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老板早就聞訊滾來,此時態度無比謙恭:“是我們小二不懂事,怠慢了貴客。不過今日是陳國公主進城的日子,大家都仰慕公主美貌,因此包房早早預定出去,實在是抱歉抱歉!要不貴客今日先屈尊坐大廳,一概費用全免。”


    那女子初聽老板的話,麵色稍霽,等聽到費用全免後,原本就淩厲的眉毛又高高揚起,手上的鞭子朝著胖老板就過去了:“聽你的意思,難道我還付不起錢不成!”邊說眼風還邊掃到白露一行三人身上。


    胖老板眼力過人,其實已經看出來人身份,才說了些恭維的話,不料後麵的討好卻又被那般誤解。


    所有人都看出來這是無理取鬧了。


    胖老板身形微微一側,避過了臉,身上還是結結實實挨了一鞭,上好的杭綢直裰衣馬上就七零八落,白鼓鼓的手臂上也流了血。


    女子沒想到這老板居然還敢躲,黑眸一暗,那鞭子又要招唿上去了。


    “真是太過分了,真當我梁國無人嗎?”察月木蘭咒罵一聲,按捺不住就要上前。


    就在此時,驚變陡生!


    不知女子如何動作,那短鞭陡然變長,竟是舍棄了胖老板,直奔站在他不遠處的白露麵門而去。


    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


    白露有心要讓,但她這具人身跟不上她的妖思,等她反應過來要往後退,那鞭子已經到了眼前。


    女子嘴角揚起一個邪邪的得逞的笑。


    她早已看出,察月木蘭和寧顏如有功夫,如果直接朝白露下手,必然沒有那麽好得手。


    穿一身碧綠的裙子,偏偏還長一張如此美貌的臉,就連貼身丫頭,也姿色非凡,身邊護著她的男子更是風神玉樹。


    這樣的女人,該死!


    這次怕是完了,白露趕緊閉眼。


    左耳有一陣熱辣辣的痛,耳邊響起一陣驚唿,接著便是胖老板慌亂不已的聲音:“燕,貴客,您沒事吧?”


    好像不對啊!


    白露慢慢睜開眼,便看到寧顏如擋在她身側,右手牢牢的抓住了那根長鞭,血透過指縫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麵色沉得嚇人,眼裏盛滿戾氣,與平日裏嘻嘻哈哈的模樣相去甚遠。


    女子使勁拉了拉鞭子,寧顏如卻毫不放鬆。


    “你們都是死人?沒看到他對本小姐大不敬嗎?”女子厲聲吼道。


    身後的八個侍衛得了令,朝寧顏如包抄過來。


    隻是他們未能近身,因為原本三人周圍是空蕩蕩的,就在侍衛們動的時候,卻猛地多出來一圈人,看衣飾十分尋常,剛剛這些人都參在樓下那群客人中,絲毫不引人注意,連何時進入風暴中央的都不知曉。這一群人中,領頭的便是金峰。


    但此時他們自動圍成一堵牆後,個個眼中都精光四射,一看就武藝高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對峙吸引了過去。


    寧顏如就在此時把鞭子一鬆。


    “彭!”女子遭受了和之前白露一樣的命運,不過她使的力道大,後果也更嚴重,直接摔了個四腳朝天。


    “哎喲,看得入神,忘記了!這位姑娘,真是抱歉!”寧顏如一臉驚詫正正經經行了個禮,似乎剛剛放手的不是他一般。


    女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仍是不甘:“你們還愣著幹什麽?”


    三樓一共就兩個包廂,侍衛們戰成一團,樓下的賓客們大多都嚇跑了,隻餘下些膽子大的,仰著脖子遠遠看著熱鬧。


    寧顏如卻毫不關心自己製造出的混亂,一雙眼隻深情款款盯著白露,用甜的發膩的聲音道:“露露,讓我看看你的臉,沒事吧?”


    其實白露的臉隻是被鞭尾掃到了破了點皮,但滲出的鮮血滯留在臉上,看上去有些可怖。寧顏如確定她並無大礙後,才好整以暇的說:“老板,你遣人報官了嗎?”


    “這,這個,還不曾!”胖子老板不顧身上的傷,抹了一把冷汗。


    這兩人打架,報絡城府尹有用嗎?


