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幾上已經擺滿了熱騰騰騰騰的飯菜,可惜東方瑤掃了一眼,半點胃口也沒有。


    “怎麽會這樣……”東方瑤失魂落魄的說道。


    崔城之扶著她坐下,說:“你別想多了,可能真的就是病故。”


    “可是婉娘隻走了三個月,怎麽可能突然就亡故了呢?”


    適才玉蓮跟她說,信使從河南道太原府將信原封不動的送了迴來——婉娘已經在路上病故,理由是感染風寒,不治而亡。


    東方瑤隱約記得,婉娘在離開的時候確實身子不虞,但她也說是舊疾,怎麽會這麽快就病故了呢?


    “阿娘——”安安軟糯糯的聲音將東方瑤的思緒從黑暗中拉了迴來。


    她明明舒舒服服的躺在父親的懷裏,卻癟著小嘴委屈巴巴的看著東方瑤,兩隻胖藕般的小手在空中不停地揮舞著,撲閃著大眼睛,含含糊糊的從嘴裏吐出兩個字。


    “阿娘——阿娘——”


    崔城之很無奈,“你看,安安不要我來抱。”他就很奇怪了,平時妻子總是喜歡發呆,明明抱著女兒次數最多的是自己,怎麽這個小丫頭還總想著逃出自己的懷抱?


    難道是他長得不夠和藹嗎?


    東方瑤刮刮安安的小臉,“阿爺抱你好不好?”


    安安委屈的紅了眼圈,“阿爺、阿爺不好玩!”


    不好玩?


    東方瑤有些懵,怎麽個不好玩,難道她就好玩了?


    待安安到了自己的懷抱中,便見她拽著自己散落下來的一縷青絲玩的不亦樂乎……


    東方瑤和崔城之教安安說了幾句話,可惜這小家夥發音十分的不標準,東方瑤聽了半天愣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麽,除了一句阿爺阿娘尚算合格以外,這小家夥就像是個含著舌頭說話的外地人。


    “凡是也不能過急麽,”崔城之笑著將安安抱到了崔嬤嬤的懷中,由崔嬤嬤帶著安安下去給乳娘喝奶,因為快斷奶了,所以這小家夥鬧騰的很,崔嬤嬤隻好誘哄著她慢慢的適應。


    兩人更衣之後熄了燈,東方瑤躺在崔城之的懷裏,悶悶的說:“這可怎麽辦,我以為一切會有轉機的,現在線索也斷了——”


    當初崔城之在邊境遇見的那個老婢女早就咬舌自盡了,再說她家裏也沒有其他人,東方瑤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找到線索。


    可為何偏偏是這個時候婉娘就出事了呢?


    崔城之輕聲道:“沒關係,這本來就是我私人的事,慢慢找也無所謂,隻是我不希望你在這件事上耗費太多的心神。我再派人去打聽打聽罷,那個女子既然能從宮裏來到幾千裏之外的邊境,想必是有什麽手段的。”


    如果海棠的死真是有蹊蹺,那麽作為服侍過海棠的婢女,也一定與此事脫不了幹係,可她既然幸運的活下來了,還出宮有了自己的生活,就一定有其中他們不知道的內情。


    他的懷抱很溫暖,東方瑤蜷縮在其中,聞著他身上淡淡淡淡額的皂莢香,又舒心又安穩,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她醒的時候,崔城之剛好換上了深衣,正站在槅子前係帶,忽然聽東方瑤驚唿一聲。


    “怎麽了?”他忙走到床榻邊,將一隻手放在了東方瑤的汗濕的額頭上。


    東方瑤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青絲有些淩亂,崔城之便撫撫她的胸口,“瑤兒,沒事的,有什麽你慢慢說,我在你身邊呢。”


    東方瑤的眼神逐漸聚焦起來,她看著麵前柔聲細語的崔城之,張張嘴,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夢……”


    總之那個夢將她驚醒,令她有些害怕。


    崔城之幽幽一歎:“你最近思慮太多了。”


    這本來就是他一個人的事,結果卻弄得妻子夜不能寐,崔城之很自責。


    他為她把衣服穿上,說道:“莫多想了,我們先下去用膳。”


    兩人洗漱完畢,又在上房用過早膳,乳娘說安安早就醒了,一大早上精力十分充沛,嚷嚷著要見東方瑤和崔城之,一會兒含含糊糊的喚“阿娘”,一會兒又抱著自己的手指叫“阿爺”,模樣十分逗趣。


    東方瑤用熬得粘稠稠的菜粥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到安安口中,安安一開始有些委屈,崔城之便說:“要不讓她再喝些奶?”


    東方瑤便十分嚴肅的拒絕:“現在慣著她,以後可不就成習慣了?誰家這麽大的孩子還想著喝奶呢?”


    也不知道安安有沒有聽懂東方瑤說的話,後來大約是餓極了,拉著小木勺哼哼著吃了好幾口。


    看著女兒一雙亮晶晶的黑眸,嘴角偶然攢起的笑渦,多日來的陰霾也一掃而光。


    “哎呀!”


    東方瑤看了看漏刻,蹙眉說道:“你今日誤時了,怎麽還不走?”


    崔城之道:“已經派人送信去吏部了,說是身體不適。”


    東方瑤心一驚,忙問:“你哪裏不舒服?”


    崔城之笑了笑,刮刮妻子的小臉,“我今日不去了,反正也沒什麽事,就在家陪陪你可好?”


    心中一股暖流緩緩的淌過,東方瑤頗為惆悵的靠在了崔城之的懷裏,她其實隻是擔心,婉娘的死另有原因。


    婉娘跟了韓鴻照大半輩子,臨去之時,韓鴻照真的會安心的放婉娘迴家養老嗎?


    就像當初她求韓鴻照放過何福的妹妹,韓鴻照表麵上答應了,可那個可憐的姑娘真的能活下來嗎?


    當一個人以審視的目光去探究世界,冷眼之下,多得是看不見的冷酷和殘忍。


    雖說東方瑤表麵上是沒什麽事,但是崔城之也看的出來,她沒那麽容易釋懷,下響,兩人便去了一次大慈恩寺。


    馬車停在寺門口,老遠就聽見裏麵熙熙攘攘的聲音。


    東方瑤挑開簾子一瞧,扭頭說道:“今天的人真多。”


    兩人下了車,崔城之怕擠到東方瑤,便緊緊地攥了她的手想從一側的角門進去。


    角門人也不少。


    東方瑤奇道:“離浴佛節還有幾日,怎麽會有這麽多人來上香拜佛?”


    身旁一位領著小孩子的婦人先聽見了,便笑嗬嗬道:“好叫娘子知道,今日是玄明大師親自講經呢,聽說這是他最後一次講經了,這次之後,就要雲遊四方去了!”


    “雲遊四方……”東方瑤喃喃自語,玄明也要離開長安了嗎?


    崔城之對夫人道了聲謝,卻見東方瑤一臉的悵惘,心中暗歎一聲,輕聲說:“那我們進去聽聽吧。”


    過了一條石子甬道,前方有個穿堂,從這穿堂過去,就和寬闊的雁塔廣場相連了,兩人相攜而入,不曾想正行至一從月季花旁,便有個身著粗布直綴的小沙彌上前來攔住兩人,“幾位施主,今次是滿了,你們還是到正門那兒聽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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