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媽媽帶著人離開之後,眾人都臉色蒼白站在那裏,沒有一個人說話。


    四個二等丫鬟錦簾、紅葉、淑美和嫻靜一向以水荇和水蓮馬首是瞻,此時被夏媽媽這一嚇,都擔心死了,生怕夏媽媽殺個迴馬槍,再迴來尋她們的事。


    玉梔見眾人都不吭聲,忙看向四個二等丫鬟中年紀最大的錦簾:“錦簾姐姐,東廂房裏飯菜還都擺著,要不,我和清茶去收了吧?”


    錦簾白了玉梔一眼,大聲道:“既然知道飯菜還都擺著,還不去收拾?問三問四做什麽!”


    玉梔知道她這是遷怒,也不生氣,徑直拉著清茶去東廂房收拾去了。


    錦簾生得很美麗,巴掌大的瓜子臉潔白如玉,杏眼顧盼神飛,隻是性子不好,慣愛掐尖,欺軟怕硬,在水蓮水荇麵前甜言蜜語,在四個三等小丫鬟麵前惡聲惡氣。


    她嗬斥了玉梔幾句,總算是出了口氣,也不管其她人,自己先離開了。


    紅葉是郡王府管家李福的女兒,在淩霄院呆著隻是想混個幾年,好出去嫁人,因此見錦簾一走,她也離開了。


    淑美和嫻靜是一對雙胞胎,生得一模一樣,都是雪白肌膚濃眉大眼豐潤紅唇,雖然才十六歲,卻高胸細腰身材高挑,真真是一對尤物。


    她倆見錦簾和紅葉都走了,便互相使了個眼色,也離開了。


    她們是被人特地安排進來侍候二公子的,可惜二公子一天到晚泡在翠微居裏,好像那天上的神仙一般,難得降臨凡間一次,以至於淑美和嫻靜空有滿身的本事,卻不得施展,早有心往外發展了,此時水荇水蓮都不在,她們正好溜出去尋大公子房裏的大丫鬟水竹玩耍去。


    玉梔和清茶把東廂房收拾妥當,出來一看,發現整個淩霄院的人都不見了,空蕩蕩的。


    清茶最愛依賴玉梔,忙看向玉梔:“玉梔姐姐,怎麽辦?她們都不見了?咱們要不要也躲起來啊?”


    玉梔簡直是又好氣又好笑,道:“她們都躥了,咱們再也離開,若是二公子迴來了,要茶要水的,那可怎麽辦呀!”


    她看了看正房廊下燒茶的小閣子,道:“咱們倆做著針線在廊下候著吧,若是二公子迴來,端茶送水倒也方便;若是二公子不迴來,咱們就做針線好了!”


    李王妃勤儉持家,賢惠得很,郡王府中上下人等都是領了夠做一身裏外衣物的衣料迴去,自己想辦法縫製自己的衣服。


    眼看著要過冬了,玉梔和清茶也領了些清水綿和白綾,預備做一件白綾襖。


    清茶覺得玉梔說得很有道理,眼睛亮晶晶看著玉梔,等著玉梔的安排。


    見清茶如此可愛,玉梔不由眯著眼睛笑了,伸手在清茶腦袋上撫了撫:“清茶,你迴小偏院把咱倆的針線簸籮拿過來,我在這裏守著!”


    “好的!”清茶清脆地答應了一聲,接過玉梔遞過來的鑰匙,歡歡喜喜去小偏院拿她倆的針線簸籮去了。


    待清茶離開,玉梔走到正房廊下的小閣子看了看,見爐子封著,爐子上燉著茶,便搬了兩個小凳子放在小閣子外麵,預備等清茶過來。


    忙完這些,她還有些空,見小閣子中茶櫃裏的茶盞擺得有些亂,茶櫃也有些髒,便把那些茶盞全都拿了出來,清洗一遍後,又用開水燙了,接著又把茶櫃擦拭了一遍。


    玉梔正在忙碌,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忙探頭出去看,卻見到一個身著寶藍錦袍的少年帶著兩個小廝走了過來。


    那少年正好也抬頭看了過來,一雙眼睛在長睫毛的掩映下波光瀲灩,嫣紅嘴唇微微抿著,似乎在賭氣——正是二公子林佳!


    林佳聽到身後跟著的小廝阿青和阿赤一直在說夏媽媽整頓淩霄院之事,嫌他們囉嗦,扭頭眼波流轉,冷冷看了阿青和阿赤一眼。


    阿青阿赤不由一凜,頓時噤聲,滔滔不絕的飛短流長全被堵了迴去,一句廢話也不敢說了。


    二公子年紀雖然不大,可是他們就是怕二公子。


    林佳彈壓住了這兩個小廝,一抬頭便看到了廊下立著一個女孩子,那女孩子額發齊眉,烏油油的青絲順滑地垂了下來,一張小臉潔白如玉,大眼睛晶瑩閃爍,端的是美麗得緊,正是昨晚跟著楊媽媽給自己送宵夜的小丫鬟!


    玉梔看林佳看了過來,忙上前屈膝行禮:“奴婢見過二公子!”


    她的聲音清脆中帶著嬌憨之意,很是好聽。


    林佳心裏一動,認出是那日清晨幫他止住幹嘔的那個女孩子的聲音。


    想起那次的狼狽與不堪,林佳的臉一下子紅了,眼睛也變得水汪汪,匆匆點了點頭,道:“起來吧!”


