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了‘良繡宮’,幕青衣心煩意亂的一個人走迴了冷宮殿前,公主的笑顏如花與婉玲瓏的恐怖之相一直交叉迴旋在他的腦海之中,她手上那七顆紅斑清清楚楚的烙在了他的眼睛裏,這一切都是那麽的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幕青衣一聲長歎,‘青峰劍’頹然的矗到了地麵,劍刃上鋒利的金光瞬間隱退,像是一隻躲進殼裏的烏龜,偷偷的窺視著主人的迷茫和憂傷···


    “喂,姓幕的···”一個女子的清脆的叫聲在他的一側響起,是那樣的熟悉入耳。


    幕青衣抬袖拭到眼前,女子冒然的跳至他的背後,輕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速然迴身,然後一把將其拉入懷中,“靈兒!”,一聲低喚,似是帶著三生的眷戀,手臂貼在她的肩膀上,緊緊的收力,像是要耗盡全身力氣將其鑲進自己的懷裏。


    “我不是她,你認錯人了!”女子聲音轉冷轉淡,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欣喜和歡快。


    幕青衣幡然醒來,慢慢的鬆開手臂,這才發現在他眼前站著的女子並不是寧天靈,而是獨孤煙,隻是方才那一晃神間的凝視竟讓他產生了如此錯覺!


    “對不起,是我認錯”幕青衣踉蹌的後退兩步,頭腦依舊昏沉。


    “坐下聊聊吧”獨孤煙率先走到了一顆孤樹旁坐下,腳下就是一大片碧綠的荷塘。


    “你怎麽會在這裏?”良久,幕青衣跟了過來,坐到她的身邊。


    “這冷宮旁邊不就是那個失寵的皇子寧天遊的宮室嘛,深夜的時候,我經常會過來這裏坐坐”獨孤煙輕描淡寫的說著,邊說邊隨手從地上拾起一顆石子,擲手扔到荷麵,水波之上立即蕩起了層層漣漪。


    獨孤煙迴過頭來問他,“你怎麽也在這裏?聽說你最近都很少進宮了,怎麽?你們鬧了矛盾嗎?”


    幕青衣望著這一池秋水,眼中哀愁盡顯,現在,他倒是真的希望他們能夠跟從前一樣,隻是單純的鬧鬧矛盾。


    “是因為那個什麽將軍的事嗎?”見幕青衣依舊沉默著,獨孤煙按耐不住了,仿佛是自家的小孩受了欺負還要三緘其口一般,自己立馬擺出了一副打抱不平的樣子數落起他來,“幕青衣,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去做那種天際之夢,寧天靈不是一個能與你白首相依之人,你的癡心一片,到頭來得到了什麽?她還不是被人家三言兩語就給拐跑了?沒錯!她現在是迴來了,肯定是她那個什麽將軍受不了她的公主脾氣不願要她,她就跑來吃迴頭草了,好吧,就算你現在肯原諒她,擔保不到哪天她還是耐不住你的沉悶,跑出宮與別人私奔,到那時你就真的“美名滿天下”了!”


    “我不在乎別人說我什麽”幕青衣果斷擾斷她的話,幽幽說道,“我倒是希望自己可以親眼見到那一天,如果她快樂,如果那個人是可托之人,這倒是個最好的結局···”


    “你真是比我還嘴硬!”獨孤煙板著臉迴擊道,“既然你說的這麽豁達,現在這幅模樣又算是什麽?難道是因為喜極而泣?”


    幕青衣搖了搖頭,眼簾上的霧氣如同是結了一層白色的蜘蛛網,看似微小卻又難以掙破,原來他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的堅強,悲到濃處,連一絲傷心的情緒都無法管理。


    “獨孤煙,我難過,不是因為她曾經的離棄,而是因為她現在病了”盡管不想解釋,但是被人火上澆油的滋味也不好受。


    “病了?”見到幕青衣的眉心皺成了一個結,獨孤煙忽然愣了一下,一絲慌亂從她的眼角滑過,瞬間便化為烏有。“什,什麽病?”


    “‘棕蛛毒’,你應該知道它,對於一個女孩來說,這是世上最殘忍的一種毒!”幕青衣繃緊下巴,悲傷欲絕道。


    “哦···”獨孤煙若有所思的轉過頭去,順便用手捋了一下自己額前的被風吹散的亂發,“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就在剛剛,我親眼見到她手腕上的七顆紅斑···”幕青衣忽然話鋒一轉,“可是我不明白,到底是誰在加害靈兒?正如婉玲瓏所說,她若害她,是得不償失的舉動,那麽還會有誰呢?”


    “你去找過我師父?”獨孤煙頓然起身,站到了幕青衣的麵前,手掌扳住幕青衣的肩膀,目光嚴肅的審視著他。


    “當然,你師父嫌疑最大,因為她比誰都了解‘棕蛛毒’!”幕青衣狠然說道。待他查明真相,他一定要將那個下毒者碎屍萬段!


    “幕青衣,你不可以去為難我師父!你要相信我,這件事情絕對不是我師父做的!”獨孤煙急急的解釋著。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雖然我不了解婉玲瓏,也不知道她所說的話有幾分真假,可我知道在這寧都奢宮之中,每個人都不簡單,婉玲瓏曾經犯下的事你我心知肚明!”


    麵對幕青衣的恨意凜然,獨孤煙也變得慌亂了起來,她站起身踱了兩步又轉迴去坐下,沉思了一下對著幕青衣說道,“我,我覺得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我師父脾氣暴躁易怒但思想並不深沉,如果她要是想害寧天靈也不會這麽引人耳目的利用‘棕蛛毒’去害,以她的武功要想逃離那幾個小小的宮女太監簡直是易如反掌,但是她依然不逃不離,願意留在這皇城之內,可見她是害怕那個皇帝的,比失去自由還要害怕,所以你說,她怎麽膽敢去傷害他最心愛的女兒呢?”


