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平息激蕩的心情,杜奇忍不住道:“師妹,她到底是何來頭?”


    慈航道:“她乃漳州守將馬文良的獨生愛女馬雨筱。”


    杜奇奇道:“她既是將門之後,又怎會一個人前往京城,流落江湖而被尉遲朝峰抓住呢?”


    慈航道:“此事說來話長,要從前年說起,那時倭賊毛海峰因總督胡宗憲之過率倭寇攻占岑港,俞大猷和戚繼光等人奉胡宗憲之命前往征討毛賊,但胡宗憲卻不提供任何援助,致使俞大猷和戚繼光兩人缺兵短糧,久攻不下,將士多死傷,而另一股新來的倭寇又複入沈家門,是役明軍大敗。年前,倭寇再次泛海流劫閩廣,占泉州,襲漳州等諸地,為此,禦史李瑚上奏彈劾胡宗憲縱賊。胡宗憲卻懷疑俞大猷為李瑚提供了軍情內幕,故奏上一本,委罪俞大猷,說岑港之敗之責在於俞大猷作戰不力,俞大猷因此獲罪入獄,被奪世蔭。今年初,倭寇再犯漳州,漳州守將馬文良率軍與倭寇激戰數月,終因孤軍作戰,最後糧盡兵疲身受重傷而敗。”


    聽到此,杜奇不由想起剛才那些忍者的兇殘和無恥,那些身在倭患地區的人不知要受多大的苦難,禁不住憤憤地道:“小倭寇恁地可惡,有機會定要殺他們一個痛快!”


    慈航平和的雙目忽地閃過一道精光,歎道:“施主此時的戾氣奔湧,直衝天宇,這樣下去可不是好事啊!”


    杜奇不由一驚,忙道:“謝師妹提醒,可是那些小倭寇確實欺人太甚,讓人忍不住火,恨不得殺光他們才解氣!”


    聽到杜奇這番話,慈航那亙古不變的笑容也不禁有些走樣,但她仍淡淡地道:“那些倭寇作惡多端,除之也是善事,貧尼隻是提醒施主別讓怒火蒙蔽了理智,沉溺於殺劫之中。”頓了頓,慈航接著剛才的話題道:“馬文良兵敗後,細思之下,認為如果俞大猷仍在,那些倭寇便不致如此逞兇,於是他在傷重不治彌留之際,特遣馬雨筱持著家傳寶刀上京,越過胡宗憲直接向有司呈報浙東和閩廣一帶的倭患情況,同時為浙江都督同知俞大猷鳴冤。”


    杜奇得知她乃將門遺孤,早喜出望外,接著又問道:“她在什麽地方?”


    似是知道杜奇的心思,慈航道:“她現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施主明日與她在船上再相見吧,至於施主怎麽上船,該不用貧尼*心了吧?”


    杜奇道:“師妹幾日前便已訂下船行之日,是否又算準了我一定會答應師妹的要求,一定趕得上這趟船呢?”


    慈航道:“由於時間緊迫,我們本打算另行派人送她上京,誰知施主及時趕到,便隻好勞駕施主順路護送了。(..tw)”


    杜奇又暗歎了一聲,接著問道:“與她同行的還有什麽人?”


    慈航道:“她身旁除我普渡奄兩名扮成仆婦的師姐外別無他人,現在既已找到施主,明日登船遠行的將隻有她一人。”


    杜奇道:“師妹這樣做是否太張揚了呢?”


    慈航道:“這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隻有這樣,才容易辯別敵我,更能防範別有用心之人的滋擾。”


    杜奇見慈航有問必答,什麽事都解釋得清清楚楚,就是不談將馬雨筱平安送到京城後該怎麽辦,因而隻好問道:“我的任務什麽時候結束呢?”


    慈航顯是胸有成竹,想也不想地道:“我們既然把她交給了施主,她的一切自然由施主安排,施主又何必問貧尼呢?”


    杜奇訝道:“如果事成之後她仍沒有好的去處,難道便一直跟著我不成?”


    慈航道:“正是如此!”


    杜奇聞言不憂反喜,有些興奮地道:“如此甚好,想來那幫兔崽子也是衝著她來的,我們正好多安排些人手隨船上京去保護她,順便將他們連根拔除,也好為民除去這一禍害!”


