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貴人入宮了?”


    “已經入了景和宮了,湘妃娘娘走了也有陣子了,估計也已經見到本人了。”


    皇後低著頭正在繡花,那是一個月前就開始給皇帝繡的常服了,因著皇後總覺著不完美這來來迴迴就拆了四五次。


    “娘娘,這常服都繡了好一陣子了,怎麽繡您的不滿意。”夕顏也是心疼皇後,時間長了難免會抱怨幾句。


    “既然是給皇上穿的,自然要做到最好才能送給他。”眼瞧著這根黃線就用的差不多了,皇後又引了另一根。“對了,本宮聽抬轎子的人迴來說蘭貴人沒坐轎子?”


    夕顏見皇後提起此事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她本來就不該坐,那轎攆是一宮主位才能坐的。”


    皇後卻是不以為意,反倒自省起來“原始我大意光顧著她的身子,倒是忘了會讓人嚼舌根子,好在蘭貴人是個謹慎的。”


    “娘娘盡幫著她說話,奴婢就是看不慣她受寵的樣子。”


    “若論受寵現在不是陸貴人更得寵些麽?怎麽,你還要擠兌陸貴人不成。”


    夕顏跟著皇後多年,自然知道皇後現在的語氣是生氣了,忙跪下認錯。


    “夕顏本宮平日裏縱著你,但不代表你可以不守規矩,別仗著自己是本宮的陪嫁就壓人一等。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別逾了規矩。”


    “娘娘息怒,奴婢知道錯了……”


    皇後倒也沒想著多難為夕顏,見她意識到錯誤索性轉了話題。皇帝前一天約了她今日在養心殿用午膳,雖說餐食養心殿都備著,但皇後仍是讓人做了些小菜,一個個都是皇帝素日愛吃的。


    “備好了就出發吧,瞧著時辰也不早了。”


    養心殿門口,小德子正守在外麵,瞧見鳳攆過來了忙迎上去。


    “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上在裏麵麽?昨日他約了本宮這時候來用午膳。”


    “迴娘娘皇上在裏麵,隻是正和趙老將軍父子商談軍機要事,隻怕娘娘要等一等了。”


    皇後聞言有些詫異,按理說打了勝仗班師迴朝的將軍城中百姓都要夾道歡迎,帝後更是要親自在宮門口迎接,這趙將軍怎麽不聲不響的就迴來了?


    “無妨,本宮在門口等等就是了。趙將軍何時迴來的?”


    聽小德子解釋,趙家父子是今早上退朝後就秘密入宮了,皇帝同二人在裏麵聊了快三個時辰了。


    正說著養心殿的門就打開了,趙家父子緊跟著侯公公出了門。


    “微臣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


    “趙伯父迴來也不說一聲,悄咪咪的就到本宮麵前了,川南戰事辛苦,能再見你們平安歸來本宮真是高興。迴來的匆忙,還沒去見阿洛吧?”


    阿洛,是湘妃的小名,皇後私底下一直這般稱唿她。


    趙老將軍是看著皇後長大的,與他而言皇後算半個親人,見皇後依舊親昵的喚這自家女兒,心裏也高興。


    “一迴來就同皇上商議朝事卻是還沒來得及去見阿洛,不過見娘娘還像小時候那般待阿洛,臣也放心些。娘娘身體可還好吧,臣瞧著比前幾年氣色可好多了。”


    “沒什麽好不好的,天天泡在藥罐子裏,身子再不好氣色看起來也是好的。”


    兩人寒暄了幾句,皇後知道趙老將軍惦念著女兒,就趕忙催著他們去了景和宮,自己則拎著食盒進了養心殿。


    “皇上該歇歇了,午時過了三刻,再不吃飯就難受了。”


    皇後一進去就見皇帝尹忱坐上麵埋頭奏折,那一堆的奏折像是山一樣,就是皇後自己都感覺著被壓的喘不上氣。


    “既然皇後來了朕就以你所言,也給自己放鬆些。”


    皇帝話是這麽說,可手上卻是沒停下來,又伸手拿了本沒看的奏折。皇後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索性自己先去了一側的飯桌上打點布菜。


