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查出來就知道了。”雖然有恭頓的追問,李雲彤也沒有直接迴答,她對諾曷缽道,“請可汗讓我到兵器庫裏看看,那批武器,最早應該都是放在庫裏的吧?若有人動手腳,應該在哪兒有些線索。”


    譯者把她的這句話一轉述,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


    大部分人都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她。


    就算你是大唐的公主,也不能看人家的兵器庫吧?這可是軍事機密。


    “不行!”格爾丹第一個跳出來反駁。


    “您怎麽能提這樣的要求?雖然您是大唐公主,也不能這樣隨心所欲。我們吐穀渾比不上大唐兵多將廣,可您要是這麽輕視我們,誓死也是要一戰的。就算是吐穀渾的軍士,也不是誰都能去兵器庫,兵器庫,是我國的重地,閑雜人等,概不能進。”格爾丹厲聲反駁道,滿眼戒備地看著李雲彤。


    “格爾丹,她雖然是大唐的公主,可她也是王後的堂妹。是我們吐穀渾尊貴的客人,你怎麽能如此對她說話?”諾曷缽不滿地警告他。


    “可汗——”格爾丹努力壓抑怒火,低下了頭。


    雖然訓斥了格爾丹,但諾曷缽並沒有打算答應李雲彤,他對譯者說,“你告訴文成公主,兵器庫乃是我國……”


    “可汗,”李丹瑤拉住了他,嬌聲道,“妹妹的意思,隻是想去兵器庫中找些線索,並無打探吐穀渾機密的意思,你不讓她去看看,又如何讓大唐和吐蕃相信咱們的人沒有在箭上動手腳呢?”


    諾曷缽猶豫起來。


    格爾丹怒火中燒,抬頭看了眼李丹瑤,嘴中無聲地說了一句,“妖後!”


    李丹瑤冷冷地看向他,“怎麽,格爾丹你還有什麽話說嗎?或者,你有其他辦法讓大唐和吐蕃相信咱們?”


    格爾丹咬牙切齒,半響方才悻悻地說:“若是看了兵器庫,還查不出來呢?”


    “若還是看不出來,我大唐這件事就認栽了。”李雲彤端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淡淡地說了一句。


    “吐蕃呢?難不成吐蕃的人也要去看看?”格爾丹冷笑著說,“文成公主乃女流之輩,不懂軍事,看看倒也無妨,若是讓吐蕃的人進去了,我吐穀渾的實力就一覽無遺,以後還怎麽防禦?若是王後要執意如此,就當屬下沒說,反正將來背負千秋罵名的,不會是我格爾丹。”


    李丹瑤有些為難地看著李雲彤……


    “吐蕃那邊不用派人去,我不光是大唐的公主,還是吐蕃未來的讚蒙,想來,這點家還是能當得起。”


    李雲彤這一句話當真是驚嚇了屋子裏的一群人。


    要知道,在眾人心中,和親的公主就是個擺設,番國求娶是為了引進大唐的經濟、文化,借此來鞏固自己的政治地位,尋找最大的同盟做靠山,並不是真的像其他尚公主的駙馬一般,以公主為尊,事事聽從公主的指令。


    這還沒進吐蕃呢,就發號起司令來,這位文成公主,可夠飛揚跋扈的。


    吐穀渾人看向吐蕃人的神情,就有些幸災樂禍。


    李雲彤的一句話,令祿東讚也愣住了,但他並沒有反駁,隻是點點頭道:“此事,吐蕃也以公主殿下馬首是瞻,若公主殿下說認可這次的比試結果,吐蕃絕無異議。”


    恭頓見祿東讚已經這麽說,當然隻能附議,畢竟在吐穀渾人麵前,他們可不能起內哄。


    他們兩個一同意,桑布紮自然也就點了點頭。


    大唐這次送親的副使之一,都尉林海波有些擔心,低聲問李景恆,“世子,公主殿下年紀小,會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她到兵器庫去,能看出什麽來?這事得找專門查案的老手才行。”


    “可咱們這次的人手裏,誰能查出這樣的案子?就連仵作都說了,他們的傷口沒什麽問題……”李景恆也有些擔心,但他看著端坐在那兒,像是胸有成竹的李雲彤,又莫名有了信心,“放心吧,公主殿下不是魯莽之人,她這麽說,一定有她的道理。”


    格爾丹瞅著這情形,自家反駁肯定是沒用了,就拿眼睛看了看瑪爾利。


    不管眼前這位文成公主的話是真是假,有幾斤幾兩,萬一真讓她去看,她記下了哪些兵器的數量,用途,迴頭跟吐蕃一說,吐穀渾還能抵禦吐蕃的下一次來範嗎?


