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主雖然不高興,但並沒有搭勒托曼的腔。


    之前她們被賽瑪噶搶白了一番,再看到上座的蔡邦薩握著她的手,溫溫和和道:“你隻管選就是,你的嫂嫂姐姐們都心疼你,肯定願意讓著你呢……”隻能在心裏頭哀歎自個的母薩走得太早,留下她們在這兒看人臉色,受些閑氣。


    勒托曼見她們都不肯出頭,再看到賽瑪噶挑的布料裏有兩匹正是她先前看中的,便在心裏頭輕啐兩聲,笑著上前說:“好妹妹,你手裏頭的衣料可不可以讓兩匹出來給我?”


    賽瑪噶似笑非笑,問蔡邦薩道:“母薩,不知道這次您讓我們來挑衣料做春裝,是按季裁的衣,還是母薩自個的意思?”


    蔡邦薩奇怪地看著她,“你隻管挑選布料就是,理這些事做什麽?”她白了一眼勒托曼,想到自個的女兒沒幾個月就要嫁到羊同去,若是得罪了她,怕是對親事不利,便忍著氣道,“你一個做嫂嫂的,就該讓著她,怎麽倒同她搶起衣料來?又不是短了你的吃用,哪裏就這般急性?”


    “臣妾也想不在意,隻是瞧著不爭怕是不行,”勒托曼漲紅著臉道,“我們不像妹妹,有娘疼有哥管的,我們背井離鄉在吐蕃,若是自個不爭不搶的,隻怕水都落不著喝一口了,明明賽瑪噶已經得了那麽多好東西,這會兒做幾件衣裳,還要先著她,先著她也沒什麽,可她一個人挑了十幾匹,別人還能落什麽?母薩也太偏心了。”


    蔡邦薩皺眉還沒說話,賽瑪噶語笑吟吟,“若是按季裁衣呢,我是最小的,自該等嫂嫂和姐姐們先挑。若是母薩的意思,錢由她出,自然得隨著我的意思。畢竟誰不知道,這裏隻有我一個是母薩親生的,既然是我母薩的銀錢,我當然不用推辭。”


    她臉上蒙著麵紗,一雙眼睛卻是笑得彎彎,眼中說不盡的嘲諷,“羊同薩嫂嫂,這衣料,是按季裁的衣,宮裏頭的定規嗎?”


    這些布料如此精致,當然不是定規,不過是蔡邦薩得了這批布料,一時高興,讓她們都來選上一兩匹,絕大部分,都是要給賽瑪噶做嫁妝的。


    這話一問,勒托曼的眼神便有些躲閃,喃喃說不出話來。


    李雲彤這才知道,賽瑪噶一個人能花其他兩個姐姐加在一起的錢,而且迴迴都要最好的,原來不僅因為她是蔡邦薩的親生女兒,更因為很多開銷都是蔡邦薩自個的私庫所出,這和公中的開銷按定例可就不一樣了。


    私庫出來的銀錢,可不是想給誰花就給誰花嘛。


    “既然是我母薩出錢,那就算她把這些全給了我,你們也怪不著。母薩好心好意,讓你們也跟著選兩匹,可你們不領情還怪上了,那好,索性就我一個人全拿了,你們也不用爭不用搶了。”賽瑪噶故作跋扈地說。


    能夠恣意妄為也就這麽些時日了,她才不想在自個家裏也要忍著氣。


    況且,以前羊同強大,勒托曼沒少給她臉色看,搶她的好東西,現在羊同勢弱了,勒托曼還想壓在她頭上,她可不慣那個毛病。


    換作從前,賽瑪噶也就讓了,畢竟勒托曼不光是她的嫂嫂,還是她的準姑子姐,要是她離間幾句,興許就會影響她到羊同的處境,但她臉上受了傷,忍耐性就比較差,忍不住開口譏諷。


    光想花她母薩的錢,還總在外頭那些命婦麵前詆毀她驕縱不敬,奢侈浪費,也不想想現在不比從前,她賽瑪噶哪裏會任她欺淩!


    “隨你,反正又不是我一個人。大家都沒有,索性落得幹淨。”勒托曼氣得一甩袖子,坐了迴去。


    她無所謂,賽瑪噶的異母姐姐卻忍不住了。


    雖說也是公主,但畢竟不是自個的親娘,宮裏頭的人都是見高踩低的,她們的吃穿用度雖然不比邏些的貴女們差,但和賽瑪噶卻沒法比,這樣的好衣料先前隻有大唐特使來,天子賞賜她們才得了一匹,如今看到吐蕃的織娘也能織了,早就歡喜的不行。


    雖說也沒織出來多少,可到底能夠多分點了。


    都是年輕的女孩子,正愛美的時候,她們看到那些衣料眼睛早就放了光,暗自想著選那匹好,如何讓賽瑪噶給她們一些,這會兒聽說一匹也沒有了,不由慌了神,一個推一個想讓對方先開口說。


    最後,大些的敦珠露了幾分笑容道:“好妹妹,你別生氣,哪怕不是母薩出錢,也該你先挑,你是最小的,我們和嫂嫂們當然都會讓著你,何必為這個失了大家的情份?”