    慈航道:“盯著馬施主那人來自京城,雖不是什麽大人物,但卻輕易動他不得,而京城的人際關係更是錯綜複雜,無論何事施主皆要三思而行啊。”


    杜奇見慈航話未說完已站起身來,不由笑道:“怕什麽?大不了便大鬧京城!師妹的目的已達,是否應該送客了呢?”


    慈航道:“施主的劫難已過,應該可以迴去了。”


    杜奇哈哈一笑,長身而起道:“師妹說話也不失風趣,請!”


    慈航的笑意似是濃了一些,語音中也夾雜著一絲如釋重負後的輕鬆,顯得有些欣悅地道:“請施主跟我來!”說著,慈航已飄身而起,向剛才的來路奔去,杜奇不由輕嘯一聲,緊跟著慈航而行。魯妙兒、李時珍、龐憲和東方撥亂自是不敢怠慢,急忙跟著騰身而起,紛紛跟在杜奇身後。


    隻幾個起落,他們便已迴到大道,現路麵上大小不一的石塊已不見蹤影,隻見附近的地麵上似新鋪了一層厚厚的沙土,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剛才的拚鬥造成的,由此可知剛才那場拚鬥的威勢。


    慈航將他們送到大道上,告罪一聲,便如飛一般向九江城內掠去,剩下杜奇等五人見到眼前的情景,踏足在深盈一寸而柔軟的沙土上,不由自主地迴想起剛才的所見所感,仍感到強猛的震撼一陣一陣地湧上心頭,令人惶恐不已,一路行來皆無人有心情說話。


    再次轉過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他們在震駭中終於走完了這段黃泉路,遠遠地看見各色人等從江邊碼頭的茶寮酒肆和客棧飯店中湧出,紛紛向他們這邊奔來,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指手畫腳,似在爭論著什麽。


    也許是看到他們剛從黃泉路上過來,前麵幾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最前一人還隔著老遠就叫道:“喂!客官,剛才前麵到底生了什麽事?”


    見來人隻是一些普通客商,可能是感到剛才的異樣,出於好奇才出口相詢。東方撥亂應道:“我們剛剛過來,哪有什麽事生?”


    那人又道:“剛才我們被一個道長攔在那裏,說什麽有危險,硬不讓我們過去,我們見黃泉路的方向天昏地暗,狂風大作,烏雲壓頂,還有電閃雷鳴,真以為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生呢,所以才向客官打聽。”


    另一人道:“既然沒什麽事,我們已耽擱了不少時間,快走吧!”


    問話那人又向杜奇等人告了一聲罪才與其他人一道向黃泉路而去,其中有人還邊走邊說道:“我說的沒什麽事吧,你們偏不信,這不都有人過來了。”


    另一人道:“沒事就好,看剛才那樣子,至少也要下場大雨,誰知一個雨點子也沒有,不管怎樣,在那裏歇歇也不是什麽壞事。”


    又一人笑道:“就你會開解人,什麽事都往開心的方麵想。咦!這路上好象有點不同呢?”


    又有一人接著驚異地叫道:“就是啊,路上的石子都到哪裏去了呢,是誰鋪了一層沙子?怪不好走的。”


    接著又有一個人道:“誰有那閑心來鋪沙子?你們沒看到路邊坡上也與地上差不多嗎?看來剛才此處果然生過什麽事故,那位道長真的沒有騙我們,看這模樣,難道是神仙在此打架不成?”


    接著傳來一陣哄笑,一人道:“快點,我們再到前麵去看看!”


    接著,為那群人的聲音漸漸遠去,被後來的人聲所掩蓋,杜奇看著行人客商絡繹不絕地從身旁走過,聽著他們嘈雜的聲音,驀地又想起慈航說她在此是專為助他渡劫而來,忍不住道:“為何有人攔住那些普通行人卻偏偏讓我們走上黃泉路呢?難道真有人想在此於我不利而又有人阻止?”


    東方撥亂等四人沒有誰能迴答杜奇的問題,隻有默默地跟在他身側身後。杜奇忽然道:“妙兒怎麽也不說話了呢?”


    魯妙兒道:“剛才公子與慈航師太在談正事,哪容我多嘴?現在雖想說,卻又不知說什麽好,所以隻好閉口咯。”


    杜奇不由望向李時珍、龐憲和東方撥亂,見他們都與魯妙兒一個模樣,不由暗自苦笑不已,但他仍問道:“李老哥對剛才之事有何看法?”


