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祿東讚一看李雲彤披頭散發,衣衫單薄的樣子,也顧不得別人多想,就連忙脫下自己的大氅將她裹了個嚴實,讓後麵緊跟著的春草等人護著她。


    感覺到身上的暖意,李雲彤一直緊繃的神情方才檢馳了下來。


    祿東讚朝李雲彤行了一個禮,低聲道:“讚蒙莫怕,不管是誰犯上作亂,王子殿下都不會允許他走出這個宮門,這件事就交給微臣,有王子殿下和臣在,您不用擔憂!”


    李雲彤醒悟過來,祿東讚是怕別人誤會她這般模樣是被人輕薄……那種話傳出去,不管究竟是怎麽迴事,她的名聲都保不住。


    一句犯上作亂,就給今天的事情定了性,棄仁拉索沒有機會走出去,自然也就沒機會胡說八道。


    她感謝地低頭道:“讓你們費心了。”


    旁邊的貢鬆貢讚輕聲說:“母薩,您先到西月宮去歇息歇息,這兒有我和大相呢,您放心。”


    雖然裹著祿東讚的大氅,但之前又驚又嚇的,還隻穿著中衣跑了那麽一長截,李雲彤早就凍了個透心涼,她也不客氣,扶著春草的手道:“今個的事情,有勞你和大相了。”


    說話間的功夫,棄仁拉索已經追了出來。


    李雲彤一見他,連忙讓春草扶著就走。


    使女、仆婦們紛紛跟上,蔟擁著她離去。


    到了這會兒,李雲彤逃出來的模樣,加上渾身酒氣的棄仁拉索,祿東讚如何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雖然他和貢鬆貢讚走在最前麵,但帶來的那些個侍衛、使女隻怕都看見了李雲彤的狼狽樣,盡管她樣子不像受了侮辱,但身穿單衣逃出,怕是會引人聯想許多事情,可李雲彤的名聲是一點兒都不能糟踐的。


    若是被棄仁拉索說個什麽出來,李雲彤的名聲可就毀了,就算讚普迴朝不介意,朝臣們也會議論紛紛,今個這事無論如何不能讓棄仁拉索開口胡說……


    祿東讚搶先一步朝棄仁拉索福禮,“拉索王子,今個的事多虧了您,讚蒙才沒有受多大的驚嚇,那些毛賊被抓住了沒有?等讚普得勝還朝的時候,臣定要向他奏本,彰顯您今晚的功績。”


    不待棄仁拉索說話,他靠了過去,低聲如同耳語一般,“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麽事,殿下最好都不要吭聲,您這無召入宮,鬧起來恐怕不好看。”


    棄仁拉索恨恨地舉了舉血肉模糊的胳膊,“合著大相的意思,我這口肉,就被她白咬了?”


    雖然言語裏頗有不甘,但他的聲音並不大。


    看到貢鬆貢讚和祿東讚帶了人過來,棄仁拉索本來是想著要拚死一戰的,結果祿東讚上來就給他行禮,顯然並不知道他進宮的緣由,他不由就存了僥幸心理,覺得就此混出宮去,帶著他的人離開邏些,說不定還能另謀他想,找到其他的機會。


    掃了眼棄仁拉索舉起的那隻胳膊,祿東讚似笑非笑,不軟不硬地說道:“臣不知道今個究竟發生什麽事,但不管怎麽說,殿下要是沒有合適的理由,跑到了這內宮來,就是於禮不合,殿下何必做那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


    他瞅了瞅棄仁拉索心有不甘的神色,聲音不急不緩笑道:“依臣的意思,來日方長。殿下有什麽念頭或者令讚蒙產生了誤會,她暫且有想不明白的地方,等過兩日臣看準時機開解開解,等她轉過彎來,一切就都雨過天晴了。”


    見棄仁拉索的人還緊緊圍著他們,祿東讚心裏暗罵一聲,仍然是雲淡風輕的神情說:“殿下也不想這事鬧得太大,您這若是不依不饒的,臣就陪殿下到蔡邦薩那兒去,看看她對您擅闖內宮的事情怎麽看?”


    他聲音裏帶了些威脅,“如今為了彼此麵上好看,貢鬆王子和臣都願意息事寧人,並非是怕了你,真要杠上了,拉索王子您確定自個一定能出得去嗎?”


    棄仁拉索發楞,他沒想到祿東讚會來,原本就憑著貢鬆貢讚的那些人,真要鬧開了,他橫下心去,誰也擋不住他,可有祿東讚在,就算他不肯罷手,恐怕也討不了什麽好。


    隻是趁著酒意想辦成事,卻被咬了一口,這事怎麽說起來都是他丟臉,若不是關係到他能否當上讚普的大事,他也不會拚著不要自己平日的好名聲。


    如今事沒成,對方又願意把事情揭過去,那他也樂得先過了眼前這一局,以圖東山再起。


    隻是傷口辣辣地疼,他心裏極不舒坦,瞥了祿東讚一眼道:“大相這是威脅我了?別忘了,今個這事傳出去,可不光是對我不利,若是你們不肯放過我,可別怪我說出今個在東月宮裏我與讚蒙……”


