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雄山聞言,停下擦幹血水的動作,迅速抬頭朝武道巔看去。


    楚月手執匕首,在眉間割裂了一道口子。


    滴滴分明的血珠,從眉間傷口往外溢出。


    此乃……


    祭陣之意!


    賀雄山渾身都在震顫,“不該,不該啊……”


    舊時,葉皇被囚三年,鬼皇粉身碎骨,滋養帝域九萬年。


    而今,還要她以身祭陣,這天下有血有肉有心之人,怎堪眼睜睜望著她祭陣,卻又無法靠近武道巔去阻止她又一次舍生取義的赴死之路。


    她總是如此。


    一腔孤勇。


    一把刀。


    一個人。


    換一個國的平安。


    從前如此,現在亦如此。


    魏夢震驚:“你能使用本源之氣了?”


    怎麽可能!


    已非上古時代。


    歲月更迭了多少年。


    武道文明倒退了多少輪。


    本源之氣應該成為她體內的毒瘤,她的噩夢,怎麽可能為她所用呢?


    魏夢不信。


    哪怕親眼看到都不信。


    而就在魏夢話音落下之際,楚月眉間溢出的血珠,盈輝輕閃,猶若仙光……


    魏夢頓時瞪大了雙眼。


    葉楚月竟然真的能夠控製本源之氣?


    而且,葉楚月經過歲月漫長好不容易重新活在世上,竟還要走老路,當一個愚蠢的人,為天下而死的愚蠢之人?


    魏夢似是想到了什麽,瞪大眼睛看向了夜墨寒:“劍帝,你口口聲聲說愛她,說她是你的妻子,可她即將死在你的眼前,你就不阻止她嗎?你這是什麽愛?你壓根就不愛她。”


    夜墨寒的雙眸,隔著血雷閃耀的光,笑著高喊:“阿楚。”


    “我在。”這一輪,輪到她來迴應。


    夜墨寒繼而高聲道:“黃泉路上慢慢走,善後之事交給為夫,害吾陸之人,不論是地下的鬼,還是天上的佛,為夫來殺!為夫必當提著爾等畜生的頭顱,去幽冥忘川見你。”


    “好。”楚月咧開嘴笑,“小狐狸,我等你。”


    夢的開始,是她慵懶過林,隨意撿起了一隻狐狸。


    夢的最後,是她和愛的人,一起完成共同的夙願。


    瘋了。


    瘋了。


    無數人的腦海裏,隻有這一個想法。


    這是一對瘋子。


    一個比一個瘋。


    夜墨寒非但沒有阻止妻子去送死,甚至還加了一把火。


    阿楚死後。


    他會殺死這些該死之人。


    一個,一個,送去黃泉陪葬。


    他會重建大陸,畫一幅圖。


    他會給老伯公、葉天帝等人都安排好一切。


    去龍吟島見一見昔日的故人龍祖,留一縷殘魂給兒子小寶,便去陪他的阿楚。


    “他們瘋了嗎?”有人問。


    “他們不是瘋。”旁邊一人戴著鬥笠,有一雙紅色的眼睛,遙望著武道巔的方向,接著說:“他們是在走同一條路,用最好的方法守護住彼此在乎的人與物,再在末路執手,去往該有的歸宿。這是他們的愛情,世俗不能理解的愛情,因為他們從不在世俗中,他們在天地外,在生死之外。”


    適才說話的青年,驀地朝鬥笠之人看去,看向了鬥笠之人身後吊著的狼尾巴,說:“年輕人,玩的挺花。”


    鬥笠人沒有說話,而是注視著武道巔的兩道身影。


    不論過去多少年,他都會為他們熾烈的感情而叫絕。


    ……


    此時,花幼鴉的長裙尾部拖在血裏,眼睛紅紅的望向了武道巔。


    衣角突然被人扯動。


    花幼鴉低頭看去。


    一個擁有小鹿般眼眸的女孩,拽了拽她的衣袖,問:“大姐姐,你身上,好香。”


    她情不自禁的穿越戰場,來到花幼鴉的麵前。


    花幼鴉看著女孩,陡然一陣恍然,似是想到了被遺忘在記憶裏的一段過往。


    年少時。


    她曾遇到了一位怪異的俠客。


    俠客遊曆列國,在符文之地受了傷,被她救治。


    醒來時,與她說:“來日若有個陌生女孩喜歡你身上的香味,你要把本源符籙和赤血符籙給她。”


    本源,赤血。


    本源之血!


    花幼鴉顫抖著手,連忙把空間內的本源、赤血符籙都拿出來。


    她剛想給許鹿靈,動作忽然僵住了。


    難道,她要為了楚帝的活著,去讓另一個小女孩送死?


    這樣……


    可以嗎?


    是對的嗎?


    花幼鴉張了張嘴,陷入了很難的抉擇。


    許鹿靈笑著說:“大姐姐,告訴你一個秘密哦。”


    “什麽?”


    “我,時日不多了。”


    “為何?”


    “因為我被下毒了,我活不了多久,至多半個月吧。若我能在臨死之前,看到大陸的勝利,那可就太好了。”


    許鹿靈的一番話,讓花幼鴉不再猶豫,直接把本源、赤血兩種符籙給了許鹿靈,“你見過這個嗎?”


    “見過。”許鹿靈道:“我的棺材裏麵,貼著很多呢。”


    話音落下,盈盈一笑。


    “棺材?”


    花幼鴉眸光一閃,隻覺得疑惑不解,女該年紀小小,怎的又是中毒,又有棺材,實在是詭異。


    而當她看向許鹿靈的時候,發現許鹿靈已經走遠。


    許鹿靈邊走邊把兩個符籙嚼碎了吃了。


    渴了的時候,她就蹲下來,用小小的手盛出一抔血水去喝。


    當初她被關在冰棺永眠的時候,中間醒來過一段時間。


    她出不去冰棺,餓的時候就啃棺裏的符籙,渴就咬破自己的手去吮吸著新鮮的血液。


    許鹿靈的身體,仿若燃起了一團火,疼得她好難受。


    她捂著自己的脖頸,臉色蒼白若紙。


    火焰越來越多。


    最後。


    火焰破體,載著她掠向武道巔。


    一道道破碎的符籙從她的身體裏迸出,貼在武道巔上。


    血液從各個方向的符籙滲出。


    滲出的血線,從四麵八方匯聚向楚月,在中央形成了一道詭怪而古老的符文圖騰。


    那……正是大焚音功法的源來,大焚音一族的族徽!


    本源之血!


    功法陣眼!


    瞬間就已形成。


    楚月的眉間停止溢血,詫異的望向了血線交織而成的陣眼。


    “是本源之血?”魏夢腿骨一軟,步伐踉蹌,絕望之色瞬間爬滿了整張臉,血絲同時湧遍了整個眼球。


    血肉模糊的側臉處,三頭鬼蛇顫抖如篩糠,鬼蛇之臉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惶恐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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