    玉梔飛快地瞅了他一眼,正好與林佳四目相對,見林佳黑泠泠的眼睛正看著自己,不知為何,她覺得臉有些熱,忙垂下眼簾。


    林佳也覺得臉有些熱,移開視線不敢看玉梔,長腿一邁,徑直進了明間。


    阿青和阿赤忙跟了進去。


    玉梔想著二公子會要茶要水,便候在廊下,等著裏麵傳喚。


    林佳在明間靠東牆擺著的黃花梨木圈椅上坐了下來,修長的手指在手邊的黃花梨木高幾上“篤篤”敲了兩下。


    阿青和阿赤知道這是林佳每次來淩霄院發脾氣的預備動作,便都昂首挺胸,滿懷期待地等待著。


    林佳手指敲了兩下,醞釀好了情緒,便大喇喇道:“老子進來這麽久了,怎麽還沒人過來侍候?都死了麽!”


    玉梔在外麵廊下聽到了,不禁一愣——二公子生得那麽清俊,性格怎麽如此暴躁?


    她急忙走了過來,屈膝行了個禮,恭謹道:“二公子有何吩咐?”


    林佳:“……”


    他呆呆看著玉梔,半晌方道:“怎……怎麽是你?”


    玉梔忙解釋道:“稟二公子,水荇水蓮姐姐被夏媽媽帶走了,錦簾、紅葉、淑美和嫻靜四位姐姐也有事出去了!”


    看著玉梔,林佳一向條理清晰的頭腦不由有些亂,可是表現出來卻顯得很是鎮定。


    他黑泠泠的眼睛平靜無波滑過玉梔,點了點頭,移開視線看向庭院:“我渴了,你去沏茶吧!”


    玉梔剛剛收拾過茶櫃,知道裏麵隻有半罐毛尖,便問道:“二公子,毛尖可以麽?”


    林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玉梔忙退了下去,自去小閣子裏準備。


    阿青見玉梔出去了,忙湊到林佳耳畔,低聲道:“公子,楊媽媽說了,這個玉梔是金媽媽安排進來的!”


    林佳垂下眼簾,濃長睫毛遮住了幽深眼波:“知道了!”


    玉梔很快就托一個雞翅木的茶台進來了,茶台上放著一個紅泥小炭爐和一套碧瓷茶具,瞧著可是不輕。


    林佳一眼看見,不由一愣——她瞧著那麽柔弱,力氣居然這麽大?


    對麵靠西牆擺放的羅漢床上擺著一個炕桌,玉梔臉不紅氣不喘地把茶台放在了炕桌上,自己脫去繡鞋,端坐在茶台後麵,預備當著二公子的麵泡茶。


    紅泥炭爐上的水燒開了,玉梔用茶勺舀了些開水燙了燙碧瓷茶壺和那幾個碧瓷小茶盞,然後用夾子夾了些茶葉放入碧瓷壺中,又往碧瓷壺中注入開水溫潤茶芽。


    待茶香飄出,玉梔卻把茶水倒入一邊的碧瓷水罐重,然後再次注入開水。


    她握著碧瓷茶壺的壺柄輕輕旋轉茶壺,以使嫩芽漸漸舒展。


    在這個過程中,玉梔一直聞著茶香,待毛尖特有的清香漸漸飄出,她端起碧瓷壺,細細注入那幾個碧瓷茶盞。


    放下碧瓷茶壺之後,玉梔起身下了羅漢床,端起一個碧瓷茶盞奉給了林佳。


    明間裏氤氳著毛尖的飄渺幽香,清淡怡人。


    林佳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就這樣放鬆地坐在那裏,靜靜看著人為自己沏茶——單是看著玉梔沏茶,便是一種享受了!


    他接過茶盞,小心翼翼品嚐了一小口,發現茶水苦澀中帶著清冽芳香,後味卻又甘甜。


    林佳品茶的時候,玉梔在觀察著林佳。


    以前聽人說起二公子,全都是什麽驕奢淫逸性格狂躁,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一個清俊高挑的少年。


    林佳品著茶,發現玉梔在看自己,不由有些害羞,垂下眼簾,長睫毛遮住了眼波,瞧著是在專心品茶,俊臉卻漸漸紅了。


    林佳喝茶沒有什麽動靜,明間裏鴉雀無聲,偶爾有茶盞碰到茶托發出的細微響聲。


    喝完茶,林佳便起身離開了。


    玉梔送到了廊下,屈膝恭送林佳離開。


    林佳都走下台階了,忽然迴頭看了玉梔一眼:“你會做飯麽?”


    玉梔忙道:“稟二公子,奴婢會做簡單的飯菜!”


    林佳微微頷首,帶著阿青阿赤離開了。


    待林佳的背影看不見了,玉梔這才悄悄籲出了一口氣——她雖然膽大,可是和二公子在一起,她不由自主還是有些緊張,背脊上都冒出了一層細汗。


    清茶這時候抱著針線簸籮跑了過來:“玉梔姐姐,我發現我的清水綿少了好多,一個個問了她們,可是誰都不承認!”


    玉梔見她記得額頭上都是汗,忙安慰道:“清茶,別急,以後你的東西都放在我房裏好了!”


    想了想又道:“我的清水綿多,我分給你些!”


    清茶嘟著嘴,還是很不高興。


    玉梔便轉移她的注意力:“走吧,幫我把明間收拾一下吧!”


    玉梔和清茶剛把明間收拾妥當,淑美和嫻靜手拉著手一起迴來了。


    見玉梔和清茶立在廊下,她們立即豎起了眉毛:“你們倆在這裏做什麽?”


    清茶正要說話,玉梔悄悄拉了拉她,開口道:“淑美姐姐,嫻靜姐姐,我們看小閣子裏爐子還有火,便在這裏守著!”


    淑美輕蔑地瞥了清茶和玉梔一眼,道:“好了,我們迴來了,你們還不走?”


    玉梔笑著答了聲“是”,和清茶一起端著針線簸籮離開了。


    她今日心情好得很,懶得和淑美她們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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