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平才出生不過七天,這麽一折騰哪裏受得住。


    可南蠻一行人還在身後,尹忱根本沒有辦法脫身。隻能看向皇後,示意她先去永福宮瞧瞧。


    皇後應下聲就匆匆往永福宮趕去,到的時候太醫也已經到了正給盛平紮著針。孩子已經不抽出了,可是小臉皺在一起別說人隻是看上一眼,單聽著哭聲都揪心。


    李沉蘭此刻也顧不得什麽禮節不禮節的,全心全意的撲在盛平身上,孩子多哭一聲她就多難受一分。


    “孩子這麽小紮針真的沒問題麽?”


    皇後看著盛平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嚇得說話都不敢大聲。


    “公主發病突然且嚴重,若是不紮針不說藥能不能喂進去,隻說熬藥的時間就等不起。”


    那太醫是湘妃的人,醫術高超也讓人放心。眾人隻能這麽在一旁看著,想幫忙也無從下手。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盛平總算不哭不鬧慢慢睡了下去。


    “盛平這到底怎麽迴事?”待太醫一出寢室,湘妃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公主是早產身子本就比正常孩子孱弱些,隻是這病微臣瞧著像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


    “不可能!”


    李沉蘭否認到,自打懷孕一來別說吃的東西就是平日裏接觸的物件她們都是每樣查過的,縱使有人想動手腳也沒機會。


    “娘娘不如想想這之前您可曾接觸過什麽不尋常的東西,微臣現在無法從表麵確診是什麽東西影響了公主。


    而且這個病奇怪的很,日後公主別說是要細養就是稍微一個不慎,引發病症怕都是致命的。”


    聽了這話李沉蘭心裏絕望不說,腳下甚至踉蹌起來。


    為人父母不求孩子榮華富貴但求平安順遂,可如今可憐的盛平卻是連平安度日都要過得小心翼翼。


    湘妃害怕李沉蘭站不穩,忙上去扶著她。湊近瞧見李沉蘭早已成了淚人,人說哭又那麽多樣無聲是最為刺心的。


    “沉蘭,你別著急。和安不也是早產的麽身子也一直不太好,但不還是蹦蹦跳跳的長這麽大了。沒事的,盛平也有上天庇佑不會有事的……”


    話說到後麵湘妃都忍不住落下淚來,她從不信鬼神,如今卻隻能說上頭庇佑。


    李沉蘭此時正拚命的想著,自己到底哪一步漏掉了,才讓人有機可乘?


    太醫下去親自熬藥,三人隻能靜靜的坐在那裏默默揪心。


    尹忱在半個時辰後匆匆趕了過來,一進屋就瞧見三個女人坐在那裏,尤其是李沉蘭滿臉的絕望。


    見尹忱過來,李沉蘭淚腺一下子就崩了,像是河壩塌陷一般哭倒在尹忱懷裏。


    唯一還算鎮定的湘妃緩緩的把情況說明後,連帶這尹忱都紅著眼鎖緊了眉頭。


    看著懷裏都快喘不上氣的女子,尹忱想安慰卻不知有何開口,唯一能做的就是輕輕的拍著李沉蘭的後背。


    視線漸漸拉遠,院外的百合還滴著昨晚剛化幹淨的雪水。李沉蘭重視這些花,搭理的一直很好,就連深冬都能開的自在。


    “早產一事朕記得湘妃你一直在查。”


    “是,事情一出我們就把曹嬤嬤押進慎刑司了,隻是臣妾查了她的底細,查了她在永福宮裏所接觸的所有東西。都……沒有問題。”


    按照大齊的規矩,若是再查不出問題隻能放了曹嬤嬤。那麽也就意味著,盛平的病成了迷。


    “太醫也不知道同這病情相似的原因麽?”


    湘妃無奈的搖搖頭:“這病古怪,就算有類似的都不應該是出現在新生兒身上。”


    等於現在這件事,可謂一籌莫展了。


    太醫端著藥進來,示意要給盛平為藥了。也不知是不是聞著味兒的原因,盛平在屋裏驚醒大哭不止。


    李沉蘭揪著心進去把孩子抱在懷裏,哄唱歌的嗓音都已經被哭的沙啞了。


    接過藥李沉蘭習慣性的拿起來試了一口,生怕一點點的溫度燙了盛平。


    藥入口無盡的苦澀在口中蔓延開來,李沉蘭隻覺的這苦像是蛇膽一般。別說是盛平了,就連自己都受不了。


    “這麽苦盛平怎麽能喝下去……”


    果然藥味進盛平嘴裏就被她吐了出來,連哭帶咳的鬧騰,尹忱在一旁瞧著眼睛紅的像是要殺人一般。


    “乳母呢,讓乳母喝下去化了乳汁再來喂盛平。”


    “這是個好主意!”