    “你不報官,難道一會的損失讓我賠?這些刁民也不知從哪來,一會跑了,你找誰去?”


    胖老板本就聰慧,此時已經領會了意思。


    這幾人進來,可從來沒自報過身份,那他也可以裝作不知了。他不知,絡城府尹也不知,自然可以先抓起來再說。


    “我馬上就去,馬上就去!”說罷竟是穿過混戰的侍衛,一溜煙的去了。


    “你等等!”胖老板下到二樓,卻被人攔住了。


    來人穿一身天青色長衫,麵色微黑,皮膚光潔,眼角的細小皺紋不但不讓人覺得滄桑,反而平添了些睿智和淡然。


    “二小姐!”語調也極為平和。


    “蘇先生!”女子聽得喚,臉色極為不耐,卻還是勉力平複好情緒,冷漠的揮揮手,那八個侍衛便幹脆利落的退了迴去,其中有好幾個身上已經掛了彩。


    “幾位,我家小姐初來貴地,年紀小不懂事,冒犯了幾位,還請見諒,在下這裏有上好的金瘡藥,還請笑納”


    說罷就從懷裏掏出一個白玉淨瓶。


    寧顏如頷首,金峰便上前接過,正要收入懷中。


    “公子的傷,還是盡快處理的好!”蘇珣又道。


    白露側頭一看,寧顏如掌心皮肉翻卷,鮮血不斷沁出,傷口呈極淡的熒黑色。


    “你中毒了!”白露臉色一變,這文晟公主的鞭上應該有草木之毒,這毒雖不致命,但卻可以逐步腐人肌骨,蝕人精力,是極厲害的慢性毒藥。她忙抓起寧顏如的手就要給他療傷,片刻後又呐呐放下。


    她昏頭了,忘記自己已無妖力。


    金峰聽了白露的話目光一厲,這個平日裏看著很好打交道的侍衛此時鋒芒畢露,看著對麵人的眼光如冷電。


    “班門弄斧!”察月木蘭看了看傷口,從懷裏掏出一個五彩瓶,也未征得同意,便倒了些褐色粉末在寧顏如的傷口上。


    那粉末一碰到皮肉,立時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緊接著便有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傳出,不過那血卻是馬上止住了,傷口的黑色也在逐漸變淡。


    “剩下的給你們了!”察月木蘭淩空一拋,那五彩瓶便落在胖老板的腳下,那瓶子看著是琉璃材質,十分剔透,但這麽高落下去,竟也沒碎。


    胖子老板忙上了藥,又給那小二的臉撒了好些。剩下的藥粉,珍而重之的收在了懷中。


    文晟公主原本陰沉沉的麵色又黑了幾分。她的眼在寧顏如身上轉了又轉,最後落在他腰間的玉佩上,長眉緊緊蹙起。


    寧顏如自然也注意到她的視線,心中暗道不好。


    電光火石間,腦中所有的信息一閃而過。


    昨日到今日的種種事情,他的三哥恰恰好被叫走。從來隻穿白裙的白露身上的綠裙,還有寧墨生臨走時的那個眼神。


    他想起之前金峰給他的資料上寫著,文晟公主,驕縱敏感占有欲強,如今隻怕還要加上一條,不喜綠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的三哥,果然沒有那麽好心把美人拱手想讓,如今是要開始反擊了呢。


    寧顏如突然彎腰,猛地咳嗽起來,整個胸腔都唿唿震動,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不過片刻功夫,整張臉已咳成青紫色,肩膀也耷拉下來。


    “你怎麽了?”白露慌張不已,她如今也辨別不出,滿心以為寧顏如還中了什麽招數。


    “沒……沒事,別擔心,不過老毛病而已!”


    老毛病!