    李時珍道:“剛才可能是驚雷響在地上,否則,哪有如此威勢?”


    魯妙兒接著道:“也許有些法寶能產生這樣的現象,但威力卻肯定遠遠沒有這樣大,所以,先生的說法應該無誤。”


    聞言,杜奇不由看了看魯妙兒,訝道:“妙兒真的如此認為?”


    魯妙兒詫異地道:“是啊,有什麽不妥嗎?”


    杜奇道:“沒有什麽不妥,我隻是感到奇怪而已。”


    李時珍道:“這沒有什麽奇怪的,想想我們都是武功高強又頗有見識之人,自不會有一般人那種盲目的認知,想想剛才那種強橫的氣勢,確不是人力能施為的!想想以前,我常以‘神仙’自詡,以為天下練氣者唯我獨尊,今日猛然覺不管是在人前還是在自然中,我實是算不上什麽。”


    魯妙兒笑道:“先生太謙了,隻因先生所練之氣是救死扶傷的浩然之氣,與我們武人所練的暴然之氣和修道者所練的自然之氣的用途大不相同,所顯示出來的霸道與強橫自然也不一樣。”


    杜奇聽到魯妙兒這番話,猛地想昨日祁長老曾說他與魯妙兒所散出來的氣息並不一樣,當時他隻是聽過就算,並沒有往心裏去,此時聞言不由用心地去思索、去感受,果然感覺到他們四人每個人所散出來的氣息均不一樣,細細一想,魯妙兒與慈航所散出來的氣息更是大不相同,可說是有天壤之別。


    經此一試,杜奇不由喜出望外,竟連剛才並沒在意,現已分別離去的慈航的氣息也能清楚地分辯出來,並與其他人作出比對。


    此時,李時珍又道:“不錯,這應該就象醫者和武者對奇經八脈的需求不同,因而他們對奇經八脈的認知也不同的道理相通。”


    對奇經八脈的認知,當日杜奇隻聽父親淺淺地講述了一部分,卻無係統地學習,玉佩中所載的練功之法又少提及奇經八脈,日常行功皆是真元自動運行,並無刻意引導,因而他根本不知奇經八脈的具體功用,此時聽李時珍說起,不由勾起了好奇心,問道:“認知奇經八脈的功用真的很重要嗎?”


    李時珍道:“不是很重要,而是十分重要,要知行醫者若不知此,罔探病機,修仙者若不知此,難安爐鼎,最終都將落得碌碌無為的下場。”旋又訝異地道:“怎麽,老弟竟不能全知奇經八脈的功能?”


    杜奇苦笑道:“小弟幼失怙恃,對此確實不大明白,還請老哥指教。”


    李時珍道:“這簡單,我的行囊中便有兩套現成的奇經八脈圖,一套是行醫者所用,一套是修仙者所用,以老弟的修為,迴去後看看便能知其詳。”


    魯妙兒忽然笑道:“先生的奇經八脈圖是秘本麽?”


    李進珍道:“應是孤本,但卻非秘本,若你想看,自可隨意去看,即使你要複錄一份也未尚不可。”


    魯妙兒大喜,不知是因為李時珍如她之願不再稱她為姑娘還是讓她隨意觀看並抄錄奇經八脈圖之故,聞言忙道:“那我就代公子抄錄一份得了,免得公子有所遺忘,更可隨時參研。”


    李時珍笑道:“就你鬼心眼多!我本未打算藏私,正欲讓這兩套奇經八脈圖廣為流傳,若你能複錄,我自是不會阻止。”


    魯妙兒笑道:“若別人得悉先生那套行醫者的奇經八脈圖,將先生的醫術學了去,先生不是自砸飯碗麽?萬一有人的醫術過先生,豈不是對先生更為不利?”


    李時珍歎道:“正因天下醫術高明的醫者太少,那些傷病者才多受痛苦,如果真能因此多出一些醫術高明者來,讓那些傷病者少受折磨,我便心滿意足矣!區區名利又何足道哉?”


    聞言,一直很少開口說話的東方撥亂也不由衷心地讚道:“先生果然是一位胸懷寬廣、不重名利、隻求為病人解除痛苦的仁德神醫!”


    魯妙兒也不由衷誠地道:“先生的醫德高尚,令妙兒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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