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詩染越想越心塞,索性不再看她,一杯一杯地喝起酒來。


    忽然,風輕絮感受到一道熾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順著感覺抬頭望去,見正是那突厥王子鐵奇,他毫不掩飾地盯著她看,似是十分好奇,見她看來也不轉移視線,反而大大方方地向她遙遙舉起杯子致敬。


    風輕絮心中猶豫了一下,鐵奇是天元朝的客人,若她不迴應便顯得禮數不周全,若是迴應了,大庭廣眾之下,鐵奇單單與她敬酒,未免有些曖昧。


    就在風輕絮轉動思緒的空隙,身邊一隻如玉的手卻已端起她的杯子,朝那鐵奇迴敬了一下。


    風輕絮轉頭,看蕭煜寧已經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長袖輕拂,將杯底朝那鐵奇一翻,身姿卻巋然不動,一舉一動高貴而周全。


    鐵奇見狀,隻好怏怏地將杯中的酒喝下。


    他離風輕絮比較遠,以眾人的角度確實看不出他這酒是在敬蕭煜寧還是風輕絮,而蕭煜寧用風輕絮的酒杯迴敬鐵奇,意思卻相當明白,他知道鐵奇是在敬風輕絮,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他替風輕絮飲下這杯酒,既全了禮數,又不使人懷疑,同時也是一種警告。


    其實鐵奇隻是有些奇怪,那上頭端坐著的女子雖清麗絕塵,但是舉手投足之間與天元朝女子無異,絲毫看不出馬場上英姿颯爽的模樣,這讓鐵奇覺得很是驚異,一個女子竟然有兩副麵孔,動起來如高山上傾落的瀑布,飛花碎玉,令人震撼,靜下來卻又像夜空中高懸的明月,聖潔清幽,超凡脫俗……


    蕭煜寧飲完酒,也不再看鐵奇,而是平靜地給風輕絮夾了些菜到她的碗中,道:“阿絮,你嚐嚐這趙王府中的水晶肴肉,肥而不膩,酥香鮮嫩,在別處卻是吃不到的。”


    風輕絮沒有看碗中的菜,而是托著下巴看著蕭煜寧完美的側臉,含笑道:“阿寧,你是吃醋了麽?”


    蕭煜寧抬眼看風輕絮,隻見她雙頰有些泛紅,顯然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喝了不少酒,但那帶著些許醉意的眸卻格外明亮,直直地看著他,反而讓他有些不自然,他咳了一聲,道:“阿絮,你醉了。”


    風輕絮繼續盯著他的俊顏看,越看越覺得原來蕭煜寧長得如此好看,之前竟未曾察覺過,她喃喃問道:“你準備如何整治他?”


    蕭煜寧一怔,唇角勾起一抹笑:“果然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敢覬覦我蕭煜寧的女人,第一次我權當他初來乍到,不懂禮儀,而這次,卻要給他些厲害嚐嚐。”


    風輕絮想了想,輕笑起來:“是呀,這鐵奇王子真是奇怪,稱讚完聞承徽又來撩撥我,太子殿下的女人想來都太過出色,才讓突厥王子這般失態,阿寧的眼光向來不錯,由此可見一斑。”


    蕭煜寧一怔,這才想起聞詩染也被鐵奇那種侵略性的目光掃視過,他不知道風輕絮是如何知道鐵奇在前院讚揚聞詩染的事情,卻不以為然地道:“我說的第一次是指在馬場。”


    風輕絮這才想起馬場上鐵奇原本要同她說話,卻被蕭煜寧攔住,不禁心頭有些恍惚,鐵奇招惹聞詩染他似乎絲毫沒放在心上,但是鐵奇想招惹她,他卻準備不顧兩國之間的和親大事出手整治鐵奇……


    風輕絮壓下心中的思緒,隻微微笑著凝視著蕭煜寧,道:“拭目以待。”


    風輕絮原本是不愛應酬的人,本想借機出去溜達,但是又怕在趙王府中遇見蕭逸庭,便一直留在宴席上。


    而蕭逸庭也果然遵守和她的約定,不再煩擾她,甚至很少關注她,隻與相熟的人飲酒暢談,風輕絮便在心中鬆了口氣。


    宴席的時間一長,風輕絮便不小心喝得有些多了,及至散席時,竟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勉強撐著得體的笑容告別眾人,一迴到馬車,立刻開始暈了起來,恨不得立刻躺下才好。


    蕭煜寧看出了風輕絮的不適,忙讓風輕絮枕著自己的腿,舒服地平躺著,邊揉著她的太陽穴邊心疼地責備道:“明明那麽多菜肴,偏要一個勁地喝酒,如今難受了吧?”


    風輕絮覺得蕭煜寧按摩地十分舒適,一會兒之後,頭似乎也不那麽暈了,便懶洋洋地閉上眼睛,笑嘻嘻地道:“阿寧,我今日很是開心。”


    蕭煜寧溫柔地笑著:“阿絮開心就好……隻是下次別再將自己置於危險中了。”


    “危險麽?”風輕絮喃喃道,“當年我練旭日烈風訣的時候比這危險多了,好多次差點走火入魔,渾身血脈逆行,幾乎喪命……可是我還是堅持了下來,每衝破一層,便覺得自己的生命有了意義,那種歡喜,簡直可以讓人入迷……”


    蕭煜寧的手頓了頓。


    風輕絮練旭日烈風訣如此艱難,卻在他中了圓月相思蠱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廢棄了自己所有的內力,將蠱蟲引到她自己的身上……


    蕭煜寧揉著風輕絮太陽穴的手變得更加輕柔,眼中是化不開的溫情。


    風輕絮忽然睜開眼睛,眼中有著朦朧不清的光,她似有些猶豫地問道:“阿寧,你怪我麽?”


    蕭煜寧微微一怔:“什麽?”


    風輕絮慢慢拉住蕭煜寧的手,緊緊貼住自己的臉,道:“我殺了小晗,你可還怪我?”


    蕭煜寧的眼中閃過極複雜的光,良久,他才歎了口氣,道:“阿絮,當我知道你那麽做是為了保全小晗時,我已經無法再責怪你……其實,該是我向你道歉才對,阿絮,那日我不該那麽衝動,不僅打了你,居然還……”


    蕭煜寧似是十分痛苦,已無法再說下去。


    風輕絮也輕歎了口氣,道:“你既不怪我,我又怎麽忍心怪你?其實我心中一直很清楚,小晗是你的逆鱗,當初任何人碰不得,如今任何人提不得,曾經的傷口被血淋淋地撕開,定是很痛很痛,阿寧,我明白你的苦。”


    蕭煜寧溫暖的手指極溫柔地撫摸著風輕絮的臉,隻覺得心中十分安慰,在這爾虞我詐、步步驚心的宮中至少還有人知他、懂他,以後的路似乎便沒有那麽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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