    白露和察月木蘭一臉大寫的懵逼,但寧顏如此時側身過來,將兩人擋住了,因此文晟公主是看不到她們表情的。


    至於金峰,他眼裏的詫異一閃而過,隻是被蘇珣捕捉到了而已。


    “今日我訂的如意豆腐,打包送去李府吧!”寧顏如半晌才平複了劇烈的咳嗽,有氣無力地吩咐道。


    “啊?”胖子老板疑惑。


    “怎麽?連我預定的也不外送嗎?”寧顏如斜眼看過去,上位者的威壓瞬間就爆發了出來。


    “怎麽會,王,王公子吩咐,一定遵從!”其實他剛剛疑惑的是,燕王要將菜送去哪個李府,但看寧顏如架勢,明顯是避開了這個問題,他便識趣的沒有問。


    反正一會自然會知道的。


    “這位公子,您的這頓飯,就算在我們賬上吧,這裏的損失,我們也會雙倍賠償,我想這點事情,沒必要驚動府尹吧!”蘇珣身子微彎,拱手說道。明明是賠禮道歉的行徑,偏偏他做出來一派朗月清風。


    寧顏如淡應一聲恩,麵色依舊有些蒼白,手無力的垂在身側,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借機依靠在白露身上,淡淡道:“也沒了興致,要不我們就迴吧!”


    白露和察月木蘭現在也看出來他應該在打些什麽主意,不過畢竟廝混了這麽久,還是頗為默契的沒有說破,一左一右扶著他,出了如意酒家。


    隻有金峰臨走時輕聲囑咐老板,李侍郎不吃薑,如意豆腐裏不要放。


    這絡城裏的李侍郎,可就隻有李玄奕一人了。


    這李府,自然是當今丞相李長庚的府邸。


    一個時辰後,正值午膳時間,那道如意豆腐便上了李玄奕的餐桌,李玄奕問起是誰定的,奴仆道是如意酒家送來,是王爺定了送過來的。


    在李玄奕心裏,這王爺自然就是李雲玥。


    李玄奕一個人吃了大半碟子,想不到賢王還會如此細心的囑咐店家不要放薑,大廚用了大量蔥頭來去掉魚腦的腥味,倒是很合他的胃口。


    而文晟公主陳夏派出的探子迴來的消息也不出她的意料,如意酒家的菜果然是送去了丞相府,而且丞相府的人也收了。


    他們的人還搜集到賢王府的侍女出門采買布料,選的也大多是綠色係。


    “我就說,那人肯定是二皇子寧雲玥!”陳夏眉毛一挑,飽含挑釁的看著蘇珣。


    “公主英明,臣隻是覺得今日酒樓所遇之人,看上去年歲較輕,而且麵若桃花,氣色也不錯,倒不像久病之人!”蘇珣答。


    “久病不久病的,也都是傳言,用身體不好來迷惑對手的人還少嗎?”陳夏譏誚的笑。不過今日那男子的相貌,確實是萬中無一的俊朗。


    這話蘇珣不能接,陳夏的父皇,如今的陳皇陳少燁,年少時便狠狠的“病”過幾年,後來病好了,便坐上了皇帝之位。


    出了如意酒家後,寧顏如就病怏怏的要上白露和察月木蘭的馬車。


    二人內心是拒絕的。


    他便伸出那隻皮肉翻卷的手,慢慢的扶住自己頭,道:“哎呀,我頭好暈,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這個毒該不會還沒完全解吧!”


    白露和察月木蘭一起翻白眼,認命的扶了他進去。


    一上馬車,寧顏如便一頭栽到白露的懷裏,並“順腳”把察月木蘭別到了角落裏,手腳大喇喇的打開,將白露卡在裏麵。


    他的頭枕著她柔軟馨香的大腿,他的頭離她的渾圓就差那麽一寸。


    這時候,他開始懊惱自己的頭不夠大了。


    “露露,你看看我的手,會不會留疤啊?我這雙手可是要留著給我露露描眉的,要是留疤了,多難看啊?”寧顏如仰著頭,把手舉到白露眼前,那手臂,堪堪的壓在她傲人的雪山之上。


    “燕王殿下,我可不是如意豆腐!”白露壓根不吃他這一套,直接把他整個人從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寧顏如訕笑著收迴手。


    他的露露,如今是越來越難哄了。


    察月木蘭幸災樂禍的笑出聲,見寧顏如的眼刀飛到自己身上,忙裝模作樣的湊到白露跟前道:“我給你擦擦臉!”


    寧顏如惡狠狠的奪過察月木蘭手中的帕子,接替了她的工作。


    這姑娘手這麽重,露露的臉都被擦紅了。


    白露不自在的扭動了下:“我自己來吧!”