    皇後這麽一提,湘妃連忙喚來乳母而後又先讓盛平睡著這才消停下來。


    李沉蘭看著孩子,心裏的苦澀加著嘴中的藥苦,一股熟悉的感覺突然襲遍全身。


    “我想起來了!”


    李沉蘭忽然喊到,眾人看著她示意繼續說下去。


    “那天,就是在禦花園瞧見嫿嬪和皇上的那天……迴來曹嬤嬤給我照常喝了那碗藥羹,可是當天那碗味道極苦。


    但曹嬤嬤隻說是白糖代替了蜜糖的緣故,因著一直都在喝我也就沒多想……”


    那藥湘妃是知道的,為著怕自己當時沒查清後來盛平出生後,她還專門去拿藥渣探了一下,可太醫也是說沒什麽問題。


    “藥渣呢?”尹忱陰著臉問。


    “藥渣當時複查完沒問題就被丟掉了,現在肯定是找不到了。”


    李沉蘭懊悔自責的坐在那裏,如果當時自己清醒一點,有點警惕性就好了。恍惚間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忙起身跑進了小廚房。


    再出來時,就見她懷裏抱著一個熬藥的瓷罐子。許是一直熬藥的緣故,那管子隔著很遠就聞到了衝鼻的味道。


    而李沉蘭此刻那裏還管什麽味不味道,一口氣就給那罐子抱了進來。


    “太醫呢!過來!”


    太醫慌忙應聲上前,拿刀刮下了藥垢放進嘴裏。良久才恍然大悟般的看向眾人,顯然這藥罐果然有問題。


    “雖然味道極淡但這東西味道很特別,是怎麽清洗都洗不淨的。”


    “是什麽東西?”


    “是馬齒莧,這東西既是草藥,又可作菜食用,其藥性寒涼而滑利。對女子**有明顯的興奮作用,能使**收縮次數增多強度增大,造成流產!


    但看現在的味道加上娘娘所述,並沒有服侍多久。隻是這東西一旦過熱就會留下汁液,這藥罐可以說從那天開始就是一個毒藥。


    娘娘的藥羹材料微臣是看過的,想來就是把裏麵原本的反枝莧替換成了馬齒莧。味道相似,很難察覺,尤其熬藥後基本就爛了,藥渣自然也看不出來。”


    李沉蘭聽完不自覺的後退幾步,所以若不是自己當時嫌苦問了一句,讓曹嬤嬤以為自己有所警覺。隻怕盛平別說生病了,活都活不下來。


    “可本宮與曹嬤嬤從未有過過節,她為什麽要害我?”


    李沉蘭自言自語著,尹忱卻是不等多想直接下令讓慎刑司嚴刑拷打曹嬤嬤,務必吐出實話。


    “皇上。”李沉蘭突然叫住尹忱,她有直覺這事與王紜兒絕計脫不了幹係。


    “王婕妤見了曹嬤嬤,就是眾人知道的都有兩麵。臣妾請旨,希望也審一審她。”


    尹忱倒是也想這麽做,隻是規矩擺在那單單一個懷疑根本不能給王紜兒定罪,更何況她身後還有太後,難保太後不會出麵開拓。


    “那就先禁足,臣妾做不到每日看一個可能傷害我孩子的人過日子!”


    李沉蘭性子就是這樣,一旦態度堅決起來誰說話都不好使。尹忱無奈,雖說不合規矩但想到盛平那慘白的小臉,終是應了下來。


    聽竹宮,王紜兒此刻正好酒好菜的慶祝。聽說盛平身子骨怕是不行了,高興的就差放炮了。


    “主兒,你少喝點兒吧,這酒後勁大的很。”


    翠月嘴上雖然勸著但王紜兒杯子伸過來,她還是隻能乖乖的斟滿。


    “本宮高興!從前本宮怎麽過這日子都不稱心,憑什麽隻有我要受喪子之痛?如今那小東西眼瞧著就不行了,本宮高興!”


