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少楷神色平靜的端起高腳杯,動作優雅的微微晃動了一下,片刻,送到唇邊:


    “不必同情!”


    顧陽和容澤不約而同的抬眼,看著一臉平靜的餘少楷。


    “我的溫柔和愛,都給了她一個人,所以在麵對你們的時候,才沒有什麽情緒波動。


    如果你真要同情,不妨同情一下你自己!”


    說完,餘少楷輕輕抿了一口紅酒,放下酒杯,連根眼睫毛都沒再賞給坐在對麵的兩個人。


    顧陽心底頓時有種想要打人的衝動,她現在總算是明白了,當初容澤為什麽提起餘少楷的時候,那麽的義憤填膺,這一波波狗糧,簡直撒的猝不及防!


    容澤看著眼前的架勢,終是忍不住低笑出聲,顧陽聞聲免不了狠狠的剜他一眼。


    這人……這是幸災樂禍呢?


    有沒有點立場戰線啊!


    不得不說,和餘少楷吃飯敘舊,那絕對是一件超級超級無聊的事情。一頓飯的功夫下來,顧陽心底裏那點見到好久不聯係的朋友的欣喜,完全被某人給消磨殆盡。


    飯後,餘少楷和容澤一起去了書房,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顧陽無事可做,本來想給蘇阿姨幫忙,卻也被攆出了廚房。


    沒辦法,她隻好一個人在別墅裏瞎逛遊。


    餘少楷的品位,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怎麽變。以前她就覺得,餘少楷的房間有些冰冰冷冷的,沒有什麽感情。如今這棟半山別墅,給她也是這種感覺。


    高檔卻簡約的設計,總是給人一種無形的憋悶感。


    站在二樓的走廊,顧陽忍不住抬手按了按有些脹痛的額角:


    她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麽?餘少楷的房子還用參觀?用腳趾頭想也就那個樣子!


    算了,到院子裏轉轉吧!


    正想著,顧陽隨即提步準備下樓,而就在這時,走廊裏一扇門驀地緩緩打開,緊接著,就是容澤修長挺拔的身影,還有那張棱角分明了的臉。


    見到顧陽在這裏,容澤也是微微一個怔楞,但是很快又恢複了正常,朝她走了過來:


    “剛好,我要去找你!”


    “找我?”顧陽不明所以的眨巴了兩下眼睛:“怎麽,要走了麽?剛好,我有該迴局裏了!”


    說話間,顧陽已經被人拉倒了書房門口,剛剛容澤出來的時候並沒有關門,所以她一眼就能看見,坐在沙發上,神色平淡的餘少楷。


    “等一下,我送你迴警局!”


    說著,容澤一個用力,將顧陽推進了書房內,然後自己則轉身離開,將門關好。


    顧陽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餘少楷,一雙秀眉,不由自主的微微擰了擰,不過片刻,她就恢複到平日裏大大咧咧的狀態下,邁著步子走到餘少楷對麵,一屁股坐了下去:


    “幹嘛?咱倆人這是要交交心了?”


    迴答她的,毫無意外的,自然是一張毫無表情的麵癱臉,外加不自覺就讓人感到瑟縮的冰冷氣息。


    沒有得到答案,顧陽倒也不惱,從前餘少楷就是這幅樣子,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隻是,餘少楷這樣子把她叫過來……


    到底是為了什麽?


    好在,餘少楷沒有將沉默是金貫穿始終,他隻是眸光深深的朝著顧陽望了一眼,隨即起身,一言不發的走到書架跟前,很快拿出一個文件袋,複才有轉身折迴來。


    餘少楷將文件袋放到顧陽的麵前。


    顧陽愈發疑惑起來,擰著眉心看了餘少楷一眼,隨即伸手拿起文件袋,打開。


    那裏麵,是一份治療記錄,患者姓名一欄裏寫的,是餘少楷的名字。


    顧陽有點不大明白:


    “你有病?”


    餘少楷:“…………”


    算了,就當是幫朋友了,反正除了林冉,其他女人的智商在他眼裏,都不值得一提。


    “你看看日期!”


    不鹹不淡的聲音響起,顧陽倒也配合,朝日期欄一行看了過去。


    她本來是不甚在意的,可是當看見日期上寫著的時間,剛好是容澤失蹤一年以後。


    顧陽心裏猛地毫無預兆一個激靈,不知怎的,就把眼前這份入院治療記錄,跟當年容澤的失蹤和不告而別聯係起來。


    所以……


    顧陽的心還是不受控製的跳動了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微微平靜了一下心情,顧陽抬起頭:


    “你想說什麽?”


    餘少楷看著顧陽的表情,明顯比之前要嚴肅認真許多,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裏,滿滿的,寫都是期待。


    果然!