    “乖,別動,馬上就好了!”寧顏如輕壓了一下她的肩膀,穩住了她:“雖然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的容貌,但你畢竟是女孩子,破了相可不是小事。”


    他柔聲細語,像是在哄不諳世事的小孩。


    白露的心也跟著軟了幾分,低下眼,恰恰能見到他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像是細細密密的簾子,為他一雙妖媚的狐狸眼平添了柔和。


    他低眉順眼,安靜無比的給白露擦,像是在擦一件無比珍貴的易碎瓷器,整個車廂裏突然安靜下來,隻有他的小心翼翼的唿吸,一下一下拂過白露的耳朵。


    身體感覺熱熱的。


    “咦?”


    “怎麽了?”白露和察月木蘭頓時緊張起來。


    寧顏如與白露稍稍拉開距離,察月木蘭便看到白露的左臉,所有的血跡都被細心的擦去,左耳下的皮膚細嫩光潔,泛著瑩玉般的光澤。


    “你的臉,沒有破!可是你剛剛明明……”寧顏如一臉驚詫。


    白露伸手摸了摸,確實沒有絲毫損傷。


    她竟然忘記,自己的身體還保留著藤妖的特征呢,她們一族的愈合力驚人,修煉成妖後,一般很難會留下傷口。


    不過還是得糊弄糊弄疑惑的寧顏如:“我修了一門功夫,身體愈合力很快,我還以為上次被雷劈了,我的功夫都沒了呢,看來這個還在。”


    白露的話讓寧顏如迴想起那日在河堤上的事情來,他到的時候,一道天雷不偏不倚的正劈在白露身上,她頭發散開,根根向上豎立在空中,平日裏清亮的眼珠通紅,嘴角不斷的往外滲血。


    即使如此,她還是仰著頭,直視天際,像是在跟老天爺抗爭。


    但老天怎麽會怕她,第三道雷緊跟著就下來了。


    自己當時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推開了她,替她受了那道雷。


    然後看著她的淚混著雨水潸潸而下。


    還好,如今他們都還活著。


    “以後沒事不要說被雷劈,好歹也忌諱點!”寧顏如麵色有些沉。


    白露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而是異常乖巧的點了點頭。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白露有心轉移一下話題,問道:“你和寧墨生,在搞什麽鬼?”


    寧顏如眉一挑,頗為意外,想不到他的露露,如今越來越聰慧了,心裏又欣慰又失落。卻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被擺了一道,反而無比硬氣道:“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你們女人不要多問!”


    對麵兩隻果然同仇敵愾的瞪他,自發坐到一起形成聯盟,與他拉開距離。


    寧墨生處理完城西佛寺著火的事情,迴到靈睿王府時,正是午膳時間。


    林初雪正在等他一起吃午飯,一反常態的是,她今日穿的是一件鵝黃色的長裙,看上去並不合身。


    仿佛知曉了寧墨生心中的疑惑,她呐呐道:“我聽說她今天進城了,所以……”


    寧墨生執筷的手頓了一頓,慢條斯理的將那塊清蒸鱸魚咽下去後,才道:“她的手還伸不了那麽長,這裏是靈睿王府!”


    初雪臉一紅,半晌沒有說話。


    寧墨生這才發覺自己語氣過硬了,柔了聲線道:“無論如何,我都會護你無事,你放心!”


    林初雪的停了筷,一雙細長小手放在桌麵。但等了一會,對麵之人卻沒有如以前那樣握她的手,細心撫慰她,她隻得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這次她前來聯姻,墨生哥哥,你必須得避開才行!”雖然知道他必然會如此,但林初雪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


    “恩,我已經有了計劃。”寧墨生應了:“她應該還不知道我的身份,這幾天我會以現在的身份去見見她的。”


    林初雪麵色一白,溫順的點點頭。


    寧墨生很快就用完了,耐著性子等林初雪用完飯,便說還有事要辦,徑自迴了靜墨齋。


    入青和入木已經等候多時。


    得知東西都準備好了後,寧墨生就帶著二人往陳國使者下榻的驛館而去。在門口侯了小半個時辰,侍衛們才通傳說公主午睡已起,讓幾人進去。


    其實陳夏根本沒午睡,不過晾一晾這個梁國三皇子而已。陳皇有四女,取名甚是隨意,陳春,陳夏,陳秋,陳冬。隻有陳夏是嫡出,陳春十多歲便死了,陳秋和陳冬目前不足十二歲,還不到婚配的年紀。


