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終於在最初的茫然後,找到了一點感覺,她的腳步跟著鼓點移動,目光卻在台下的人們臉上逡巡。不知道沈小姐來了沒有?小魚一個接一個的麵孔看過去。可惜女眷坐得太遠,她從台子上望過去,隻見到雲鬢霞衣一片,可要辨認出相貌,那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小魚的目光無意的在男賓這邊掠過,突然,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臉龐。小魚腳下一邊配合著四個侏儒表演,一邊情不自禁地在那人臉上停駐了目光。


    好久不見,再見竟已恍若隔世。他還是那樣白衣翩翩、不沾凡塵的樣子,而自己卻已跌落泥濘,隻有仰望的份了。


    自被擒之後,每天夜裏小魚都讓自己相信月公子和慕容華一定會想辦法來救自己的,她從來沒有懷疑過月公子會不來救她。


    可是!可是現在她的這個想法開始動搖了,台下月公子那安之若素的樣子,全然看不出他有任何焦慮的樣子。原來……原來隻是自己一廂情願了,小魚不禁內心淒涼。


    也對,自己明明對他說了不喜歡他,如何還能要求對方卻以她的安危為重呢……,她以為自己對月公子隻是當一個朋友,可為何現在卻心如刀割一般呢?


    月公子坐在台下,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早上城門處的那一番變故他已經知曉了。


    若不是得到線報,說今日這個來沈府表演的雜耍團就是在城門變故後緊接著進城的,他本著寧可弄錯不可放過的心情來到沈府,否則他才懶得坐在這堆俗人之中聽他們說著那些毫無營養的話呢。


    就在月公子生出不如走了的念頭時,他感覺有道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雖然他已經習慣接受眾人的矚目,可是這次他卻覺得跟以往那些愛慕仰望的目光截然不同。


    月公子微微抬頭,順著那目光的來處迴望過去。那目光的盡頭是在舞台之上。他心頭微訝,月公子素來不愛這種嘈雜無聊的滑稽戲,可如今,雖然台上那個大頭娃娃一直做著可笑的滑稽動作,可是月公子卻從大頭娃娃的目光中看到了悲涼和失落。


    為何……為何明明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大頭娃娃,月公子的內心卻同樣感到了酸楚……


    月公子驚異地挺直了脊背,肅然看著那大頭娃娃的身影。不對!月公子越看越驚訝,雖然看不到那娃娃的麵貌,可是舉手投足一舉一動為何像足了小魚?


    月公子無暇思及其他,正要縱身跳往台上,身邊卻聽到一陣吵吵嚷嚷的叫聲:“不好了,三公子溺水了!快來人呀!快來人呀!”,身後的人群起了巨大的騷動,舞台上人也呆呆的停下了表演。


    小魚站在舞台上向人群吵嚷的中心處望去,這水榭四周都是水,僅一條九曲木橋與岸邊相連。方才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觀看著雜耍表演,竟然沒有人注意那小小的沈家三少爺何時竟然偷偷跑到了水邊。


    雜耍團的人都被此事吸引了目光,幾乎所有人都集中到了舞台邊上觀望著,小魚的肩膀忽然被人扳住,她迴頭一看,吳平的臉從人縫中顯露了出來。


    吳平手上用力,將小魚拉了過來,“你是怎麽迴事?怎麽跑台上表演了!”,從聲音就聽得出來接觸以來從來沒有生過氣的小夥子是真的動了怒。小魚真是委屈之際,卻又苦於無法開口解釋。


    “不許跑!你!快!抓住他!”,從小魚背後的舞台下來,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吼聲,而後是有人伸手重重的抓住了小魚的手臂,緊接著好幾個人壓了上來,硬押著小魚跪在了舞台上。


    小魚剛開始還努力掙了幾下,而後就再也沒有掙紮的空間了,太多的人抓住了她,不是吳平在一邊暗暗發力,那些人估計會把小魚壓趴下了。


    最先抓住她的人在她頭頂上大聲喊著:“是他,就是這個大頭娃娃,我親眼看見三少爺是跟著他走的!”,小魚聽到此人的話,如同遭受雷劈一樣,整個人都呆住了。


    一邊的吳平顯然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鎮住了。小魚努力想轉過身,想看看那個溺在水中的小小身影怎麽樣了,也不知道救過來沒有,方才那一瞥,隻是看到那些人圍成一團,連三少爺的衣角都沒看清楚。


    小魚心中清楚,今兒個怕是被某些人拿來背黑鍋了。她在侯府裏呆了這麽久,內宅大院裏有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她也算是有驚無險地經曆過幾件了。沈家三少爺身為嫡幼子,不知道是誰動了心思要害他,還想栽到雜耍團的頭上。


    隻可惜這個幕後黑手的如意算盤怕是打錯了,陰差陽錯之下,把疑兇指向了小魚。


    小魚可是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反正定王是絕對不會坐視她被人冤枉成殺人兇手不管的,隻是沈家三少爺雖然任性頑皮了一點,可小魚還是不希望他小小年紀就因內院爭鬥丟了性命。


    小魚還在眾人的推推搡搡中胡思亂想,忽然覺得身上一輕,突然之間她身上那些推搡的胳膊都消失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你,嗯?你想做什麽?嗯!”


