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梔的轎子直接從角門進入了一個極為肅靜的宅子,一直到了內院的寶瓶門前,這才停了下來。


    丁公公引著林佳進了寶瓶門,一邊沿著青磚甬道往前走,一邊介紹道:“公子,別看這個宅子小,卻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總共三重院子,最外麵是外院,外麵後麵是內院,內院後麵則是後花園了!”


    林佳含笑看了丁公公一眼,道:“我知道這是皇伯父初進京時住的地方!”


    丁公公見林佳心裏有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公子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玉梔跟在後麵,傾聽著丁公公和林佳的談話。


    又往前走了沒多遠,左手邊出現了一個垂花門。


    丁公公引著林佳走向垂花門,指著上麵的匾額介紹道:“公子,這就是內院了,上麵的院名還是陛下當年親題的!”


    玉梔仰首看了過去,發現匾額上漆著黑漆,曆經歲月,早已斑斑駁駁,唯有那字跡依舊秀美圓潤——“聽鬆院”!


    永泰帝的字很好看,和林佳的字有些像呢!


    進了聽鬆院,玉梔發現院子裏全是高大筆直的鬆樹,如今正是臘月,鬆樹卻依舊蒼翠,給這靜謐的院落增添了些許生機。


    丁公公引著林佳往裏走,口中解說著:“這個宅子陛下封閉了良久,奴才去過照縣迴來,陛下便開始命人修繕打理這座宅子!”


    林佳心裏莫名有點酸澀,他輕輕“嗯”了一聲。


    丁公公覷了林佳一眼,見他眼睛濕潤了,怕林佳不好意思,便裝作沒看到,道:“公子應該知道陛下的品味,宅子裏的擺設看著普通,其實都是最好的材料!”


    林佳不禁笑了起來,看了丁公公一眼——我好歹也是郡王府嫡長子,你以為我是什麽世麵都沒見過的土包子麽?


    丁公公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囉嗦,笑了起來:“公子,咱家見了公子歡喜,隻顧囉唕!”


    林佳知道丁公公是永泰帝的親信,和永泰帝一起長大,一直忠心耿耿,不是錢財可以收買的,唯有誠意可以打動對方,便含笑道:“皇伯父待我好,公公待我也好,我自然知道,不會嫌公公囉嗦的!”


    丁公公聞言也笑了起來。


    這些日子奉召進京的郡王之子倒是不少,可是隻有林佳最像陛下,最具赤子之心,和陛下少年時候也有些像……


    他不由想起了當年的事,好一陣子沒說話。


    待林佳在聽鬆院明間坐下,丁公公吩咐一個二十一二歲管事模樣的俊秀青年:“李瑞,讓侍候的人都來給公子行禮!”


    那叫李瑞的管事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很快便引著眾人前來磕頭。


    丁公公含笑道:“公子,宅子裏的人都是咱家安排的,如今共有小廝二人,丫鬟二人,廚娘二人,粗使婆子二人,管事暫時由我的徒弟李瑞管著,公子若有了合適的人選,再讓李瑞迴宮。”


    林佳一聽,便知丁公公想著自己要安插人,因此沒布置多少人。


    他鳳眼微眯笑了起來:“多謝丁公公,如此甚好!我隻有一個請求!”


    丁公公含笑道:“公子請說!”


    林佳含笑道:“我身邊沒有可靠的管事,公公把李瑞留給我做管家吧!”


    丁公公笑了起來,看向李瑞:“阿瑞,你願意留在公子這裏麽?”


    李瑞抬眼看了林佳一眼,又看向立在一側的玉梔,垂下眼簾道:“奴才願意。”


    丁公公人很好,卻實在是有些囉嗦,又和林佳說了好多話,這才起身告退。


    眾人都退了下去,屋子裏隻剩下玉梔和林佳。


    玉梔看向林佳,似笑非笑道:“公子,奴婢是何時被您收房的?奴婢怎麽不知呀?”


    林佳俊臉微紅,垂下眼簾道:“老太妃要往我房裏放人,我不願意,就說已經把你……”


    從尉氏縣進京城這一路,玉梔都在想這件事,此時早做出了決定,便笑吟吟道:“讓我做你的姨娘替你管內院也可以,不過月銀咱們還得好好商量一番!”


    林佳聽了,心裏狂喜,麵上卻依舊平靜得很,鳳眼幽深看著玉梔:“你想要多少月銀?”


    玉梔笑嘻嘻伸出手指頭比了個十的手勢:“一個月十兩銀子的月銀!”


    林佳一聽,頓時笑了起來,一對平常難得一見的可愛小虎牙也露了出來:“我給你翻倍,一個月二十兩銀子的月銀,不過你既然願意配合我演戲,那就認認真真地演,晚上還住在我臥室的錦榻上!”


    玉梔原本就常常住在林佳臥室伺候,知道林佳在那種事上害羞得很,還不如她膽大,倒是不把這個當迴事,當即答應了。


    兩人談判完畢,林佳在玉梔的侍候下換了衣服,起身帶著阿嵐阿青出去了。


    傍晚時分,林佳隨著丁公公進了皇宮,直接去了永泰帝的寢宮玉堂殿。


    丁公公進去通報,林佳立在外麵等候著。


    玉堂殿外是一大片空地,鋪著潔白的小鵝卵石,隻種植著一株筆直的梧桐樹,如今正是臘月,梧桐樹的葉子早光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映著湛藍的蒼穹。


    林佳覺得有些冷,攏緊了身上披著的藏青緞麵玄狐鬥篷,低頭沉思。


    丁公公很快就出來了,笑眯眯道:“公子,請解下鬥篷隨咱家進殿!”