    陳夏是唯一嫡出的公主,寵愛自是非凡,在陳國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此番陳皇不得已派她來聯姻,她也早提出條件,聯姻可以,嫁給誰她得自己挑。


    梁皇也接受了這個條件,三個兒子,誰娶都可以。


    隻要這樁姻親成了就行。


    陳夏早已弄到了三人的資料,這靈睿王生母已逝,後麵沒有助力,但他貴在能力尚可。隻是此番急吼吼的就來拜會,難免讓她輕視。


    寧墨生進來時,腰是彎著的,在經過蘇珣麵前時,兩人極快的對視了一眼。


    陳夏在喝茶,眼皮都沒抬。


    “夏妹,多年不見,可還好?”寧墨生的語氣是恰到好處的溫柔。


    陳夏一口茶噴了出來,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人。他眉如刀裁,眼珠黑沉如夜,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微翹起。


    “是你!”她仔細辨別了一會,驚唿出聲。


    “對,是我!想不到還有再見的一天!這麽多年,我一直想與夏妹聯絡,但兩國相隔千裏,我如今身份特殊,若貿然去信,對彼此都不利,還望夏妹諒解。”寧墨生的語氣分外誠摯。


    “哼!”陳夏滿臉譏誚的笑:“想不到,你竟然就是梁皇的三子,寧墨生。我早該留心的,墨生,默聲……”


    她當時極為討厭他跟一條狗一樣每天跟在自己後麵,劈裏啪啦說個不停,因此私下裏都叫他默聲,意思是讓他閉嘴,別說話來煩她。


    “是啊,這個名字還是你取的,迴梁國後,我便沿用了,隻是不得已改了字。”寧墨生似乎陷在溫暖的迴憶裏了,誰也不知道他衣裳下的身體繃得有多緊。


    陳夏看他一臉沉醉的表情,好容易才抑製住自己內心的反感。


    往事如漲潮的海浪撲麵而來。


    她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天之驕女,她的母後,原本隻是父皇的一個側妃。那時候陳皇還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他常年病重,並不管後院之事。府中一應事物,都是陳春的母妃出麵打理。陳春是長女,在陳皇跟前長大,又生的美貌端莊,無論是覲見皇祖父皇祖母或是出外交際,都是頭一份。


    而她,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庶女而已。


    寧墨生,哦,那時候叫陳無翳,便是她名義上的堂哥,太子的長子,陳國的長孫。


    可想而知,是多麽耀眼的地位。


    他禮貌而周到,每次見她都會溫和叫一聲夏妹,不過也僅此而已。隻有在見到陳春時,他一貫平淡的眉目才會生動起來,那種春日暖陽般的笑,從來都照不到她的身上。


    陳春總愛穿綠裙,因為她名字中有春,而綠是屬於春天的顏色。


    其實,夏天才真正是綠意盎然的時候吧,不過她這個姐姐光芒萬丈,誰也不會覺得她說的不對。


    彼時,寧墨生也時常誇讚陳春適合綠色。


    曾經有多少個夜裏,她咬碎了牙,恨不能將那些擋在她前麵,遮住她陽光的人通通殺掉。


    也許是她的晝夜詛咒終於見了效。


    她病重的父王,不知何時就慢慢好了,而原本身強體健的太子,卻開始終日酗酒,屢屢在宮中毆打太子妃,連寧墨生也受了不少傷。


    再後來,整個朝廷都知道了,寧墨生原來不是太子的親生兒子,而是太子妃在嫁入皇室之前就珠胎暗結的野種。


    太子大受打擊,縱情聲色,沿用虎狼之藥,傷了身體根本,再也不能生育。


    太子與太子妃原本舉案齊眉,是陳國佳話,太子妃獨寵,因此除了寧墨生,太子並沒有其他的兒子。


    一個無後的太子,可想而知會是什麽結局。


    自己的父皇就是在那時候慢慢進入朝臣的視野,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處理得滴水不漏,終於替下寧墨生的父王,成了真正的太子。而那時,祖父的身體已經破敗,父王日日親政,是實際的陳皇了。


    自己的舅舅,也在與大渝的戰爭裏嶄露頭角,她終於站得更高,被所有人都關注到了。


    但這還不夠!


    她的好姐姐陳春,還是擋在她前麵呢!


    機會總是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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