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喝多,沒喝多。”


    老族長滿麵慈祥的笑容,眸內寫滿了長輩的寵溺,連忙給楚月找了個台階下。


    大長老則將新的紅綢取出,道出“吉祥如意”、“萬事順遂”、“平安喜樂”等話語。


    左天猛見此,這才想到了什麽似得,將紅綢拿來,係在天驕山的菩提樹枝。


    滿山的弟子們無不是拿出了象征著喜慶和祝福的紅綢。


    楚月眸光微凝,呆訥地看著入目的紅色。


    “小月——”


    大長老夫人說:“看看山下。”


    楚月抿緊了唇瓣,邁動腿往前走了幾步。


    自天驕山的邊沿往下俯瞰而去,人群如織,紅綢如火,映入眼底好似泛起了薄薄一層的水霧,兩側唇角竭力地往上揚,福至心靈,笑容明豔。


    而這一刻,脊椎骨傳來不易察覺的微瀾。


    楚月神識內沉,悄然間看向了與自己息息相關的故土。


    以帝域、明夜、梟雲、定元在內的十一陸,正在域外的天空之亭舉行了聯盟儀式,並在同一時刻慶祝海域被封,遙祝下界共主葉楚帝能在上中兩界乘風破浪,無憂一世。


    帝域的子民們得知此事,紛紛揚起了手中的紅綢。


    在古老的東方,紅是吉利之色,充滿了來自故土的祝福。


    部分窮苦人家,並沒有條件備份紅綢,便將破舊到發白的胭脂色衣裳,剪出了一條絲帶長度,用枯枝掛著,被自家孩子舉起,沿著村外的小道跑了很遠,很遠。


    帝域五部,紅綢如火。


    在彼此都不知情的情況下,與星雲宗遙相輝映,一同在楚月的內涵震撼出了萬分的澎湃。


    “葉姑娘。”


    身後,響起了溫潤的聲音。


    楚月紅著眼睛迴眸看去,倒映出男子的身影。


    夜尊瘦長潔白的手,捧著紅綢兩端,那是從自己衣料上撕扯下來的。


    “在上界北方,及笄時,不僅要飲滿月封存的桂花酒,還要挽青絲,寓意為挽起三千煩惱絲,從此無憂無所愁,坦蕩人生路。”


    “不知夜某,可否有這個榮幸?”


    他微垂下眼睫,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她。


    “是晚輩之福。”


    楚月略作頷首。


    男子淺笑溫潤,麵具折射夕陽的光。


    在這山之上,餘暉裏,他用邊角細碎顏色端正的紅綢,綁在了楚月墨發的發上。


    並不緊實,鬆鬆垮垮的發絲配著絢爛的紅色,彰顯慵懶。


    “葉楚月!”


    炎主不合時宜的躁鬱之聲,打斷了這份盡在不言中的平靜與寧馨。


    “幹嘛?”


    楚月無奈問道,一副拿這廝沒辦法的樣子。


    “我幫左天猛把星雲宗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他不在簿子上給我簽字。”炎主指著左天猛,還瞪了過去。


    左天猛叫苦連天,“楚寶,別提了,他打掃一遍宗門,確有此事,但極其敷衍,還不如五長老籠裏的公雞。這就算了,左右就是簽字的事,他偏偏在簿子上寫本宗主好吃懶做,長相醜陋,能得他的幫忙,是本宗主祖墳冒青煙,應當讓本宗主的祖宗都從棺裏爬起來給他簽字不成?”


    說及此事,左天猛就差氣到七竅生煙,把炎主活吞了的心都有。


    “………”


    楚月和抱枕對視了眼,一個頭登時就有兩個大,實在不明白本該在武道之路大展拳腳的自己,為何要在天驕山處理這檔子雞毛蒜皮且荒唐的小事。


    她無奈地看向了炎主。


    炎主當即乖得像個兒子,毫無底氣,弱弱地狡辯:“本座才沒有。”


    楚月朝他伸出了手,“拿來。”


    “哦。”


    炎主俊臉一紅,就要把自己的手搭在楚月的掌心,卻被楚月“啪”一下給打在了手背,便出現肉眼可見的鮮紅掌印。


    他隻得不情不願地掏出了專做好人好事的小簿子。


    楚月翻到了後邊一頁,隻見白紙黑字,歪歪斜斜的字體簡直比她還醜。


    看完內容,嘴角猛地一抽。


    左宗主顯然都說的含蓄了。


    炎主這廝用了整整三頁紙,去控訴星雲宗的人。


    譬如:


    左天猛毫無宗主之樣,不如取個名叫左小鱉得了。


    明少俠每隔三個唿吸,就要擺弄一下破舊的龍冠,撩一下鬢發,一刻鍾就要照個鏡子,當真是醜人多作怪。


    許予和他的妖獸幼崽又在偷看葉楚月。


    柳霓裳的胸脯真的太大了,有時候怪遮擋視線的。


    屠薇薇的眼睛好像個貓啊,她上輩子會是一隻貓嗎。


    蕭離整日板著個臉,活像是欠她萬兒八千的。


    今日喊了好幾聲葉楚月,她都沒迴我,為什麽?


    段清歡咋咋唿唿的吵死了,那章瓷到底是不是個男人,喜歡很難說出口嗎?


    四長老才到我腰這裏高。


    ……


    諸如此類,多不勝數。


    楚月閉上眼睛之時,都能感受到自己眼皮的振動。


    炎主低頭看著鞋尖,許是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乖得很。


    “炎兄。”


    楚月打開眸子,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笑得炎主心裏怪發毛的。


    “在呢。”炎主小聲地迴。


    瞧著他那樣子,楚月便沒了脾氣。


    隻是當其餘的人湊上來看這簿子的時候,臉色都難看得很。


    屠薇薇一個飛掠過去,如狸貓般將炎主撲倒在地。


    “你才像貓,你全家都像貓。”


    “本座全家,就本座一個人了。”


    他適時地提醒道。


    屠薇薇愣了一下,鬆開了揍人的說。


    “我爹說過。”炎主又道:“貓是最可愛的,還命硬,死不掉。”


    屠薇薇心口微軟,惡狠狠地瞪著他,“別以為這麽說,我就會既往不咎。”


    “那你什麽時候,才能從本座身上下來?”炎主一本正經地問。


    屠薇薇低頭看了眼,而後觸電似得手掌拍在炎主的麵門,並借力一躍,掠了出去。


    炎主吃疼地皺了一下眉。


    那側——


    許予聽到簿子裏的內容,手掌用力攥緊成拳,導致咯吱作響。


    “葉楚月。”


    “又怎麽了?”


    “本座好餓。”


    炎主從地上起來,發絲微亂,還帶著幾片葉子,眼巴巴地看著楚月。


    卿重霄摸著下巴凝視炎主。


    總覺得,炎主看葉姑娘的眼神,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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