    就如容澤說的那樣,這麽多年,其實顧陽從來都沒有放下過容澤!


    隻是,如今想要再跟她在一起,就必須要把她當年的心結打開。


    本來,這種事,他是不會出麵的。可是一想到,容澤和顧陽兩個都是自己在這世上,信任的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之一,所以最後,他還是同意了容澤的提議。


    微微頓了頓,餘少楷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眸猶如黑曜石的珠子一般,在陽光下,閃爍著熠熠的光輝,仿佛讓人無法移轉開眼睛。


    “我家裏的事,你大概也清楚一些。


    當年,我在美國出了事,被人抓了起來,容澤知道後立刻去找了我,隻是,他不但沒有把我救出來,而是一起被我連累了。


    整整一年,我們兩個被囚禁在一座私人小島上,沒有辦法逃脫,也沒有辦法和外界聯係。當然,他們也有辦法,讓我們的家人不起疑心。


    一年後,我們離開了那座島,隻是身體受到了一些傷害,所以隻能留在當地入院治療。”


    餘少楷說著,直直的看向了顧陽:


    “顧陽,我知道現在跟你說這些,有些晚了。


    隻是,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我珍視的東西也不多。剛剛好,容澤是我欠了情而又珍視的人,所以,我覺得我有必要,把當年發生的事情,告訴給你!


    至於你們兩個未來會怎麽發展,我不會幹涉。


    但我隻想要讓你知道……


    如果兩個人決定了在一起,那麽不管是什麽樣的理由、都不會成為理由!”


    餘少楷說完,便緩緩站起身,推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把顧陽一個人留在了裏麵。


    顧陽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餘少楷的講述很平淡,就像是在說一件跟每天吃飯、睡覺一樣尋常的事情一般,可是顧陽心裏清楚,那隻是因為,這樣的話,是從餘少楷的嘴裏說出來的。


    能被囚禁一年,和家人朋友都失去聯係,就在一座孤零零的小島上。


    顧陽光是想,就覺得那一年的日子,都無法想象。


    所以……


    這才是當初容澤一聲不吭的退學、消失的真正原因嗎?


    餘少楷很細心,他在文件袋裏留了一張當年給他治療的醫院和醫生的電話,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有必要去求證麽?


    顧陽突然間閉上了眼睛。


    腦海裏,不由自主的響起了餘少楷離開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真的決定了要在一起,那麽所有理由,都不會成為理由!


    餘少楷,果然和當年一樣犀利,一針見血、不留情麵!


    如果她真的是自己心底裏想要跟容澤在一起,那麽這些事情,什麽當年的不辭而別、什麽沒有答案,都不會成為牽絆住她心的理由。


    是她!


    真正的問題是在她的身上!


    是她怯懦了,矯情了,是她心底裏不夠勇敢。明明還喜歡著,或者說,比起從前,更加喜歡。但是因為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就開始變得杯弓蛇影,畏畏縮縮。


    真他媽太娘們了!


    而容澤,他那麽聰明,一定也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看穿了她,卻還配合著她心底那點可笑的自尊和驕傲。


    想到這裏,顧陽猛地睜開眼睛,扔下手中的文件袋,起身朝書房外跑去。


    隻是,她剛一推開書房的大門,就看見門口的牆壁上,斜斜的倚靠著一個身影,微垂著頭,額前的碎發淩亂而又性感,遮著那雙長而魅的眼睛。


    聽見聲響,容澤轉頭,隨即朝著顧陽挑唇一笑:


    “陽陽,是在找我麽?”


    這一刻,顧陽感覺自己心底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轟然碎裂崩塌,那些曾經叫做害怕、自尊、驕傲的東西,都隨著容澤的這一個笑,一聲喚,消失殆盡。


    隻要我想要跟你在一起,那麽其他的一切,都不足夠成為理由。


    顧陽抿著唇,擎著一雙眼眸,定定的望了容澤一眼,隨即不發一言的兩步走到容澤跟前,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


    容澤一怔,感受到了唇瓣上青澀輾轉的力度,隻一瞬,便眼眸深沉的反手攬住顧陽的腰身,用力的吻了迴去。


    這個懷抱是真實的,這個吻是真實的,同樣,也是讓人安心的。


    兩人擁吻著,不知怎的,旁邊房間的門就被推搡開來,顧陽被容澤抱著走進房間,輕柔的放在床上。他一手攬著她,另外一隻手,輕柔的摩挲著她的發絲。


    “可以了麽?”


    這一次,可以了麽?


    顧陽靜靜的凝望著容澤,望著他眼底的壓抑和克製,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隻是用手臂勾住容澤的脖子,向上抬了抬頭,在容澤的唇瓣上,落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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