    是月公子的聲音!小魚驚喜地抬起來頭。隻見清風霽月般的月公子站在她的身旁,左手死死捏住了一個奴仆打扮的人的手腕,而那人手上正握著一把匕首。


    月公子淡淡地瞟了小魚一眼,對她微微點頭,然後迴過頭注視那個麵如死灰地奴仆道:“說吧,你的幕後主使是誰?你拿著這把匕首想做什麽?你先指認這個大頭娃娃是疑兇,然後趁機製造混亂好趁大家不備刺死這個疑兇,然後把所有的罪惡都栽在他的頭上,對吧!”


    自從三少爺出事起,月公子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那個大頭娃娃。她被人指認疑兇時,月公子就覺得不對勁了,沒想到竟然有人想趁亂殺死那個大頭娃娃,情急之下,他隻好親自出手,製止兇手。


    台下一片嘩然,先是三公子溺水,緊接著疑兇出現,現在卻是有人在滅口,這一件事接著一件事,讓下麵的吃瓜群眾大唿刺激。


    沈老夫人在一聽到沈三少爺出事的時候,就暈了過去,沈夫人又要照顧婆母,又心中掛念幼子安危,一顆心生生劈成兩半,早已六神無主了。


    好在沈家大小姐沈書言頗為鎮靜,先安排婆子趕緊出去請大夫,接著請有搶救溺水之人經驗的仆役搶救三弟,隨後拔下金釵急刺自家祖母的人中穴,將人救醒。


    待沈老夫人悠悠醒轉,沈書言請了相熟的夫人陪著自己的祖母和母親。而自己則是親自去了弟弟那裏。


    沈家三少爺的情況很不好,許是溺水有了一段時間才被人發現,無論大家怎麽用膝蓋頂他的肚子,他始終牙關緊咬,麵色青白,唿吸全無。


    月公子見台下眾人忙忙亂亂,竟然無人理他,他輕哼一聲,一手扯著那奴仆不放,另一隻手抓緊了小魚,將二人從舞台上直接帶到了沈尚書麵前。


    “沈尚書,你看此人可是府上奴仆?”月公子左手一振,將人甩到地上,那人手中的匕首“嘡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哎哎,月公子,謝謝你,來人啊,先將這兩人關到柴房去!”,沈尚書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小兒子身上,現在哪有心思來斷案。


    “且慢!”月公子攔住了上前想抓小魚的人道:“沈尚書,這人可是被冤枉的。”,說罷,他伸手取下了小魚頭上的大頭娃娃。


    “哎,月公子見諒,如今犬子生死未卜,老夫……老夫確實是沒有心情來理這些糟心事啊!”,沈尚書看著不遠處氣息全無的幼子,不禁老淚縱橫。


    月公子取下頭套後見到小魚目前的這副尊容,瞬間楞了一愣,隨後手指輕拂解開了小魚的啞穴。


    小魚終於可以說話了,先大喘了一口氣,然後對月公子急急說了一句:“是我!”,月公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可小魚顧不上這些,她急匆匆地拉著月公子跑到了沈家三少爺身邊。


    “我有法子,我想試試!”小魚低聲而迅速的對月公子說了一聲,月公子衝著她微微頷首道:“別怕,有我!”,小魚心頭一熱,她知道月公子的意思是讓她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無論有什麽後果,她都不用害怕,因為有月公子,有他在她的身後替她擋著。


    小魚抬起袖子胡亂搽了搽突如其來湧上的淚水,經曆了這麽多磨難,能再度呆在月公子的身邊,她的心裏非常的安定。


    小魚先將手伸進了沈三少爺的嘴裏,將嘴裏聚集的泥沙什麽的清理了一下,便將他的頭微微墊高,不讓舌頭堵住咽喉。


    然後她抬頭對一邊圍觀的人道:“快去拿酒來,我有法子救他!”,早有伶俐的仆役端來了酒。小魚用酒漱了漱口,然後按照前世學的人工唿吸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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