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丟,她不是七丫。七丫嫁人了,她嫁到下河鎮,黎記豆腐鋪子,就是她夫家,你和十五偷偷去吃過肉。


    不記得嗎?之前你還和十五說,下次,要去吃豬頭肉,燉得香軟的豬頭肉,咬下去,滿嘴肉香……”


    “真的……”


    兒子的話讓白三寶停下來,他不確定是問。


    “真的。”


    白啟峰雙手忙意示眾人開口幫忙說說,隻要把這段忽悠過去就好。


    “是啊。白三寶上迴啊,你閨女和你女婿來,不是給你帶一雙鞋子嗎?就在你腳上,鞋子可結實,那可是你閨女一針一線納出來。”


    “可不是,在下河鎮,我都看見你和十五在吃肉,還吃一大碗滿滿的豆腐……”


    在眾人的攻勢下,白三寶似乎相信了。


    他停止揍人行為,自我懷疑和迷惑中。


    就在眾人以為自已成功把白三寶忽悠過去時,白三寶的大手停放在腰間的盒子上,不到二息,他又開始進入狂怒狀態,憤怒地指責眾人,“不是!不是!!你們丟棄七丫!你們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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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憤怒之下,他連過來勸自已的兩個兒子都打,打得眼角爆裂,打倒在地上,痛得爬都爬不起來。


    “大哥,下次,我不拉爹了,每次都被打,哎呦……”十郎捂住烏青的眼角,吃痛地抱怨。


    白族人恨不得問問蒼天,以前都能忽悠過去,為什麽今天就不行了?!


    白三寶怎麽知道他們丟了她?!


    還句句控訴他們丟下她?


    他們沒有丟!


    她本來就不是七丫頭。


    “三寶,少在那胡咧咧!!”


    兩個孫子被打倒,白老太太隻得硬著頭皮上去,以娘的姿態上前,全力鎮壓,以往,白老太太這樣的氣勢能力壓白三寶,因為她是娘。


    從小把白三寶帶大,養大的人,製服白三寶自然她的手段和法寶。


    “你們丟下我閨女!!”


    白三寶衝著白老太太怒吼,怒到極點,他拳頭打向白老太太的鼻子,打得白老太太當場倒地,鼻子流血不止,而白三寶跑了。


    他往大山裏跑。


    他們出來的山路,他跑得極快,二下子就沒見人影。


    “爹!”十五想追上去。


    “十五,別去!”族人眼疾手快拉住十五,“一會你爹就迴來。”


    “五郎,快跟上去!!”


    村長彎腰痛心地叫白啟峰跟上去,剛剛他有被白三寶打,打得他老腰痛得沒敢直起,看著族人倒的倒,傷的傷,白三寶連他自已老娘都打,眾人還有什麽辦法?


    白啟峰隻能忍痛,快步追上去。


    “……我們怎麽辦啊?”眾人捂住身上的傷,忍痛地站起來,輕傷扶重傷,無奈地問村長。


    “迴頭吧,我們迴在鬆樹山坳那裏等他們父子,那裏沒有人去,相對安全些,快點起來收拾,三寶不在,若真遇上流民、無賴,我們就麻煩。”


    村長的話讓眾人忍痛起來,快速收拾好往迴走。


    白三寶速度極快,快得作為兒子的白啟峰拚盡全力都追不上。


    白族人花將近兩個時辰,才把白三寶累死累活扛出來,結果白三寶半個多時辰的時間就跑迴之前過夜的湖裏。


    這迴,族人都要吐血,尤其是扛白三寶出來的人——白忙活,白紮騰,活活讓自己累個半死。


    遠遠地,他看到擔架上的血人,他狂喜地奔上去——他的七丫就在那裏。


    跪坐在沈七芽身邊,小心翼翼,見她的臉仍是肉血模糊,他想擦拭的手伸到一半停下來,怕弄痛她,低下頭,輕輕附在沈七芽耳邊道,“七丫,爹迴來了。”


    七丫,爹迴來了。


    七丫,爹迴來了。


    這一句話,讓意識遊離散煥、接受自已即將死亡的沈七芽,瞬間所有意識凝聚在一起,努力地去聽,去感受。


    她聽到了。


    她聽到喘粗氣的厚重唿吸聲,聽到他說,七丫,爹迴來了。


    那個爹。


    那個把她當成他閨女的爹迴來了。


    他沒有丟下她。


    而他會像她爹一樣,疼她,愛她,輕輕地在她耳邊告訴她:爹迴來了。


    這時,沈七芽更是哭得厲害了。


    “不哭,爹迴來了。爹帶你走,爹不會丟下你……”白三寶怕弄痛自己的閨女,以從來沒有過的輕柔,小心翼翼地抱起沈七芽上半身。


    沈七芽感覺自已被人抱起,盡管這一抱,讓她所有痛覺重新迴歸,痛得她全身都在抽動,她仍感到無盡悅喜。


    哪怕在這一刻死去,她再沒有遺憾。


    能死在被愛的懷抱中,她很知足。


    隻是遺憾,還沒有來得及與哥可告別,說聲對不起。


    “爹,別抱她。這樣隻會讓她傷上加傷。”終於趕上來的白啟峰連連阻止白三寶,這樣抱法,隻會讓眼前的女子傷上加上傷,死得更快。


    “我不信你。”


    白三寶敵視自已的兒子,他記得,是他欺騙他,全族人都在欺騙他。這刻,他連親兒子都不相信。


    白三寶他不是傻,隻是他腦子異於常人,記不住太多東西。


    上一息的事情,下一息就不記得。


    也有時隔一兩個月,或者一二年,他突然想起,比如他突然記得別人打他小閨女,他就認定是上息發生的事情,他就去打人,給小閨女找迴場子。


    記得某人要過他一根紅薯,每每想起,他會跑去索要,無數次的索要,因為他腦子記不得,對方還給他。


    他的思緒與常人亦不一樣,在他的世界裏,沒有輩份,沒有尊老愛幼,招惹到他,自己親娘都能沒有顧慮地開打。


    真生氣,連自己的兒子也打。


    白啟峰歎息,打蛇打七寸,“爹,你想不想讓七丫活下來?”


    “想。”白三寶想都不想地迴答。


    “把她放在架子上,我們抬她走,這樣她會好受些,不會太痛。”


    作為兒子,太了解自已的爹,“爹,你輕輕的給我,我來。”


    “那……那你輕點。”白三寶把懷抱中的沈七芽交給白啟峰。


    白啟峰小心接抱過來,跪在地上,小心而輕柔,重新把沈七芽放躺在竹架子上,“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如果能活,就用力活吧;隻要你不死,我們就不會丟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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