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梔發現林佳鼻端熱乎乎的,還有氣息,正要說話,在外麵廊下候著的阿青已經衝了進來:“玉梔,二公子怎麽了?”


    玉梔看向阿青道:“二公子飲了一杯酒,就趴在了桌子上——這酒是不是有毒啊?”


    阿青抿著嘴,扶起林佳神情專注地看了看,道:“不礙事,二公子不能飲酒,應該是醉倒了。”


    他起身背起林佳往臥室走。


    玉梔一顆懸在那裏的心這才緩緩收了迴來,急忙先跑到東暗間臥室,把錦被展開,枕頭拍軟擺正,然後幫著阿青把林佳安置在了床上。


    阿青把二公子在床上擺好,見玉梔一手抬起了公子的腿,一手小心翼翼地脫去了公子腳上的皂靴,手腳麻利動作溫柔,心中不由道:玉梔倒是一個細心的!


    玉梔拉開錦被,蓋住了林佳的長腿,這才看向阿青:“阿青,得把二公子身上的外袍脫掉吧,不然早上起來會受涼的!”


    她不說的話,阿青都忘記這一茬了,忙坐在床邊,扶起二公子,示意玉梔幫二公子脫掉身上的錦袍。


    玉梔頗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俯身過去,雙手顫抖著去解二公子的腰帶。


    因為是第一次,玉梔自然有些手生。


    她好不容易才解開了公子的腰帶,掛在了床東邊的衣架上,然後又去脫二公子身上的錦袍。


    脫去錦袍之後,玉梔見二公子身上隻剩下單薄的白羅中單,愈發顯得瘦弱修長,忙把錦袍放在床尾,與阿青一起小心翼翼地扶了二公子躺下,又拉了錦被蓋上。


    這屋子不比青州的郡王府,是沒有地龍的,玉梔身上穿著襖,依舊覺得冷嗬嗬的,她擔心隻蓋一條被子,二公子身體那麽弱,怕是不暖和,便看向阿青:“阿青,實在是太冷了,要不,再給二公子加一條被子吧?”


    阿青點了點頭,道:“照縣臨海,海風大,實在是太冷了!”


    玉梔又取了條青緞被麵的被子過來,展開後輕輕覆在了林佳身上,又湊過去看了看,見燈光下林佳麵白如玉,眉目如畫,臉頰微微泛紅,顯見睡得正香,這才放下心來。


    阿青立在一邊看了看,道:“玉梔,公子夜裏說不定要茶要水,你今晚留在臥室照顧吧!”


    玉梔:“……”


    阿青見她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瞧著趣怪可愛,便笑了:“你把你鋪蓋拿過來,就睡在窗前榻上好了!”


    玉梔想了想,覺得二公子身體那麽弱,夜裏身邊還真得離不得人照顧,便答應了一聲,自去拿自己的鋪蓋。


    清茶已經把明間收拾妥當了,便和玉梔一起迴了西廂房。


    進了西廂房,她這才低聲問玉梔:“玉梔,二公子怎麽樣了?”


    玉梔笑盈盈道:“二公子隻是喝醉了——他不能飲酒,一杯酒就倒了!”


    清茶聞言,也笑了起來:“世上居然有酒量這麽小的人!”


    因為二公子沒事,玉梔心裏輕鬆,也笑了起來,道:“清茶,萬一夜裏要茶要水的,二公子屋裏不能沒人,咱倆得去一個人,要不咱倆輪班吧?”


    清茶一聽便笑了起來,雙臂環抱著玉梔搖晃著,臉放在玉梔肩上撒嬌:“玉梔,二公子不愛說話,我看見二公子就害怕;再說了,我夜裏睡得那麽死……還是你去吧,大不了洗衣服這個活我全包了!”


    冬天洗衣服最苦了,玉梔才舍不得讓清茶一個人洗衣,便笑著道:“我倒是可以值夜,但是你得早上起來燒好洗臉漱口用的水!”


    清茶不怕累,就怕操心,當即答應了下來,然後幫著玉梔準備鋪蓋。


    玉梔隻抱了個小小的鋪蓋卷便去了東暗間。


    阿青見玉梔過來,這才離開了。


    夜裏刮起了風。


    風聲嗚嗚,窗子上糊的月光紙被風刮得“啪啪”直響。


    玉梔窩在溫暖的新絮棉被裏麵,聽著窗子外麵唿嘯的風聲和窗紙“啪啪”的脆響,幸福得簡直要歎息了,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林佳夜間醒來,頭疼欲裂,嗓子幹得快要冒火,渾身骨頭都是疼的,不禁呻吟了一聲。


    窗前發出一陣悉索聲,很快一陣淡淡的蠟梅清香便由遠而近,一個溫暖柔軟的手放在了林佳額頭上:“二公子,您覺得怎麽樣?”


    林佳聽出了是玉梔的聲音,睜開眼睛看了過去,發現玉梔一手擎著燭台,一手正放在他的額頭上。


    他想要說話,可是喉嚨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鳳眼浮起了一層水霧,可憐兮兮看著玉梔。


    玉梔見他這樣,心裏莫名的有些難受,忙輕輕道:“您是不是覺得冷,嗓子疼?”