    小些的澤喜也強堆著笑道:“這麽多料子,妹妹哪裏穿得完?放著過兩年又不時興了,還不如大家都分點。況且,羊同薩得罪了你,讚蒙嫂嫂她們可沒說什麽,你若是因此讓大家都不挑了,豈不是一棍子打翻了一船的人?”


    賽瑪噶環視一圈勾了勾唇:“姐姐們說的也有道理,行了,我就挑那幾匹,你們慢慢挑吧。”


    選好了衣料,敦珠悄悄湊到李去彤跟前,低聲問,“讚蒙嫂嫂,聽聞您擅長占卜,我一直想請您給我算上一卦,可您總說時機不湊巧,我瞧著今個的日子不錯,您能不能給我算上一卦?”


    李雲彤看了看容長臉,穿金戴銀的敦珠,好脾氣地笑道:“請問敦珠妹妹,你想算什麽呢?”


    “我想問姻緣。”敦珠臉上泛起幾分羞澀之意,“我想知道心裏所求之事是否能成。”


    李雲彤點點頭,“行,今日我就幫你算算。不過,你得誠心誠意迴答我幾個問題,占卜算卦之事得心誠才靈。”


    勒托曼雖然嘔氣,卻不會跟好東西過不去,早將餘下的衣料裏她看中的兩匹挑到了手裏,正交待使女好生抱著,看見敦珠湊到李雲彤跟前,便眼睛轉了轉,走了過去。


    敦珠之前見過人算卦,知道她必須得心誠,也希望自個的心誠能夠換得一個好結果,便連連點頭。


    李雲彤看著她,微微一笑,“請問你心中所想的姻緣,是不是涉及到你的家人?”


    敦珠猶豫一下,搖頭道:“沒有。”


    李雲彤左手掐指算了一下,然後嚴肅地說,“還請敦珠妹妹如實迴答,否則會影響卜卦,得出的結果未必有效。”


    聽到李雲彤微冷的聲音,敦珠心頭一驚,她所想的,確實涉及到了家人,雖然,那個人她根本不想,也不認為是她的家人……


    可她抹殺不了她和那人血脈相通的事實。


    感受到李雲彤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敦珠吱吱唔唔道:“嗯,也算是吧。”


    看到勒托曼神神秘秘地衝她們招手,赤嘉等人也圍了過去。


    “天哪,讚蒙嫂嫂連她有沒有說謊都能算得出來,真是太厲害了。”賽瑪噶全然忘記了自個臉上的傷,興奮地低聲說。


    “你們不覺得很可怕嗎?她隻是掐指一算就知道敦珠在撒謊。”勒托曼看著不遠處的李雲彤皺眉道。


    “我也覺得很可怕,像妖怪似的。”木雅茹薩嘉姆增也道。


    “太可怕了,姐姐,你別問啦。”澤喜扯敦珠的袖子。


    看見勒托曼她們圍過來,敦珠臉白了白,她不想當著眾人的麵算卦,可這麽久了,是她頭一迴問李雲彤得到了允準的答複,若是錯過這個時機,下迴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她一咬牙,對澤喜笑著說:“沒事,都是自己家人,沒什麽不能聽的。”


    她把聲音壓得更低,問李雲彤道:“讚蒙嫂嫂還想問些什麽?”


    “敦珠到底要求什麽,還刻意向甲木薩隱瞞?你們說會不會是甲木薩故意和她演這出戲,為了欺騙母薩,換取她的關注?”勒托曼見聽不清她們說什麽,便懷疑地問眾人。


    “不會吧?這種事情,沒有真本事怎麽行,總不能一直騙下去吧?”嘉姆增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假的。”


    上座的蔡邦薩看著下頭,皺眉問赤尊道:“怎麽迴事?文成怎麽在哀家這宮裏算起卦來了?難道你們用這方式弘揚佛法?你們講經就講經,可別學那魔苯,整些魑魅魍魎的東西出來。”


    被她這麽一問,赤尊冷汗直流,隻感覺到背脊發涼:“母薩,是敦珠妹妹要問的,文成隻是和她鬧著玩!”


    蔡邦薩陰陰地看她一眼:“是不是鬧著玩等會就知道了,哀家倒要看看,你們一個二個的,今天都要在哀家這兒做些什麽?不著急,先聽聽她們說什麽。”


    赤尊陪笑坐在一邊,心中暗自腹誹:勒托曼剛才那樣子,您就什麽都不說,憑她挑釁你的寶貝女兒,如今文成這邊還是敦珠先問的,您就挑鼻子挑眼,無非就是想抬著一個壓一個,可文成她一心為了吐蕃,您這麽用著又防著,犯得著嘛?


    李雲彤又問了敦珠的年紀和生辰,掐指算了算確定敦珠這迴沒騙她,便拿出三枚銅錢,用六爻占卜法開始卜卦。


    見她穩穩地握住那三枚銅錢,上下搖擲,動作不緊不慢,反複六次拋在地上,且將那些銅錢的正反和順序一一記下。敦珠不由雙手緊握,手心都是冷汗,緊緊盯著那些銅錢,像是要從那上麵看清自個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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