    外麵夕陽猶在,玉堂殿裏已經燃起了無數的水晶罩燈,照得整個宮殿如同白晝,殿內生著地龍,溫暖如春日。


    永泰帝端坐在禦榻上,凝視著行罷禮起身的林佳。


    林佳上次進京,他當時正出巡江南,沒能夠見上一麵。


    平時他得到的和林佳有關的信息,都是經曆了好幾手傳過來的。


    林佳身上穿著月白錦袍,腰圍黑玉帶,頭戴玉冠,鳳眼微挑,肌膚稍顯蒼白,整個人秀雅高挑,和他平時得到的信息幾乎是一樣的。


    雖然也是皇室子弟,可是林佳卻是第一次看到永泰帝。


    他行罷禮起身,深吸了一口氣,令自己不那麽緊張了,這才看向端坐在禦塌上的永泰帝。


    大概因為是堂兄弟的緣故,永泰帝生得與林佳父王有些像,也是秀長的鳳眼和高挺的鼻梁,隻是永泰帝比興平郡王要清瘦不少,清俊的臉上滿是倦意,鳳眼幽深凝視著林佳。


    雖然是第一迴見麵,可是林佳沒來由地覺得永泰帝親切得很,雖然永泰帝臉上並沒有過多的表情。


    永泰帝半日方道:“阿佳,你怎麽這麽瘦?”


    林佳知道這沒法瞞住,便老老實實道:“啟稟皇伯父,侄兒幼時多次中毒,身體有些病弱,如今正請了位名醫調養!”


    說罷,林佳垂下眼簾,濃長的睫毛遮住了眼波。


    永泰帝不會願意挑選一個身體不好的繼承人,可是如果他此時不說出來的話,以後都會成為他的把柄。


    林佳早做出了決定,他會盡力而為,可是如果落選,他就繼續做他的地方官,一步步走仕途,倒也前途光明。


    半日沒聽到永泰帝的聲音,林佳抬眼看了過去,卻發現永泰帝眼睛似乎閃了閃。


    他忙低下頭去,心中滿是疑惑——陛下不會是眼睛濕潤了吧?


    永泰帝啞聲道:“阿佳,以後有人若是問你的身子,你就說你隻是看著病弱了些!”


    林佳心中疑惑,恭謹地答了聲“是”。


    永泰帝見林佳身子單薄之極,細條條立在那裏,心裏一陣酸楚,歎息了一聲,道:“皇後住在福寧殿,朕帶你去見皇後!”


    林佳落後半步,隨著永泰帝離開了玉堂殿。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宮中到處都掛著精巧宮燈,映得各處亭台樓閣猶如天上樓閣,華美異常。


    到了福寧殿外,永泰帝伸手牽著林佳的手,發現林佳的手涼冰冰的,忙看向林佳問道:“很冷麽?”


    林佳“嗯”了一聲。


    永泰帝迴頭看了丁公公一眼。


    丁公公當即點了點頭,悄悄吩咐人去準備了。


    聽說永泰帝帶著林佳來了,朱皇後在眾女官的簇擁下迎了出來,笑盈盈屈膝行禮:“陛下,臣妾有失遠迎!”


    永泰帝拉扶了朱皇後起來,牽著朱皇後的手,笑容和煦:“皇後,朕帶了阿佳來看你!”


    朱皇後含笑看向林佳,見他果真如同興平郡王府老太妃所說,細細瘦瘦的,一副弱不勝衣一陣風都能吹倒的模樣,心中不由歡喜,臉上笑意加深,打量著林佳:“果真生得很像興平郡王,是個俊俏模樣!”


    永泰帝表情僵硬了一瞬,立即恢複了和藹可親的模樣:“林氏的子弟,哪裏有醜的!”


    帝後攜手進了大殿。


    林佳自然也跟著走了進去。


    永泰帝和朱皇後在紫檀木坐榻上並肩坐下。


    林佳在一邊的錦凳上坐了下來。


    朱皇後笑容可掬問了林佳幾句話,瞧著也是和藹可親。


    用罷食不甘味的禦宴,林佳起身告辭。


    永泰帝看了朱皇後一眼,含笑道:“阿佳,朕已經交代了韓離,讓他從明日開始,每日上午辰時到巳時去延慶坊宅子教你讀書!”


    林佳聞言一驚——韓離今年已經七十六歲了,官居從一品的太子太傅兼禮部尚書,聽說早就請求致仕,沒想到居然會被永泰帝派來做他的老師!


    朱皇後聞言,妝容完美的臉有些僵硬,她笑吟吟道:“陛下,韓大人那麽忙,年紀又大了,哪裏有精力天天教授阿佳!”


    永泰帝鳳眼微眯看了她一眼,道:‘韓離已經辭了禮部尚書,專心致誌教授阿佳,他身體頗為康健,應該是能夠勝任的!”


    林佳親眼目睹了帝後的互懟,心靈受到了震撼,謝了恩便隨著丁公公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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