    再說李沉蘭那,兩人一人一步的對著弈,殺得是十分精彩。別說是那局殘局,兩人是早已不知道手上這是第幾局了。若不是琴音出聲提醒飯菜到了,隻怕飯菜涼了兩人還在廝殺。


    “沒想到沉蘭你棋技這般好,我可是好久沒遇到像你這麽難纏的對手了。”湘妃雖起身到了餐桌上,可還是對方才的一局意猶未盡。


    李沉蘭也是謙虛,自己棋技雖算不得精,但自小便跟著宋大爺下,到了太尉府太尉又是請了京都最好的圍棋老師,自然這棋技也算不錯。


    “是姐姐謙讓了,每次都讓著沉蘭先走。”


    “那是佩服你,你不信問問琴音,換做是旁人我才不讓。對了你嚐嚐這道竹筍茄,我這小吃飯的竹筍茄最是好吃。阿……皇後每次來了還要多吃一碗飯呢。”


    經過幾局的對弈,李沉蘭同湘妃早已熟絡起來,言行也沒一開始那般拘束。


    兩人正津津有味的用著膳,商量著下午繼續廝殺,屋外卻有宮女來報說是趙老將軍和少將軍來求見湘妃。


    “父親大哥迴京了!”湘妃顯然比方才還要激動,李沉蘭瞧著她手上的筷子都握不穩了。


    親人相聚是溫馨的場景,李沉蘭心裏明白湘妃此刻的心情,自然也自覺,“既然老將軍迴來了,沉蘭就不打擾姐姐先迴去了。”


    湘妃此刻注意力全在殿門口,聽李沉蘭說話有些敷衍的嗯了一聲,還是等李沉蘭走到門口她才又揚聲讓李沉蘭晚上再來陪自己下棋。


    李沉蘭麵上笑著,出了門就迎麵撞上了趙家父子二人。


    “臣給……不知您是哪位小主?”


    “我們小主是蘭貴人。”挽春迴到。


    蘭貴人?趙老將軍還沒進京就聽聞過蘭貴人的名號,聽挽春說完直起腰看向李沉蘭。


    李沉蘭喜歡湘妃,自然也尊敬趙老將軍,此刻也剛向其行完禮抬頭看他。


    隻見趙老將軍看到李沉蘭的一瞬間,瞳孔不自然的縮了一縮,就連身後的趙少將軍也皺眉看著李沉蘭。李沉蘭心裏雖覺得奇怪,但很快也不再疑惑,畢竟自己神似李明錦,趙家父子怕是見過錦貴妃。


    “湘妃娘娘還在裏麵等著,我就先告辭了。”最後還是李沉蘭開口先走,這才打破了尷尬。


    “阿爹!哥哥!”


    湘妃上次同二人見麵還是兩年前,見麵後不過幾個月二人就去了川南打仗,也難怪湘妃激動的不行。


    “阿洛!有沒有想大哥!”趙櫟上前想迎著湘妃的擁抱,誰知湘妃側身抱向其身後的趙老將軍,還迴頭對自己吐了吐舌頭。


    “誰想你啊,我是想阿爹。阿爹,你一去去了兩年,阿洛可想你了。”


    趙老將軍很心疼自己這個獨女,見她還想兒時那般纏著自己忍不住開懷大笑。


    東偏殿裏,李沉蘭迴去正坐在飯桌上繼續用膳,那是湘妃特意囑咐的讓人送過來。遠遠的就聽正殿內湘妃和趙老將軍的笑聲,一聲壓著一聲的傳過來。李沉蘭不是愛嫉妒的人,可此刻獨自在偌大的皇宮裏,聽著別人一家團聚的歡樂,難免紅了眼睛。


    “小主……”挽春是見過宋家二老的,知道李沉蘭心裏想著他們,難免心疼。


    “無妨的,湘妃姐姐是個好人,能在著後宮裏遇到般對自己敞開心扉的姐姐,我已經很知足了。”


    知足麽?


    或許是吧,李沉蘭不認為自己是個不知足的人,隻是實在容易多愁善感了。


    “罷了,方才陪著姐姐用了不少現在也吃不下了,你陪我去禦花園逛逛吧,一早來時我瞧著還有個湖,你問小廚房那要些魚食,咱們去喂魚。”


    挽春見李沉蘭能自我消遣些也是高興,忙應聲去了小廚房。


    “阿洛,我方才瞧著從你宮出去的那個,是新進宮的嬪妃?”趙櫟在軍營瀟灑慣了,在自家妹子這也是不拘束,翹著二郎腿就坐那吃起飯來,說來那碗筷還是湘妃剛用的。


    湘妃瞧著撇了撇嘴,囑咐琴音有上了套新碗筷。


    “幹嘛,哥哥我又不嫌棄你。”


    “我嫌棄你還不行嘛?”


