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莯在黑暗裏匍匐了數萬年,葉楚月是她的光,是救贖她的良醫。


    她剛長了舌頭,不善言辭,少年的字字句句,都是她的心聲。


    少年此刻的憤然,是顏莯靈魂的樣子。


    少年將她,說與天下人。


    顏莯走到了楚月的身邊,先給薑君行個禮,方才看向了楚南音。


    “你的天材地寶,我不稀罕,富貴榮華,我不需要。”


    她說:“大楚的公主,或許,你以為你高我一等,實則不然,我,並不需要你的賞賜,我隻求公道二字。”


    顏莯目光堅毅,身姿筆挺。


    她再也不是跪在女尊雕塑腳邊的罪犯。


    她當站起來,用新生的一雙腿,為求人世間的公道正義而行萬裏之路。


    顏莯過來的時候,帶來了一陣清風。


    清涼如水,溫潤如風,驅散了少年的暴戾。


    “請薑君替我宗弟子顏莯做主!”


    許予來到了宗門廣場的至高處,拱手低頭,用盡全力地大喊出聲。


    “請薑君為我宗弟子顏莯做主!”


    十萬宗門弟子共同大喝。


    在過去,這是絕無僅有的畫麵。


    上界之尊的權威不容挑釁。


    海神界的修行者,豈敢問責上界?


    顏莯身穿鮮紅的嫁衣,襯得她明媚而又美麗,不再是過往的木訥和怨愁。


    她紅著眼睛,淚珠從眼梢滑出,掉落在了雲中央。


    薑君頭頂的旗幟飛揚。


    默然稍許,她平淡道:“楚南音,罪業深重,褫之尊號,且永世不可再有尊號傍身。洪荒地界,若有人膽敢重新給楚南音封號,同罪論之。”


    “楚雲城,教子無方,雷刑三百。”


    “楚時修,未經查實,誤導白鶴洲,同褫封號,永世不可有。”


    “楚世訣,無禮無儀,貿然動手,暗生殺心,雷刑五十。”


    “白鶴洲鶴皇,心思歹毒,殺人鞭屍,縱是逃兵,也罪不至此,剝奪鶴皇職權,白鶴洲與鶴皇,一並交由顏莯處之。”


    天地之間,隻響起薑君溫和卻不失威嚴的聲音。


    諸多人,中、上兩界,竟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薑君冷眸掃向了大楚,“爾等,可有異議?”


    不動刀劍,不展軍隊,就給人百萬雄師兵臨城下的鎮壓之感!


    “吾等,叩謝薑君主!”


    楚老爺子高聲道。


    見楚南音欲言又止,便給了楚南音一個兇冷的眼神,楚南音這才不情不願地跪下。


    楚世訣還在原地不動,眼睛兇狠地望著楚月。


    他知道,這個狠毒的人,就是明月。


    他還記得,第一次從母親口中聽說楚明月的時候,便有想過,他若真有兩個妹妹的話,楚南音是從東方而來的似火驕陽,楚明月便是九天之皓月。


    如今親眼所見,分外失望。


    便暗下決心。


    他楚世訣,就隻有一個妹妹,再無第二個!


    薑君心如止水,平靜地看著桀驁不馴又野又邪的少年朗。


    她問:“小少年,你叫什麽名字。”


    “迴薑君主,在下乃星雲宗弟子葉楚月。”


    “一葉乘風破萬浪,明月當空照千世,好名字。”


    少年聞言,驀地抬眸,詫異地望著薑君。


    薑君所說,一字一句都是她的雄心壯誌,是她心之所向!


    “你便是那個千星小天才?”薑君又問。


    “是!葉某正是那個突破千星武神境打破武道規則還有點小帥的天才!”


    少年拱手朗聲迴道,其音之嘹亮,驚了滿天神佛,不少人便如卿重霄那般嘴巴張得可塞鵝蛋了。


    饒是平淡如薑君,亦在某個瞬間,有那麽些許的呆滯,臉上細微的表情,忽然就凝固住了,旋即啞然失笑,“不僅天才,還很有趣,心有鴻鵠誌,不失少年氣,相信日後要不了多久,便能在上界的修行道上,看見小帥的身影了。”


    “借君主吉言,但願葉某餘生乘風破浪,直奔天梯。”


    楚月作揖道。


    “嗯,繼續傳承吧。”


    薑君再揮手,一陣溫暖如春柔軟似絲綢的風,便將少年和顏莯送迴了星雲宗。


    臨走前,少年路過七殺天的時候,朝著夜墨寒和兩個老頭兒,搖了搖扇,眨了眨一邊的眼睛。


    登時,便見三臉呆滯,俱如石化。


    宗門廣場。


    鶴皇倉皇而來,跌跌撞撞,紅著眼睛去找尋顏莯的身影。


    “阿莯……”


    顏莯迴頭看向他,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鶴皇一步一步,走向了她。


    “我錯了。”


    他跪在地上,將一把刀遞給了顏暮,“我真的知道錯了,是我不該誤會你,誤會我們的感情。”


    “我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對不對?”


    鶴皇的聲音發顫到近乎在哀求,仰頭看向顏莯的眼睛裏,充滿了渴望期冀。


    他盼迴到從前初見時,春山如黛,訴說情意。


    顏莯接過了刀,毫不猶豫地揮刀斬下。


    第一刀,斬在鶴皇的左臂。


    第二刀,是右臂。


    “啊啊。”鶴皇痛吼。


    第三四刀落下,鶴皇儼然失了雙腿。


    “你斷我雙腿,我廢你四肢是應該的。”


    “藍衡,孰是孰非,錯與不錯,不重要。”


    “我的心裏從未有過你,隻是年少不知世上的天高地厚,錯以為是情愛罷了。”


    “你不該來我麵前跪地認錯,你該嚐一嚐我吃過的苦,我走過的路。”


    說罷,嘴角咧開了一抹笑,又道:“如若你是來祝福我和平生的新婚,我很歡迎。”


    鶴皇麵色慘白,滿頭大汗,幾乎要暈厥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樂於助人的葉少宗主,立即給藍衡喂了個丹藥,還悄然用神農之力治愈著藍衡,叫藍衡保持著時刻的清醒,能夠清晰感知到四肢斷口處傳來的痛感。


    楚月給了卿若水一個眼神。


    卿若水便走上前去,囚著藍衡離開。


    離開縱失四肢,痛意不減,卻還是乞求地看向顏莯。


    “阿莯,你高興了嗎?”他虛弱地問。


    若能高興,把他千刀萬剮卻又何妨?


    而在藍衡被帶走的前一刻,隻看到顏莯雙手結印,洗滌蒸發了滿地的血泊,麵無表情地道:“肮髒的鮮血,不該玷汙了聖潔的宗門。”


    那一刻,藍衡萬念俱灰,雙眼空洞,心裏的痛,精神的扭曲,比失去四肢還要痛上千千萬萬倍!


    而在世人驚於顏莯之功德時,傳承亦在繼續,送到了海神界的各個角落!


    像是千絲萬縷的風,去往四季,去往地北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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