “那假如被人發現呢?”


    “你偷偷學,別管來曆。”


    “這能行麽?”


    ……


    傀老看著這一大一小,竊竊私語的師徒倆,有些無語……


    莊先生繼續對墨畫道:


    “你到了此地,‘一不注意’看到了,‘一不小心’學會了,不偷不搶,光明正大,他們能拿你怎麽辦?說破天去,也是你有理。”


    “更何況……”莊先生又道,“你要是不說,他們都未必知道,你畫的是厚土陣。”


    “他們怎麽會不知道呢?”墨畫一怔。


    “因為他們自己的陣師,都不一定學得會。”


    墨畫有些驚訝,“他們自己的東西,自己學不會麽?”


    莊先生糾正道:“不是他們自己的東西,隻是他們祖上傳來下的,他們也隻是蒙祖上餘蔭。”


    “何況這是絕陣,是陣法絕學,即便隻是一品,但包含大道法則,也不是一般陣師能領悟的。”


    “你說這陣法是你的,你畫一個給我看看?”


    “若是畫不出來,憑什麽說是你的呢?”


    “地宗盡管是以陣法起家,但門內多數修士,也是不可能會絕陣的。”


    “他們自己都不會,拿什麽指責你呢?”


    墨畫弱弱道:“這樣是不是,臉皮稍微,厚了一點……”


    “無妨,有的時候,臉皮厚點,就能解決問題。”


    莊先生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受萬人斥責而不屑一顧的神態。


    墨畫看著莊先生,神色欽佩不已,又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小臉:


    “看來自己的臉皮,還是要再厚一點……”


    一旁的傀老情不自禁歎了口氣。


    好好一個孩子,又要被帶壞了……


    謝謝書友ken-hg、saynolcy0521、20200930152825385、20210129160838153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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