    獨孤煙句句如珍,幕青衣也不禁沉下心來進行思索,獨孤煙將手覆到幕青衣冰涼的手掌上,淺笑一聲安慰他道,“你平時低沉慣了,一碰到寧天靈的事兒就你就慌張,宣泄出來也好,宣泄之後就能夠靜下心去思考,這未必是件壞事,現在你能坐在這裏安靜的聽我說話,說明你還是很理智的,不要著急,事情會一層一層剝開,到時候你就能夠找到你要的真相了”


    暮幕青衣還在低頭沉思,獨孤煙繼續旁敲側擊道,“對了,我離開駙馬府之後是誰陪你采藥煉藥的?”


    “是菲兒”幕青衣說完,突然猛地抬起頭來盯向獨孤煙,眼神之中各種複雜情緒交織而來。


    獨孤煙被嚇得驚了一下,小聲問道,“你,你怎麽了?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事情?”


    “菲兒她——”幕青衣咬了咬嘴唇,麵露難色,似乎並不希望事情就如他所想。


    “她怎麽了?”獨孤煙堅持追問。


    “她擅長用毒,並且,她知道‘棕蛛毒’可以通過毒血感染,可是我並不認為菲兒會去傷害靈兒”幕青衣站起身來,麵對著一池碧波,緩緩說道,“菲兒她答應過我,此生既不會去傷害蒼生萬民,也不會去傷害天靈公主,她明明答應過我的”


    “你為什麽要她答應你呢?還是你早有預料她會傷害她?”獨孤煙直言不諱道。


    幕青衣身體一顫,他現在思緒頗為混亂,都已然記不清當初他為何要她許下那樣的承諾,可是憑借直覺,他還是不願相信這事會與沈淩菲有關,無論如何,她還隻是個孩子而已,一個孩子哪有那麽狠毒的心思呢?


    “幕青衣,你無法迴答我的問題,索性我換一個問題問你”獨孤煙掂了掂手上的一塊石子,不假思索般的問道,“你口中的那個菲兒,她傷害過蒼生萬民麽?”


    “她——”幕青衣一迴頭,眼前驟然閃過那次擂台的情形,那是他最為擔心的沈淩菲,一臉的媚態,妖豔的足以蠱惑眾生,而她對麵的男子在她的溫柔注視下逐漸被吸噬真氣,如果不是他及時上台阻止,恐怕他早就變成幹屍,這樣還不算是傷害蒼生嗎?


    幕青衣無聲的點了點頭,然後又突然說道,“盡管如此,她依然沒有傷害靈兒的動機,她們鮮少見麵,雙方無法建立過於深沉的矛盾甚至仇恨”


    “動機是無法用矛盾和仇恨去衡量的,或許是不經意間的觸犯,或許是背地裏的明爭暗鬥,亦或許隻是一個讓人不爽的眼神,這些都會導致動機的出現,更有甚者什麽都不需要,就是恨她,恨她所擁有的一切,權利、寵愛和安逸的生活···”獨孤煙感同身受的說著,苦澀之情難以自抑製。


    幕青衣沒有多想,獨孤煙的孤傲毒舌他是一直都有領教的,於是隻能安靜的聽著,偶爾也會產生一絲疑惑,雖然這些都是設想,可是從獨孤煙的口中說出來,它竟變得那樣的逼真,有一種讓人不得不信的魔力!


    獨孤煙說的多了,迴思一想,覺得自己有些失態,繼而迴頭對著幕青衣調侃道,“其實你幕青衣身邊的女人,互相傷害,向來都不需要動機的”


    幕青衣皺眉,對著獨孤煙道,“我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你的猜測!”,說完轉身離去,消失在這茫茫夜色當中。


    利用‘雲中夜步’的上好輕功,隻一眨眼工夫,幕青衣便迴到了駙馬府中。


    夜深人靜,下人們早已安睡,隻身一人走到沈淩菲的屋前,濃色彌漫,空氣當中飄散著一股沉悶的氣息,樹枝上的幾隻黑鴉時不時的扇動幾下翅膀,仿佛是在營造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輕手推開房門,房門微閉未鎖,這是沈淩菲的習慣,以前每次幕青衣被請去飲酒賞舞,迴來的時候都發現她的房門未鎖,他告誡過她,“女孩家不能這樣,要懂得閨房之私,免得招人話柄”,沈淩菲則總是笑著答,“我不怕招人話柄,我就怕你夜深歸來感覺不到有人在等待,沒有等待就不會有期待,時間一長,你就越迴越晚,到最後你索性就不想迴家了”


    這樣想著,陡然覺得胸口有些堵塞,或許那些猜測都是錯誤的呢?這段時間菲兒很乖,她會每天練劍,習字,準時上交功課給他審閱···


    幕青衣走進房間,燃起燭台上的蠟燭,沈淩菲的床鋪上幹幹淨淨,被子被疊的整整齊齊,寒風之天,她竟一個人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著了,由於趴的時間太久,她不自覺的換了一側手臂,臉上的大紅條印立馬顯露了出來,像是一隻可愛的大花貓。


    幕青衣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會是她,當然不是!她就是一個孩子,睡的這樣安穩才能夠代表問心無愧,沒有人能夠手握人命還可以安心若然的,除非是個魔鬼!


    幕青衣抬起沈淩菲的小腦袋,想要將她抱到床上,忽而腳步絆到了椅腳,椅子被挪動了一下,撞到了牆角的一個銅缽,銅缽裏麵兩隻巨大的棕色蜘蛛邁著健壯的步伐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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