    祿東讚沒等他說完,就冷聲道:“拉索王子慎言,臣如果是您,想安然走出這個宮門,就什麽都不會說。


    棄仁拉索見祿東讚軟硬不吃,心頭暗罵了句老狐狸。


    一旁的貢鬆貢讚忽然道:“今個是我讓王叔進宮來喝酒,沒想到你多喝了幾杯,非得來給母後請安,如今已經請過安了,我送王叔你出宮去。”


    聽到貢鬆貢讚給自個找的理由,棄仁拉索鬆了口氣。


    如今的情形,順著祿東讚他們的話說,他頂多是落個醉酒鬧事的名聲,若是不管不顧地嚷出來,縱然毀了文成公主的名聲,隻怕也是魚死網破的結果,想到祿東讚所說的來日發長,棄仁拉索放下受傷的胳膊。


    他扶著自己的額頭,皮笑肉不笑道:“哎,也不知貢鬆你今個給我喝了什麽酒,到現在我都暈頭轉向的,行了,酒足飯飽,我也該出宮了,你也不用送我,我自去了就是。”


    聲音不大不小,卻恰好能被貢鬆貢讚帶過來的那些侍衛們聽見。


    祿東讚見他順勢下坡,就再度拱手道:“既然喝醉了酒,拉索王子還是早些出宮迴府歇息吧,等哪天臣拿上幾壇好酒去您府上,與您來個不醉不休。”


    他把手往外一擺,高聲道:“臣恭送拉索王子迴宮。”


    棄仁拉索扶著一個侍衛的手,裝出不勝酒力的樣子,朝外走了幾步。


    “對了,臣還有一事……”祿東讚跟了上去,他的聲音越發低了下來,棄仁拉索想聽得仔細些,就往他那邊靠了靠,不想卻被祿東讚一把扣住,而貢鬆貢讚搶上一步,一劍捅死了扶著他的那個侍衛,祿東讚則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另一隻手從那個侍衛的腰上拔出刀,從棄仁拉索的脖子上劃過。


    幾個動作一氣嗬成,棄仁拉索和他的人甚至來不及反應。


    棄仁拉索瞪大眼睛,鮮血咕咕地從脖頸冒出。


    祿東讚鬆開他,往旁邊退了兩步,嫌棄地看著他,免得血濺到自個身上。


    棄仁拉索一手捂著脖子,一手指著祿東讚,“你,你……”


    他倒在了地上,兩眼已經失去焦點望著天空。


    祿東讚大喝,“棄仁拉索意圖謀反,脅迫王子殿下,現已就地處死。你們還不放下兵器求饒?”


    棄仁拉索帶來的那些人原本提著刀劍圍過來,聽到這句話,麵麵相覷,不知道是誰先扔了兵器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跟著那些兵衛們便紛紛扔了手上的刀劍,跪地求饒。


    ……


    貢鬆貢讚迴頭徹查這事,發現竟然是他的生母芒薩赤嘉放了棄仁拉索和他的人進宮。


    麵對兒子的質問,赤嘉嚅嚅道:“我沒想那麽多,是你王叔說他進宮來,借著喝酒鬧一鬧,壞了讚蒙的名聲,讓別人誤會他與讚蒙有私情,那她就算是生下王子,讚普心裏頭也會起嫌隙,絕不會動搖你的位置,我是為了你好……”


    沒想到一向性子溫柔的母薩為了自個竟然做出這般荒唐之事,貢鬆貢讚不由氣結。


    “您怕是沒想到,他借機帶兵興事,打算圍宮包抄將我們一舉拿下吧?他不僅逼著文成母薩拿那半邊兵符,還綁了赤尊母薩搶了半邊兵符,不光是借酒鬧一鬧,根本是意圖逼著文成母薩……若是傷了文成母薩肚子裏的孩子,您就不怕父王怪罪嗎?父王子嗣本來就少,好容易懷了這一個,是男是女還不知道,您用得著這般著急嗎?”


    “你父王怎麽會知道?”見兒子生氣惱怒,赤嘉落淚,拉著他的衣袖道:“貢鬆,我哪裏想到他會如此大膽,竟然闖到內宮裏去了不說,還敢想著借機舉兵起事!我是見識少,聽了他說你會被取而代之那些話亂了分寸,但要說我聽憑他亂闖,卻真是冤枉死我了!”


    她把姿態放低,哭天抹淚道:“真有什麽事傳了出去,你文成母薩落不了好,難道母薩的名聲就不受累嘛?我是真沒想到他會動真格的呀,他當時隻說是鬧鬧事,讓別人誤會,將來把事情傳到你父王的耳朵裏,令他疑心就行了……”


    瞅了瞅貢鬆貢讚的神態,赤嘉委屈地說:“就算我對你文成母薩無情,可我也是為了你啊,為了你,別說會傷害到別人,就是要了母薩這條命,我也在所不惜。你要怪,就怪母薩無能,沒有讓你投胎在讚蒙或者末蒙的肚子裏……”


    說著,她就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她一邊哀哀哭泣,把臉埋在臂彎子,一邊哭訴道:“誰能想到他一個王子,竟然做出這樣下三濫的事情?我聽了也是後怕,你文成母薩要是出什麽事,我也不活了,把我這條命賠給她,你就滿意了吧……”


    貢鬆貢讚正想說什麽,就見一個使女急慌慌地跑了進來,“王子殿下,不好了,讚蒙一直流血不止,太醫說請您過去拿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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