    一旁的趙老將軍看著又是笑起來,仿佛是迴到趙洛未出閣的時候。


    “那是新入宮的蘭貴人,我瞧著人兒挺好的跟我聊著也投機。阿爹,你不知她棋技可好了,女兒同你學了這麽久,竟還輸了她兩局。”


    一向端莊自持的湘妃在自家父親麵前卻完全是一副小女兒模樣,若是被外人看了去隻怕下巴都驚掉了。


    趙老將軍聽自己女兒說起李沉蘭,麵上的笑容卻是收了收,略顯嚴肅的問道:“我聽說是太尉府出來的,太尉這幾年頻繁往宮裏送人,這人又在你宮裏你該防著些。”


    趙老將軍也是好意,不曾想湘妃卻是很認真的搖了搖頭,解釋道“女兒在宮裏也這麽多年了,什麽樣的人女兒能看的出,她性子很單純的。”


    “別是故作單純。”趙櫟反駁到。


    “不會,她今兒早上才入宮,雖說日久見人心,但女兒能看出來。相較於沉蘭,倒是皇上對她特殊的很。”


    “皇上對她為什麽特殊你我又不是傻子,你看她那張臉你還猜不出來。”趙櫟說到一半又往嘴裏塞了口肉,“好吃好吃,誒,阿洛你真說,是不是吃皇上的醋啊。”


    本是句玩笑話,卻沒想到湘妃立馬嚴肅起來“趙櫟你別胡說八道,我在意什麽你心裏沒數麽。這麽些年,讓你找的你找到沒?”


    趙櫟聞言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啥都沒有,跟不存在一樣。”


    聽到這,湘妃又是重重的歎了口氣,還是一旁的趙老將軍拍了拍她。


    “阿洛,這麽多年過去了,該放下的就放下吧。父親這輩子最難過的就是無論立多少軍功,都隻能讓自己女兒在這宮裏熬苦。”


    “阿爹,你別這麽想。女兒已經很努力放下了,隻是他當初對女兒做的這些事,女兒實在原諒不了。”


    “傻孩子……”


    禦花園內,李沉蘭拿著魚食有一下沒一下的撒著。湖裏的錦鯉一個個全都擠在李沉蘭下麵,像是紅色的水浪一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蘭姐姐?是蘭姐姐麽?”


    熟悉的聲音從李沉蘭身後傳來,隻見挽春看過去忙行了行禮。


    “王常在吉祥。”


    “紜兒?”


    王紜兒一身湖藍宮裝,梳著旗頭走路一步一步皆是端莊,和以往那個陪著李沉蘭到處瞎逛的女孩兒完全判若兩人。


    “遠遠瞧著湖邊坐著的人像姐姐,沒想到還真是。”


    “本想著喂完魚下午去找你聊天呢。”


    所謂他鄉遇故知,皇宮著偌大的**隻讓李沉蘭覺得不自在,遇上王紜兒總算是露出了幾分笑來。


    “那姐姐可真是同妹妹想到一塊兒了,早上聽宮人說你入宮了,就想著下午去尋你。”王紜兒笑嘻嘻的走到李沉蘭身邊,卻發現李沉蘭笑不至底。


    “姐姐不開心?”


    “來到陌生的環境,心裏悶得慌。”


    “雖說妹妹比姐姐早來兩天可現在也還沒習慣呢,我倒黴和堂姐分的一個宮室,這兩日堂姐連著被皇上翻牌子,又受太後賞識,在宮裏每次都給我耍臉色。”


    王紜兒說著嘴就撅了起來,整個人也是懨懨的。


    “陸欣?”


    “現在不能叫堂姐名字了,要叫陸貴人,連著兩日都被翻牌子,咱們這批新人裏就屬她最得寵了。”


    李沉蘭在一旁聽著卻是想起來陸欣當日聯手李明月害自己的事,說起來還是皇帝救了自己,自己也是那時候對皇帝有了好感。


    可人人都說皇帝偏寵自己,為什麽從兩天前第一批入宮到現在,皇帝都沒再提起自己?還是說有了新人,自己著沒入宮的就拋之腦後了?


