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後,太後連續在宮中舉辦了不少的宴會。


    若說是普通宴會也就罷了,這流水般的宴會偏偏就有不同尋常的地方,譬如每次宴會之上,都由不少的年輕美貌的高門娘子。


    作為聖上最為寵愛的兒子,秦王李衡義自然也要出席。


    不過雖是這樣說,李衡義的身份卻實在是尷尬。


    其一,他為庶出;其二,他又頗受皇帝的寵愛。


    今上還是閑散王爺的時候便子嗣不多,隻有三女三子,這小兒子前幾年風寒而夭折,除了妾侍馮氏生的一子,便是早早病逝的妾侍餘氏所生的李衡義,傳說聖上曾對這位餘氏情有獨鍾,隻可惜紅顏薄命,是以聖上對庶長子李衡義寵愛有加。


    登基之後,皇後沈氏依舊無子,馮昭儀的兒子年齡尚小,便有人出主意要皇後先將馮氏的兒子養在自己名下,沈如柔自然一萬個不樂意,先不說她本就對馮氏全無好感,便是自己如今還年輕,怎麽能收養別人的兒子,搞的自己好像一輩子都生不出來了似的?


    可是如今她見了這七八場的宴會,卻是心頭發麻。


    太後的意思,難道真的是不顧及自己這兒媳的情麵嗎?


    五六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全都圍著李衡義團團轉,這可惜李衡義並非是善解風情的主兒,聞著這一股子的脂粉味兒,隻覺得眼冒金星。


    “哎哎哎,諸位娘子還是讓一讓,我有些餓了,還是想先去用膳。”


    宴會設在春芳園中,此時花開正好,宴會便也沒那麽嚴格,大家都是想觀賞的觀賞,想用膳的用膳,總之沒人拘束。


    李衡義正打算偷溜出去和好友玩雙陸,這邊卻又被一群嬌聲嗲語的娘子們攔住不得起身,實在是心中不快。


    奈何男子與女子實在不好鬥嘴嗬斥,李衡義也隻好學著好言好語的求饒。


    當中有個石榴裙的少女卻是一聲嬌笑:“殿下要去用膳,我便來為殿下布讓可好?”


    李衡義抬頭一看,這少女一身襦裙極其鮮豔,眉眼也極是美豔,隻是她今日似乎脂粉塗的太多,臉白的像個死人,李衡義趕緊轉過身去,又聽一少女道:“殿下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好了,何必要你來多管閑事!”


    這聲音十分清脆,說起話來也毫不含糊。


    那石榴裙少女當先不樂意了:“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於你又何幹?”


    “哼!”


    一身杏黃色的收腰裙,這纖瘦的少女吵起架來可不含糊:“蕭十六娘你都能來湊熱鬧,我為何不能為殿下說幾句話!”


    “你都”這兩字說的蕭十六娘心頭刺痛,她表姐雖然在成國公府不受寵,可說到底也是個正牌的國公妃,眼前這楊九娘不過仗著自己的姑姑是端王的寵妾就如此驕橫無禮,甚至到宮宴來橫插一腳,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蕭家惹你了,你若是不願意,就去找你做妾的姑姑告狀啊!”


    “蕭十六娘,你!”


    楊九娘最不愛聽人說自家姑姑是妾,妾又怎麽樣,那也是寵妾,那蕭氏不過是個沒人要的賤貨而已,想到這裏,楊九娘更是火大,她兩步三步衝到蕭十六娘麵前,快手奪下她腰間的玉佩,伸手就扔了出去。


    速度之快,看的李衡義是瞠目結舌。


    “你竟然奪我玉佩,我表姐定不會放過你!”


    蕭十六娘到底是閨閣小娘子,若說平時鬥鬥嘴也就罷了,沒想到這楊九娘如此嬌蠻直接動手她哪裏見過這般女子,當下便嘴一歪,紅了眼圈:“殿下為十六娘做主!”


    “這是在做什麽呢!”


