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沉蘭提出挽春與秦葉的婚事時,尹忱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


    許是多年的明爭暗鬥已經讓尹忱習慣了,所以當明白李沉蘭的意思是尹忱下意識的拒絕了。


    “為何?”李沉蘭不明白,郎有情妾有意,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麽,為何尹忱卻不大願意。


    “秦葉是我身邊的人,若是成了家日後很多差事怕都是做不成的。”


    “原是阿辭舍不得!”


    李沉蘭也是來了性子,噘著嘴背對著尹忱坐著,一時間兩人都不說話。


    “再者說,挽春嫁出去了,你這身邊可不就沒人伺候了?”


    “這還正是要與皇上說的,臣妾想接了府內的收秋藏冬進宮,她們同挽春是自小長大的,我信得過。”


    原來如此,尹忱沉默著看著李沉蘭,也不說話,直看的李沉蘭發寒。


    李沉蘭也是想不明白,不就是下頭的人成婚麽,誰不想做個月老促成個好姻緣,怎麽偏尹忱就不樂意了。


    “再容我想想吧,況且就算真要成婚也得讓欽天監看日子,禮部的人擬個最好的吉時才行。”


    “皇上這是答應了?”


    尹忱沒說話,又坐了片刻就走了。


    養心殿內,打尹忱迴來秦葉就跪在地上,算起來有一炷香的時間了,可尹忱就是不說話。


    良久才冷著聲問:“什麽時候的事!”


    秦葉一愣,什麽什麽時候的事?自己是有哪個差事沒做好麽?


    “奴才愚笨還請皇上明示。”


    “永福宮的大宮女挽春,是什麽時候的事。”


    聽見尹忱說到挽春,秦葉下意識的抬頭震驚的望著尹忱。近身侍衛就不必說了,身為暗衛是絕不能有家庭的。秦葉此時自然明白了尹忱的意思,可事是事實,他無話可說。


    “你應該知道規矩,她是誰的宮女你更是明白。”


    “皇上恕罪,奴才……奴才的命是皇上給的,隻要皇上下令不許,奴才日後……定與挽春姑娘斷了聯係。”


    男兒有淚不輕彈,秦葉這話說的決絕,卻是讓人都聽到後麵的哽咽。尹忱皺著眉坐在上麵,心下莫名的堵的慌。


    “朕不是無情無義之人,自然也不會拆散有情之人。”


    沒想到尹忱會突然這麽說,別說是秦葉,就連一旁站著的侯公公也吃了驚。


    “奴才謝皇上大恩!”


    “先別急著謝朕,挽春是蘭婕妤的人,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心裏清楚。”


    “奴才明白。”


    “自己去暗牢領五十鞭,長個記性。”


    賞罰交加,這下就是侯公公跟了尹忱多年也實在摸不清這個帝王此時的心思。


    和安這陣子幾乎天天都往永福宮跑,黏李沉蘭黏的不行,上一個被這麽折騰的還是湘妃呢。


    “當真是個祖宗,你看看你都把我這永福宮折騰的都成什麽樣了。”


    前幾日和安鬧著李沉蘭這無趣,硬是命人當日趕著紮了個秋千在院子裏。


    後來聽說李沉蘭會打獵,又讓人抓了些兔子鴿子的散在院子裏,非讓李沉蘭打了給她做烤肉吃。把李沉蘭折騰的身心俱疲還不算,這院子裏的百合花都沾上烤肉味了。


    “蘭娘娘就是偏心,和安聽說父皇帶娘娘去富水山是,你可是親自給父皇做了叫花雞吃呢。”


    李沉蘭也是被和安給逗笑了,“怎的,現在連皇上的醋都要吃了?”


    “哪裏是吃醋,分明就是實話。”


    和安說著還不算完,嘴裏還不停的吃著點心。除了禦膳房送來的,還有和安纏著李沉蘭做的。


    “對了蘭娘娘,過兩日就是端陽節了,晚上父皇會在臨華殿宴請百官,那些官員家與我交好的小孩也迴來。”


    “你這語氣說什麽小孩,你自己不也是小孩子麽?再說他們入宮你不剛好有些玩伴,省的你日日煩我。”


    和安嬌哼一聲,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非說來永福宮是給了李沉蘭臉麵。


    “你那日能不能做些點心給我,每次他們入宮都會拿宜芳齋的點心來饞我。可如今我覺得你手藝不比宜芳齋的差,你做了我也好氣他們。”


    和安這話總算是有了小孩家的幼稚,李沉蘭也樂得其所,自然應下。隻是和安開始還高興,一眨眼卻又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都答應你了還不高興?”


    李沉蘭也是哄著她,知道和安心思不壞,自然也寵著她。


    和安搖搖頭,可抬頭看著李沉蘭時眼中竟有了些淚光。


    “咋迴事,那些孩子欺負你麽?你是公主,他們怎麽敢?”


