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醜!”


    炎主連忙反駁道。


    獨眼狼目光深邃地看著他。


    “我爹說過,對妻子好的男人,都很俊。”


    炎主說得有板有眼,卻叫獨眼狼啞然失笑。


    這份赤誠清澈,更叫人刮目相看。


    “老炎主的話,那便是真理。”


    獨眼狼說著說著便笑了,笑著笑著眼睛便泛起了紅。


    楚月看向炎主的時候,炎主正在抬眸望天,好似通過這斜陽染色的瓊雲,遠眺被自己遺落在舊時光裏麵目慈祥的父親。


    恍然間,才知曉自己鬱結於心,畫地為牢,浪費了太多年的時間。


    他暗藏起目光裏的悲涼和忐忑,緩緩地低下了頭。


    “想家了?”


    耳側,傳來了溫和的女聲。


    炎主扭頭。


    映入眼簾的,正是那眼睛像貓一樣,命硬似有九迴生的姑娘。


    屠薇薇肩扛大刀,咧著嘴笑,“我心情好和不好的時候,都喜歡吃飯,不妨,一試?”


    炎主頗為凝滯地眨了兩下眼睛,才迴:“好。”


    不多時,這夕陽西下的天驕山上,就見那俊男佳人,毫無形象地捧著兩個原是用來盛湯的巨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飯。


    每一口下去,從胸腔食道再至腸胃都得到了難以形容的滿足。


    這讓炎主仿若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般,眼睛裏陡然流轉起了光。


    這方法得到的痛快感覺,比曾經千千萬萬迴的尋死可要好太多了。


    “好吃嗎?”


    屠薇薇問。


    “好次!”


    炎主大口吃飯,咬字不清地迴。


    屠薇薇歪著頭,眯起月牙似的眼睛粲然一笑,不期然地說:“吃飯,可比殺人有意思多了。”


    若能五步吃口飯,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那當然是兩相其美的絕佳衡量之法。


    “對了。”


    炎主放下巨碗,拿出了眾人熟悉的簿子,執筆寫下了幾行字便一道交給屠薇薇。


    屠薇薇看了過去,臉色驟然發黑。


    卻見上方寫的是:


    今日食飯一鍋,勸得殺人少女屠薇薇一次。


    ……


    屠薇薇嘴角抽了好幾下,在炎主目光真誠的注視之下,忍著手撕這廝的衝動,於簿子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怒顫到字都有些歪歪斜斜的。


    炎主收下簿子,胃口更好。


    屠薇薇甚是鬱悶,咬牙切齒地啃著米飯。


    楚月見狀,無聲一笑。


    “娘親,燈會,有燈會,我們去看燈會嘛。”


    小寶抓住楚月的手晃了好幾下,滿目的期冀猶若煙花。


    “好。”


    楚月低低一笑,金眸映入暗紅色的晚霞,溢出了母親的溫柔。


    小乖則去喊了夜墨寒。


    “夜尊哥哥,陪小乖去玩嘛。”


    夜墨寒輕點了點頭。


    一行幾人便要動身去燈會。


    “大哥,我也去,我也去……”


    寧夙就要跟上,卻被蕭離提著後脖頸直接提袋子般拖走了。


    其餘想要去燈會的弟子,都被蕭離、夜罌二人,以雜七雜八的理由給攔住。


    許予瞅著這一幕,饒有深意地看向了夜尊頎長高挑難掩貴氣的身影,腦海裏卻浮現起了那日在永夜領域月族禁區看到的狐狸麵具男子。


    好似想到了什麽,指尖沁著涼意,微微地顫動,閃過一道愛而不得的痛色。


    “燈會好玩,我最喜歡去燈會了。”


    段清歡邀伴前去祁連山的燈會。


    弟子們成群結隊,隻是還沒離開天驕山,就見一道身影,手執長劍攔在了下山的入口。


    “老許?”柳霓裳疑惑不已。


    弟子們麵麵相覷,皆是不解。


    “浪費食物者,罪該萬死。”


    許予垂眸低眉,一字一字冷聲喝,周身迸發的殺意讓山上山下的弟子和師長俱是瞠目結舌的。


    “食物來之不易,在遙遠的遠古時期,人族被稱之為最下族,毫無人權可言,被獸族奴役,遭受了長達數萬年的摧殘。如今,諸位衣食無憂,應是永記當年之苦,飲水思源莫忘本,連食物都能浪費的人,談何大義,談何江山天下事?”


    “許某作為真元境師兄,豈能對爾等遭人恨的行徑熟視無睹?”


    許予一番話下,說得弟子們羞愧難當,麵紅耳赤,無不是低頭把剩下的飯菜吃飯,無不是幹勁十足,且再沒想去燈會的意思了。


    “師兄莫惱,我們吃便是。”弟子吳桐勸解道。


    “嗯。”


    許予收起了無比鋒銳的寶劍,指緣休整幹淨潔白如瓷的手,輕揉了揉衣襟裏的九尾小獸崽,轉過身去,一步一步消失在山上覆下的晚間雲海裏,身影被拉得很長,這初夏時分的他,竟有幾分不勝寒的蕭瑟和落寞。


    “許師兄,怎的孤獨如狗?”明少俠眉頭緊皺,疑惑地問。


    “還是老老實實吃完吧,都像炎主和屠師妹學習。”


    章瓷幹咳了聲。


    柳霓裳望著湮滅在雲海和霞光裏的許予,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半晌,提著兩壺酒跟去了無人處,用胳膊肘撞了撞許予。


    “來,喝一口?”


    “你酒品太差,不跟你喝。”


    許予疏離冷淡地道:“你若有葉師妹五分的酒品,也不至於滿宗門都沒人與你同飲美酒。若為愁喝,且不說借酒消愁愁更愁,沒什麽喝的。”


    “怎麽,怕酒後吐真言?還是怕喝酒誤事,與我不可描述?”


    柳霓裳斜靠過來,眉梢輕挑起,好笑地看著許予。


    自入宗來,她最喜揶揄這開不起玩笑的許師兄了。


    “試試看,這是我見過最烈的酒,保證讓你痛快消愁。”柳霓裳引誘道。


    許予低頭看去,隱隱有一絲動容。


    “喝了,會忘掉她嗎?”


    他剛說完,就反應過來自己是失言了,擰著眉瞪向柳霓裳。


    “行了你了,連炎主那個傻子都能看出來,又不是什麽隱秘之事,還藏著掖著不肯說,我還能不知道你嗎?”


    正在吞飯的炎主,忽然瞪起眼睛,一臉認真。


    屠薇薇問:“怎麽了?”


    “有殺氣。”


    “…………”


    那側,柳霓裳繼而道:


    “諸神之日,海域大勝,又以滿歲酒補了師妹的及笄禮,是個喜慶的日子,好好喝一迴。你若喜獨處,我不打擾便是,真當我非你不可了?”


    柳霓裳眉飛色舞,風情又英氣的,放下酒壺就原路折迴,讓許予獨享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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