    一聲渾厚有力的聲音忽然就從背後傳來。


    在場所有的女子不會不識得,這聲音主人的威名簡直不亞於夜裏的索魂鬼。


    “太……太後!”


    不知是誰慌忙中叫了一聲,諸位娘子和李衡義都趕緊轉身來行禮。


    接著頭頂上是一聲嚴肅的“起身”,卻沒人敢抬頭。


    蕭十六娘委屈的抽泣著,楊九娘惴惴不安的繞著腰間的結櫻帶,李衡義耷拉著眼皮,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就在所有人沉默之際,蕭十六娘忽聽耳邊響起一個柔弱的聲音,她抬眼一瞧,是個樣貌清秀的小娘子:“十六娘姐姐,這是你的玉佩嗎?”


    李衡義好奇去看,身側這少女生的極為端莊,眉清目秀,一雙黑眸尤為耀眼,竟不免看呆了去。


    韓鴻照見狀,哈哈一笑:“你們這些小兒女,一個個倒真是能鬧騰!”


    太後這都笑了,下麵的人也終於敢大聲喘氣,抬起頭來。


    李衡義見那不言不語少女退到了太後一邊,忍不住問道:“你可是二娘妹妹?”


    太後拉了韓二娘的手,和顏悅色道:“可不就是你二娘妹妹,都這些年了,衡義還記著呢!”


    李衡義小麥色的臉一紅,傻傻一笑:“兒自然記得。”


    ……


    一邊有醫師搭脈,白胡子的老奉禦眉挑了挑,始終沒有言語。


    沈如柔看的心急:“怎麽樣?”


    趙奉禦搖了搖頭:“殿下未曾有孕。”


    果然還是這般。


    沈如柔重重的歎了口氣,靠在榻上,隻覺得身心疲憊。


    為什麽,為什麽她始終再懷不上孩子,想要一個自己的骨肉就那麽難嗎?她此生就未做過多大的壞事……


    壞事……想到這裏,沈如柔陡然一驚。


    見皇後忽然睜開眼,侍婢阿伊有些奇怪:“殿下這是怎麽了?”


    那件事,那件事是……不不不,與她無關,沈如柔趕緊安慰自己,一邊擺手道:“沒事沒事。”


    趙奉禦收拾了藥箱,沉吟道:“皇後殿下也莫要心急,您如今還年輕,多調理幾番,其實若要有孕不成問題。”


    “當真?”沈如柔都不敢置信。


    趙奉禦笑道:“臣行醫多年,從不敢欺瞞任何人,不出兩年,殿下必然有孕!”


    趙奉禦走了,沈如柔滿心歡喜,不出兩年她便可以有孕,這是多大的喜事,她一定要告訴阿兄和聖上。


    然而午後沈俞恩的一句話,卻結結實實的為她潑了一頭冷水。


    “什麽,母後要為衡義娶韓家女!?”


    沈如柔心頭巨震,韓家女可不是隨便一個人便娶的起,更何況此韓家女還是韓家的嫡孫女。


    “阿兄,我就說要宜娘也去麽,宜娘也可以啊!”


    “我倒是想要宜娘爭口氣,可是太後選定了韓家女,我又能如何!”


    沈俞恩一臉晦氣:“你也莫要逞能了,我看今日這個太子非李衡義不可,你還是認他做義子罷!”


    “不是的阿兄!”沈如柔急道:“我沒逞能,奉禦說我不過兩年必定有孕,不過兩年,隻要你為我拖一拖便可以了,為何非要李衡義不成?”


    “我倒是想為你拖,可是如今聖上身邊,哪裏有我說話的地方!”


    見妹妹一臉死灰,沈俞恩歎道:“沈家在朝中沒有位置,說什麽都不管用,你不如多討好聖上和太後身邊的人,到時候為兄才能全心全意為你謀出路啊!”


    “聖上原是想的,他都對我說過,可是太後那……那怎麽能許呢。”


    沈如柔當然知道丈夫沒騙她,太後一直在提拔自己的人,滿朝文武哪個不看她的臉色,皇帝想要隨便扶植另一幫外戚,那也不是容易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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