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兒早晨的這句話在東方瑤的腦中晃了大半天,每每她要做些個什麽事都忍不住爬出來嗆她一臉暈紅,胡思亂想,果然耽誤人……


    午時小憩,爬起來梳洗過後,東方瑤便去府廨伏案工作了一會兒,閑來無事時把施工圖紙的手稿看了又看,翻出幾本泛黃邊角都卷褶的古書對照著改改畫畫,卻又總覺得不滿意,正巧賑災銀到了府廨,她趕緊去清點了,倒也沒少的讓她瞠目結舌,好在州中還有義倉,就算錢不夠也可以拿出前幾年的存糧。


    由於今年楚州各地的水澇沒往年那麽嚴重,反而是附近的州縣受災頗重,便準備把部分糧食收集起來存入義倉中,想到還有些地方需要崔城之的建議,她正打算要不要去請崔城之。


    這時有小廝來報,說是崔安使到了,就在門口。


    東方瑤的心慌了一慌,怎麽說曹操曹操就到,她還沒想好見到他說什麽呢。


    說什麽呀……東方瑤有些奇怪,不就是昨晚喝酒喝多了麽,仿佛也沒什麽大不了,當下吩咐:“趕緊請崔安使進來。”


    須臾,門口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東方瑤正立在上首,低頭咬著牙,心一橫,可不能在崔城之麵前出了下風,否則怕是又要被他嘲笑,當下,笑著迎上去,“崔安使來了,趕緊坐罷,下官正有事想要去找你呢!”


    小廝為兩人倒了一杯茶水,崔城之未動,凝眸道:“不知長史娘子找我做什麽?”


    東方瑤開門見山:“現如今災銀已到,不過想必所剩不會許多。”


    隨後看著崔城之,一副你懂得的樣子。


    崔城之當然知道她的意思,災銀在到之前,除了上頭的層層盤剝,已所剩不多,對於楊紹元的耍滑頭的行為,東方瑤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貪官汙吏們拿了銀子,她便是想做些什麽這些人也不好出來指摘挑刺了。


    正是懷柔也。


    崔城之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


    東方瑤又道:“州中有義倉,每年都會存些糧食,我算過了,去年今日承縣災情皆不算不重,倒是濉河、懷遠二鄉形式嚴峻,若是按照去年承縣糧食的產量,除供給本縣外義倉中的存糧想必還不少,剛好可以運到其它災情重區。”


    話說完,她等著崔城之的迴複。


    崔城之未言,隻打了個手勢,十五遞到東方瑤麵前一本冊子,東方瑤打開來看,是往年義倉中糧食的支出。


    因為這幾年旱澇成災,是以在朝廷撥的賑災款尚未到來之前,各州也是會相互補濟的,誰知東方瑤一口氣翻到最後,卻是大吃一驚。


    “餘糧三千石。”


    上書。


    這賬本上記錄的進支清清楚楚,去年本餘糧六千四百石,宋州多年收成不好,請示東陽郡王後低價買走三千五百石糧食,至此,倉中所剩餘糧三千石。


    若是東陽郡王隻是掛著個虛銜,這麽做確實無可厚非,畢竟他雖然人傻,可手下之人無一不精明,怎麽就這麽簡單要那宋州借去了?


    “我之前問過楊長史,他說是因為如此,派了人去宋州打探,宋州刺史裴駿亦是如此言辭。”


    朝廷的災款本來就是一定數量,如今本州尚且不夠,更枉論其它了。


    崔城之也是早晨去巡視了義倉,開倉之後才發現如此問題。


    問題太多,頭有些疼。


    東方瑤眉頭蹙了又蹙,看來這問題是積少成多,問題還是在楊紹元還是恩德國貪官汙吏身上身上。


    她認為雖接觸了楊紹元不久,可是此人之吝嗇和小心眼,她還是能分辨一二的,借糧不還?不可能的,糧都不會借給你!


    “你也莫要想太多,籌糧總是有法子的,看你忙了一天,不如迴去休息?”


    東方瑤覺得有些挫敗,看來她又白忙活一場,卻還不得不便宜楊紹元那個貪心不足家夥。


    於是兩人便一起歸去,路倒也不遠,崔城之便提議走著迴去,十五和芍兒都很識趣的閃到了一邊,隻留下默然相對的兩人。


    終於,東方瑤忍不住開口,卻又遲疑,“你……我……昨晚喝多的事……”


    “放心,”崔城之微微一笑:“我不會告訴別人。”


    東方瑤鬆了一口氣。


    “不會告訴別人你隻喝了一壺酒就醉的不省人事。”


    男人淡淡道。


    “崔城之……”東方瑤咬牙切齒。


    她臉上閃過一絲可疑的暈紅,羞惱道:“我怎麽可能隻喝了一壺酒?”


    她酒量那麽好,一壺酒就醉倒了?真是笑話!


    崔城之卻笑著搖頭,挪喻道:“不知昨晚是誰纏著我,說是隻喝一口就心滿意足了。”


    東方瑤覺得自己此時的臉定是紅的像隻煮熟的蝦子,說什麽“隻喝一口便心滿意足了”,這也太太不矜持了吧,她怎麽可能那樣?