    “姐姐想什麽呢?莫不是……在想皇上?”


    被王紜兒一眼看穿李沉蘭臉唰一下子就紅了個透,惹得王紜兒哈哈大笑了半天。


    “姐姐你別急嘛,你這才剛入宮保不齊今晚皇上就翻你的牌子了!”


    “什麽翻不翻牌子的,女孩子家的嘴裏竟沒半句遮掩,你羞不羞啊。”


    兩人正嬉笑打鬧著,身後卻突然傳來女人趾高氣揚的聲音,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還被李沉蘭兩人討論的陸欣,陸貴人。


    “王常在還真是好雅興啊,讓你剝的栗子都剝完了?還有時間跑出來閑逛,還是說那兩斤栗子太少了?”


    陸欣上來就沒好氣兒說話,提到栗子讓李沉蘭想起自己在鄉下時摘的那些生板栗,因著有外殼還是帶刺的,李沉蘭忙伸手拉過王紜兒的手一看,果然指尖被紮破了好幾道口子。


    可王紜兒卻是沒辦法,陸欣比她高一個位分,她不能像李沉蘭那樣坐著不動,隻能起身向陸欣行禮。


    可陸欣卻偏偏不理她,任由王紜兒半蹲在那,時間一長雙腿都有些抖了。


    “蘭貴人也在這呢,說來你有封號我一光禿禿的貴人理應向你行個禮,不過我入宮就侍奉皇上,實在累的慌,你就別怪罪了。”


    “陸貴人是以為仗著自己得寵就能為所欲為麽?你就打算這麽讓王常在依著這麽蹲著?”


    李沉蘭本就不喜陸欣,位分又比她高半分,自然也不與其客氣。


    “喲,光顧著與蘭貴人說話這就給忘了。王常在,你起來吧。”


    王紜兒顫悠悠的起身,卻因為腿酸險些晃倒,還是李沉蘭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陸貴人好大的威風,讓紜兒剝的是青栗子?既如此不如我也尋些核桃來,聽湘妃娘娘說皇後娘娘愛吃核桃,不如就勞你替我徒手剝一盤子送去?”


    核桃,可比栗子硬。


    雖說陸欣位分也是貴人,可李沉蘭到底有封號,等位貴人自然要讓上一等。


    “李沉蘭!別仗著你有個破封號就想在我麵前耍威風,皇上有了我早就把你忘了,等我封了嬪位,看我不好好罰你!”


    “等你晉封了再說吧。”


    李沉蘭一點兒也不在乎,任由陸欣在那紙老虎發怒。


    “你!給我等著!”


    陸欣說完又瞪了王紜兒一眼,這才憤憤離開。留下王紜兒笑嘻嘻的又坐會李沉蘭身邊,姐姐姐姐的叫個不停。


    “姐姐真厲害!”


    “你啊……一會跟我迴去,我找太醫給你手指上點藥……”


    入夜,養心殿內皇上看著太監手中的托盤,拿起了李沉蘭的綠頭牌。


    “蘭貴人進宮了?”


    “已經入住景和宮了,湘妃娘娘和她還挺投緣的。”


    皇上越帶笑容的點了點頭,卻又要把李沉蘭的牌子放了迴去。


    一旁的小德子看了是百思不得其解,他還挺喜歡李沉蘭的,畢竟每次去太尉府送糕點李沉蘭都會給他點好處。


    “皇上,聽說今兒下午陸貴人給蘭貴人發了好大通氣呢。”


    “為何事?”


    瞧見皇帝又來了興趣,放牌子的手也頓了下來,小德子忙接著講。


    “是陸貴人為難王常在剝帶刺的栗子,蘭貴人氣不過就跟陸貴人杠了兩句。”


    “她倒還有個疾惡如仇的性子。”皇上卻是突然笑出了聲。


    “可不是呢……”


    小德子還想說什麽,卻見皇上撂了李沉蘭的牌子轉手翻了陸貴人的牌子,弄的小德子又懵又傻,都忘了繼續說啥了。


    疾惡如仇,不是說的李沉蘭?嗯?小德子是滿腦袋的問題問不出,隻能抬臉看著師父。


    侯公公也沒法理他,領著敬事房太監就去了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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