    要說起來,她自己到底沒見過自己孩子,可李沉蘭不一樣,懷胎九月好容易生下來了,結果是個病秧子就要死了。


    這種痛,可比小產要疼上百倍千倍。


    王紜兒越說越高興,興奮至於甚至起身舉著酒杯在屋子裏來迴跳舞。


    東偏殿內嫿嬪靜靜的聽著主殿王紜兒的瘋話,想起當初聽到曹嬤嬤和她的對話忍不住打起顫來。


    “這女人真是個瘋子!”


    聽竹宮門外,突然跑進來一批侍衛,為首的那個大步流星的就往主殿走去。


    嫿嬪透過窗子往外看,知道隻怕是要東窗事發了。


    “快快快,給聯絡人傳信……”


    主殿內,王紜兒還在瘋舞著,門突然被推開進來的侍衛首領說,皇上下令封鎖聽竹宮,婕妤王氏非召不得出。


    “不可能!”


    王紜兒的酒一下子清醒了一大半,“本宮犯了什麽錯皇上要禁足!”


    “王婕妤還是問問您自己吧,曹嬤嬤現在正在受刑呢,想來不過幾天事情也就有答案了。”


    這侍衛不是別人,正是秦葉。


    知道李沉蘭受了傷害,因著有挽春的情分在,他自然要好好看著王紜兒,絕對讓一直蒼蠅都飛不進聽竹宮。


    養心殿內,尹忱剛召了太醫過來問話。


    盛平的身子骨比和安還要柔弱,若是和安在國寺裏避世倒也罷了。可盛平可謂要人無時無刻的看著才能安心,顯然不可能受得了舟車勞頓。


    更何況若是說把盛平送去國寺,隻怕李沉蘭就要瘋了。


    尹忱靜靜的坐在那,湘妃手下太醫隻顧著那藥罐子,一時間沒注意到院裏的百合。


    那百合是當年尹忱還怕李氏血脈特意安排進永福宮的,百合不利於孕婦,吸入多了甚至會出現頭暈情況。那麽多百合,多少有避孕的作用。


    可尹忱沒想到李沉蘭還是在那種環境下懷了孩子,而自己卻也抱了其他心思。


    李沉蘭那張臉太像阿茗了,尹忱得知她有孕時真的想抱住孩子,哪怕隻是看一眼自己於阿茗的孩子到底長什麽樣。


    所以她有孕後,尹忱不能刻意收走百合,就讓太醫院在她安胎藥裏放了中和的藥。可沒想到,終究讓別人傷了她……


    “去傳欽天監的人過來。”


    良久,尹忱沉著聲道。


    宮外,長公主收到了暗衛送來信,知道盛平出事後忍不住皺起眉頭。


    說來她或許有過反心,甚至天天想著怎麽殺了太後。但她從沒想過傷害自己的侄女們,所以當知道盛平有病時心裏也是真的心疼。


    “也是可憐,嫿嬪這信裏的意思這事八成就是王紜兒的手筆了。”


    歡迎南蠻王的宴一早被下令取消了,南蠻王倒也理解就準備同成王一起迴舫城了。


    “通知成王,準備動手了。”


    “公主,這比原計劃的時間早一個月,會不會太趕了?”


    長公主聞言冷聲一笑,“他們尹家不就喜歡出其不意麽?盛平出了這麽大的事,皇兄這陣子肯定會對成王掉以輕心。”


    ……


    盛平這兩日倒是不抽出了,隻是一直高燒不退,是不是哭鬧著像是再說胡話。


    想起當初有孕沈氏弄在自己身上的巫蠱之術,李沉蘭真的擔心因為這個連累了孩子。


    雖說太醫找到了早產的原因,可仍舊沒查明盛平的病根。太後昨日過來瞧了非說是什麽中邪了,拗不過她加上李沉蘭也怕有巫蠱的原因,今日就找了作法的人過來。


    入夜,尹忱摟著李沉蘭躺在床上。因著盛平的原因,這幾日他一直陪著她,生怕晚上睡不好心思亂想。


    “皇上,臣妾小時候聽說割了孩子的血融了草灰讓母親喝下去,母親就會替孩子受罪……”


    “你又胡想什麽,咱們要相信太醫再說今天盛平不也退了燒了?”


    尹忱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話,他也心疼李沉蘭,但到底這事或許多少與自己有關。有時看著李沉蘭的後背,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


    深夜,尹忱已經沉沉睡熟了,李沉蘭睜著眼睛望著床頂,這已經是她第三天失眠了。


    她想起身去看看孩子,可是尹忱摟著自己動都動不了。強迫自己閉上眼,耳邊卻忽然響起尹忱的呢喃:


    “阿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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