    憤怒的甩了袖子,東方瑤“哼”了一聲,冷道:“我不信。”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玩笑間便到了府前,卻聽有人大聲喧鬧,東方瑤不由皺了眉:“家中出什麽事了?”


    門房苦著臉抹了抹臉上的汗,一見東方瑤迴來立時鬆了一口氣:“誒呦娘子可迴來了,這新來的工匠和小廝阿順正鬧將起來了,娘子快去勸勸罷!”


    一邊念叨著:“作孽呀!退一步海闊天空啊……”


    待一行人進的園中,便見一五大三粗的漢子正扯著一郎君的領子,可憐那郎君身板瘦弱,卻還冷著臉道:“我說過了,我沒有偷東西,就算你要東方長史來問我,我也是不可能承認!”


    “做什麽,住手!”


    東方瑤上前幾步,威嚴的嗬斥一聲,兩人瞬間分開。


    阿順當即指道:“娘子,這廝偷了您昨日新買的墨玉杯,被我抓住,竟然還不承認!”


    那工匠整了整被他拽皺的衣領,冷道:“無稽之談,別往我身上潑髒水!”


    “等等!”


    眾人隻見有個圓臉的小娘子喊了一聲,旋即又轉頭來看東方瑤,道:“娘子,此事交給我來處理可好?”


    東方瑤不知芍兒心中有何計較,輕點下頭。


    眾人便見芍兒繞著兩人走了一圈,末了,停在那名為阿順的小廝旁邊:“你說是他偷的,可有證據?”


    阿順道:“小人看此人進了後宅磨磨蹭蹭,賊眉鼠眼似是欲行不軌,便借口喝水離開,再迴來時,果然發現他偷入了娘子的閨房中,帶出了這隻墨玉杯,”繼而又忿忿道:“小人分明當場人贓俱獲,誰知此人死不認賬,還想對我動手!”


    芍兒眼珠子轉了轉,睨了一眼那正劍眉緊蹙,咬牙切齒的郎君身上,笑盈盈道:“給我看看這杯子。”


    阿順遞上來,洋洋得意:“怎麽樣,這下你可賴不了賬了!”


    不妨芍兒麵色一變,“哎呀,這杯子竟然都有裂痕了!”


    說完指一處給阿順看,“阿順哥你看,是不是呀!”


    阿順正被芍兒這一聲“哥”叫的心猿意馬,根本沒仔細看:“是啊是啊,既然杯子都碎了,這廝不賠個新的是不能要他走的!”


    “阿順哥,這杯子可是我親自買給娘子的呢,如今碎了,怎生是好!”語罷指向那工匠,俏生生道:“定要你賠!”


    那郎君臉漲的紅了,怒道:“你這小娘子當真是不辨是非,偏聽他一麵之詞,他說某偷了便是某偷了麽,某還可以說是他偷了之後被某看見然後往某身上潑髒水!”


    芍兒卻隻是橫了那郎君一眼,去瞧阿順:“阿順哥你說,我們該要他賠多少錢?”


    那小廝很是大剌剌,脫口道:“娘子花了一兩銀子買的,如今他偷了還賴賬,罪加一等,罰二兩!”


    這話一說完,仿佛空氣凝滯了一般,十分靜謐。


    芍兒扔了那杯子到阿順懷裏,“一兩銀子,看來你還是我肚子裏的蛔蟲,除了娘子,我尚未對任何人說起過這杯子價錢幾許,你又是從何得知?”


    那小廝呆住,頓時啞口道:“你……你竟詐我!”


    芍兒冷笑一聲:“長史府這裏怕是容不下你的大駕,還請另擇他處,杯子就當月錢賞你的。”


    見那小廝又欲爭辯,芍兒嬌喝了一聲:“還不快滾,等著人趕嗎!”


    那小廝隻好灰溜溜的就跑了。


    東方瑤迴頭一看,崔城之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瞥他一眼:“崔安使莫要隻看熱鬧,隔牆有耳,日後自己也該小心了。”


    崔城之淡笑:“有勞娘子關心了,我自會小心。”


    東方瑤被哽了一下,納悶道:“誰要關心你!”


    那被誣陷的郎君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一臉晦氣,對著東方瑤和崔城之兩人拱手作了個揖,正待也離開,便見剛剛那潑辣的小娘子走上前來:“蘇郎君是吧?”


    蘇園抬起頭來,遲疑地點下:“是我。”


    芍兒道:“唐突郎君了,還請郎君見諒,今日就先到這裏罷。”


    蘇園擺擺手,歎道:“無妨,我省的。”


    東方瑤一個弱女子在楚州想要自立談何容易?


    楊紹元這地頭蛇為了監視她肯定會在長史府中安插眼線,想來也見怪不怪,隻是不巧被自己碰上了而已。


    這便要離去。


    誰知行了沒幾步,又聽身後小娘子笑喊道:“蘇郎君記得明日準時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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