    “不是的!不是的!你莫亂猜!”和安喊的著急,生怕李沉蘭誤會了自己的朋友。


    “你剛入宮自然不知,我每年就迴宮一段時間,端陽一過便要迴國寺了……”


    原來如此,宮裏麵太後寵著娘娘們慣著,和安自然是一百個樂意待著。


    可良妃生和安時就險些喪命自然不願和安再在宮裏吃了虧,每年和安入宮都一百個不放心,迴去更是嚴加看管教育,生怕和安學了壞。


    “良妃娘娘對你不好嗎?”李沉蘭故意問道。


    和安搖搖頭,很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迴著:


    “母妃待我極好姑姑也是,隻是國寺裏有太傅有住持,母妃和姑姑也是對我嚴厲的很。每次一背不上古文就會罵我,有時還會打我手心……”


    和安這麽說卻也勾起了李沉蘭的迴憶,兒時自己也不愛念書。


    想著自己不過是個農家丫頭,能有多大的出息,可爹爹卻極為嚴肅的讓自己不要自輕自賤,要努力讀書。


    “你啊,別說在國寺裏,就是迴到宮裏你也得讀書。”


    “為何?”和安有些委屈。


    李沉蘭笑起來,像是看到兒時的自己一般,溫柔的揉了揉和安的小腦袋。


    “因為責任,你是大齊的公主,如果大字不識一個那麽以後隻能嫁給同樣不識大字的乞丐。大齊國,你的父皇母妃,都會受到別人的恥笑。


    但若是你博學多才,謙和有禮,這世間的好男兒都會由著你隨便挑。同樣別人也會高看你,皇上良妃一樣,因為他們教出了如此優秀的女兒。”


    也不知和安聽沒聽懂,眨巴著兩個大眼睛看著李沉蘭,傻乎乎的問:


    “會嫁給像父皇一樣的男兒麽?”


    “比你父皇還要優秀!”


    “不可能,天底下父皇是最優秀的!”


    李沉蘭倒是沒想到和安會這麽說,一時間笑的不能自已。


    “沒想到朕在和安心裏這麽好啊。”


    兩人聞聲看去,就見尹忱和長公主正站在院子裏,尹忱笑吟吟的看著李沉蘭,而長公主卻依舊眼裏隻有和安。


    “和安,過來!出來這麽久了咱們也該迴去了。”


    長公主揚聲叫了和安到什麽,衝著尹忱和李沉蘭笑了笑就帶著和安出了永福宮。


    “皇上又悄麽聲的進來了。”


    因著尹忱寵李沉蘭寵的不行,李沉蘭在尹忱麵前也是沒什麽規矩,也不行禮拉著他就坐迴花亭裏。


    “朕不悄聲進來也沒想到在愛妃眼裏,世界上還有比朕更優秀的男子。”


    李沉蘭笑著白眼看了尹忱一眼,隨意的打趣著。


    “皇上這又是吃的哪門子的醋?早知皇上這麽愛吃醋,就該讓禦膳房把陳醋都送去養心殿,讓你抱著睡覺才好。”


    尹忱聞言也是哈哈大笑起來,可能連他自己都沒覺著,每每在李沉蘭身邊自己都沒來由的放鬆。


    “我的沉蘭現在真是越發能說會道了,宮裏有你這麽個心肝在,我還抱什麽醋壇子?”


    說笑間尹忱從後麵摟著李沉蘭,下巴放在她香肩上,兩人就這麽默默的看著院子裏的百合。


    “還沒問你呢,怎麽想著送我這滿園的荷花?”


    “荷花凝神,你不總說睡覺不踏實麽?”


    不過是很久之前隨口抱怨了一句,沒想到尹忱就放在心上了,李沉蘭心下歡喜,忍不住迴頭親了他一口。


    “又做壞事!”


    “哪有!”李沉蘭撒著嬌,在尹忱麵前完全跟平時是兩幅模樣。


    尹忱也是低笑起來,看著李沉蘭泛紅的臉蛋,突然就起了壞心。


    “既然娘子這麽急不可耐,不如現在就迴屋侍寢?”


    於是,永福宮外傳來李沉蘭的嬌罵聲還帶著尹忱開懷大笑。


    壽康宮這日迎來了個意料之中卻也意料之外的人,太後見了忙讓人備上茶點,臉上更是滿臉堆笑。


    “嬪妾給太後請安。”


    “起來吧,哀家等你等的可是辛苦。早就欣賞你的為人處事之風,隻是一直都等不到你來。”


    那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前不久失了孩子的王紜兒。


    “嬪妾有罪,此番前來是特地向太後請罪的。”


    “哦?”