    她剛才試二公子的額頭,發現溫度似乎有些高。


    林佳沒有說話,緩緩眨了眨眼睛。


    他六歲就沒了母親,小時候受了許多罪,又多次被李王妃派人毒害,好不容易逃得命來,身體原本就弱得很,一路風塵趕來照縣,身體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隻是林佳習慣了自己忍住所有病痛。


    如今他頭疼欲裂,嗓子疼得發不出聲音,渾身冷得要打顫,骨頭縫都是疼的,卻說不出話,隻能眼睜睜看著玉梔,徒勞地張了張口。


    玉梔也顧不得別的了,便把燭台放在了床頭小幾上,自己湊過去看林佳,發現林佳俊臉通紅,唿吸急促,嘴唇也不似白日紅潤,而是幹巴巴的起了一層白皮。


    她把自己的額頭貼在了林佳的額頭上,發現林佳的額頭滾燙,心跳也快了起來,忙道:“二公子您發燒了!”


    她先拿了床頭小幾上暖壺,倒了一盞溫開水,自己先試了試,覺得溫度正好,便重新倒了一盞,扶起林佳,一口一口喂著他喝了。


    林佳喝了一盞溫開水,喉嚨好受了些,便閉上了眼睛。


    玉梔發現林佳似乎又睡著了,心中卻依舊擔心得很,便湊過去看了看,這才發現林佳的身子似乎在微微發抖,不由心慌意亂。


    她深吸一口氣,忙幫林佳蓋好被子,自己疾步出了正房,把清茶叫醒:“清茶,二公子情形似乎不太對,你快去外院叫阿青過來看看!”


    清茶答應了一聲,起身從床上跳下來,飛快地穿上了外衣,出了屋子。


    玉梔見清茶出來,忙低聲道:“你告訴阿青,說二公子發了高燒,話都說不出來了,而且渾身發抖!”


    清茶答應了一聲,一邊係著衣帶,一邊往大門方向而去。


    玉梔方才急出了一身汗,如今被刺骨的夜風一吹,難受得很,也顧不得了,忙跑迴了正房東暗間臥室去照顧二公子。


    東暗間臥室內,隻有床頭小幾上放著一隻燭台,燭淚累累,已經快要燃完了,燭影搖曳,臥室內昏黃一片。


    林佳昏昏沉沉躺在那裏,唿吸聲很沉重。


    玉梔走到床邊,湊了過去,發現林佳臉色白的發青,襯得眉毛秀致,睫毛濃長,鼻梁挺秀,精致的仰月唇幹幹的起了皮,一臉病容,正是一個病弱美少年的形容。


    看著這樣的林佳,玉梔心裏難受,她又倒了一盞水,扶起林佳一點點喂下。


    林佳沒有說話,秀長的丹鳳眼似睜非睜看著玉梔,嘴唇翕動,聲音暗啞,幾乎低到聽不到:“冷。”


    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林佳,玉梔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明明是天之驕子,生在綺羅叢中,卻受了這麽多的磨折,在這異鄉的寒夜,孤獨地病在床上……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清茶的聲音:“玉梔,阿青和阿嵐去縣中醫館請大夫去了!”


    隨著說話聲,清茶急急走了進來。


    玉梔忙起身迎上清茶,道:“清茶,二公子發燒冷得發抖,你去燒一鍋滾水,用我床上的湯婆子裝了送過來,快一點!”


    清茶答應了一聲,忙忙跑出去了。


    玉梔轉身在床邊坐下,附身用額頭觸了觸林佳的額頭,發現依舊燙得嚇人,便又倒了一盞溫開水,用胳膊扶起林佳,喂林佳喝了。


    喝了這幾杯水之後,林佳喉嚨的幹澀疼痛總算是緩解了一些,他睜開眼睛,看著燭光中坐在床邊守著他的玉梔,一股溫暖的感覺在心頭暈開。


    在這寒冷的異鄉的冬夜,有一個人陪著他照顧病中的他,給他些許的安慰,林佳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麽孤單了……


    他凝視著玉梔,試圖忘記身體的病痛。


    玉梔沒注意到林佳在看自己,她坐在床邊,見燭台上蠟燭的燭焰有些微弱,便從發髻上拔出一根白銀梅花簪子,用簪尖挑了挑,然後抹去簪尖那層薄薄的燭液,又把簪子插迴了發髻上。


    清茶抱著玉梔的湯婆子小跑跑了過來,把湯婆子一下子扔到了床邊,摩擦著手道:“喔,好熱!”


    玉梔忙從袖袋裏抽出一方潔淨繡帕,把湯婆子裹住,發現還有些燙,便解下自己左腕上綁的絲帕,又裹了一層,試了試,覺得熱而不燙,這才把湯婆子從被子下麵塞了進去,放到了林佳懷裏。


    林佳懷裏多了這溫熱的湯婆子,一直發冷的胸膛這才有了些暖意,他抱緊這個湯婆子,閉著眼睛蜷縮著身體。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錯雜的腳步聲,接著便是阿青的聲音:“大夫請來了,咱們公子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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