    太後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好像王紜兒的一切變化都在她預料之中。


    “嬪妾受太後恩典被封為貴人,又特賜住了主殿。可因著原因一直未能來向太後謝恩,此為一罪。


    嬪妾身懷龍胎,卻天真的相信奸詐之人,未能保護好腹中胎兒,此為一罪。


    如今悔不當初卻又無能為力,特來求太後降罪,指點。”


    王紜兒越說道後麵聲音越發堅定,麵上的憤恨幽怨擋都擋不住。


    “不錯,哀家沒看錯你。”


    太後要的就這效果,自然王紜兒越恨李沉蘭她就越滿意。


    說來太後不是沒拉攏過王紜兒,隻是當時王紜兒滿心滿意的全在肚子上,根本不想招惹是非。


    那麽既然你這麽在意這孩子,倒不如直接讓她消失,還能讓她更死心踏地些。


    端陽如期而至,李沉蘭同湘妃一起入了席,瞧著皇帝皇後還沒到,眾人也都放鬆的很。


    “我瞧著今兒人倒是齊的很,隻怕又要有戲唱了。”


    湘妃是最會看戲的,用她的話說,每次宴會都要唱些戲,否則日子得多無趣啊。


    正說著和安就一蹦一跳的進來了,長公主照樣不怎麽看人,自顧自的坐到位子上。


    “湘娘娘!蘭娘娘!”


    一進門和安就奔著李沉蘭這邊來了,這是李沉蘭一早答應好的給和安做的點心。


    和安接過就打開來吃了一個,嚐著味道不錯這才抱著衝那些大臣家的小孩招手。


    “這糕點好吃,倒是比宜芳齋的差不多。和安,是不是你偷偷叫人去外頭買來的,生怕輸了我們?”


    “你們懂什麽啊,這是蘭娘娘做的,你們攢了八輩子的福氣才能吃上一口呢!”


    那頭和安跟著好幾個小孩子吵吵鬧鬧的,引的李沉蘭都忍不住有些神往。


    “想什麽呢?”湘妃問。


    李沉蘭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在想,有朝一日我的孩子也跟著和安這樣調皮,想來也挺好說。”


    湘妃顯然是沒想到李沉蘭會這麽說,趁李沉蘭沒發覺敷衍的笑了笑。


    孩子麽?湘妃想著,心下卻像是被人前後壓著喘不上氣來。


    宴會上眾人各懷心思的坐在位子上,等著外頭太監傳唱尹忱他們的到來。


    算起來也沒過多久,尹忱和皇後就扶著太後入了席。一席恭賀聲過後,眾人都有些許微醺,一個個百無聊賴的看著舞池上的舞姬跳著舞,酒不醉人人自醉。


    許是心情不錯,李沉蘭多喝了兩杯,此時隻覺著頭昏昏沉沉的,臉頰還燙的厲害。


    “臣妾不勝酒力,先去外頭醒醒酒。”


    尹忱有些關切的問了問情況,見不太嚴重這才囑咐挽春好生扶著她出去。


    因著時節的問題,天上的月亮算不得圓,加上今日是陰天雲朵一片疊著一片的,把月亮遮了個嚴實。


    李沉蘭走在外麵晚風吹了一下,總是有些清醒。路邊的假山旁栽著幾排竹子,眼下風吹而過,颯颯聲傳入李沉蘭耳朵裏,顯得極為舒服。


    “娘娘今日歡喜,這酒都喝了不少。”


    “確實高興,記得剛見和安的那日宴上,鬧得不愉快的緊。”


    “公主畢竟還是孩子,瞧著現在與娘娘多親啊。”


    李沉蘭笑了笑,忍不住感歎起來“若是哪日我也有個孩子,想來會比疼和安還要疼呢。”


    挽春正想說一定會有的,卻被身後的聲音給打斷。


    “就憑你也配為皇上綿延後嗣?”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今日宴會朝中大臣都帶著家眷來了,李明月自然也會來。


    “你倒是趕不及的要來給本宮添堵。”


    李沉蘭自然也不客氣,娘娘的架子說端就端,儼然衣服後宮主子的架勢。


    “你是個什麽東西,入了宮還真以為自己麻雀變鳳凰了?”


    “鳳凰自然不敢當,本宮是大齊的婕妤,你不過一屆臣女見到本宮理應行禮問安。挽春,三妹是個聰明的,你給她示範一遍。”


    挽春領命上前就轉身對著李沉蘭盈盈跪下,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臣女李明月參見蘭婕妤,蘭婕妤萬福金安。”


    李沉蘭輕笑一下,示意挽春起身,而後看著李明月“懂嗎?”


    李明月哪裏是吃虧的主,更何況此時恨不能殺了李沉蘭以求痛快,自然不可能老老實實的行禮。


    “你真當自己是個主子呢,留夏的賤婢不中用,可我也不會就此罷休的。”


    顯然李沉蘭沒想到李明月會這麽直白的下戰書,眼睛本能的危險的眯了起來。


    可李明月卻也沒有要繼續胡攪蠻纏的意思,直直的就迴了臨華殿。


    雖然不明白李明月為何要刻意的告訴自己,讓自己有所防備。敵在暗我在明,李沉蘭隻能見招拆招。


    因著這麽一出,李沉蘭酒也醒了個徹底,拉著挽春就往迴走。剛走到大殿門口,卻聽見殿內尹忱怒吼的聲音:


    “和安!傳太醫!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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