    他們的可汗被妖後迷了心神,言聽計從,他們可不能聽之任之,置吐穀渾於危險境地。


    在這一瞬間,瑪爾利和格爾礬用眼神做了交流,他的心中立刻作出了決定,不管眼前這位文成公主衝著什麽想看兵器庫,吐穀渾都不能答應她的要求,自己冒死都要勸阻可汗,哪怕以血捍衛。


    “可汗,臣有事要稟——”


    瑪爾利正準備阻止諾曷缽,便聽見李雲彤似笑非笑地說:“你也是千戶長,和那位應該是同級,為何事事都要聽他的意思?”


    “你說什麽?我沒有——”聽了譯者所說,瑪爾利高聲反駁。


    “不如這樣,我說說你家中之事,若是說對了,你就不要再行阻攔,若是說錯了,再將你想講的話,告訴你家可汗,可好?”


    沒等瑪爾利開口,李雲彤就道:“你有兩女,有一個兒子,雖然相貌和你相似,與你也有關係,但其實並非你所生。”


    瑪爾神神色大變,雖然他沒開口,但看他那副見鬼了的樣子,誰都知道李雲彤說對了。


    聽了譯者的話,就連格爾丹都有些意外,他與瑪爾利交好,見過他那小兒多次,兩人一望就是父子,國字臉單眼皮還有棕黑色的瞳仁,厚唇,要不是那孩子的鼻梁比他父親還挺直些,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倒出來那般。


    甚至,他比龍鳳胎中的另一個女孩長得還要像瑪爾利,就那長相,絕不會有人懷疑那孩子不是瑪爾利的親生。


    瑪爾利心中甚是震驚,那孩子是他哥哥在外麵女人所生,他的嫂嫂是個貴女,根本容不下他哥沾染別的女人,若是知道,那母子兩個都保不住,正好他一直沒有男孩,就抱了來,因為當時他妻子正好生產,便對外稱生了一對龍鳳胎……這件事,外人是完全不知道內情的。


    王後是肯定不知道這事的,那也就沒法告訴這位文成公主,她也肯定不會認識他哥、他妻子,不可能事先從他們那兒得知……


    她是怎麽知道的?


    天子之女,果真不同凡響,這是能通神鬼之人啊!


    對於這種事情,吐穀渾人也是非常相信的,見李雲彤露了這一手,瑪爾利的眼中多了崇敬之色。


    “哎,好好好。那公主現在就去嗎?用不用挑個好時辰?”他躬身問道,完全沒有了之前對抗的打算。


    格爾丹眯起了眼。


    “無妨,之前你們的巫師不是算過今日諸事皆宜嘛?走吧。”李雲彤站起身。


    吐穀渾和吐蕃一樣重鬼尊巫,但凡有大事,都會讓大巫算好日子,參與決斷。


    李雲彤這一句話,大家才想起來,對啊,今日明明是算好的吉日,怎麽會出這檔子事?死了一個吐蕃勇士,多晦氣啊,怎麽看都不是諸事皆宜。


    且不說他們對大巫的神通有了疑慮,李雲彤這一起身,其他人也站了起來,謁曷缽道:“就由格爾丹和瑪爾利你們兩個陪文成公主去兵器庫,一定要將公主保護好,不要讓她被那些兵器碰著,不然,可饒不了你們。”


    格爾丹和瑪爾利齊聲答應。


    因為李雲彤的身份,其他人雖然不能同去,便也恭送她到了門口。


    雖說在一起玩時,李雲彤也給她們測過字玩,但像這種斷案之能,卻是從未有過的,李丹瑤表麵上雖然促成此事,心裏卻著實有些擔憂,她趁眾人不注意,低聲問李道宗,“妹妹真的有把握嗎?”


    李道宗有些無奈,想了想方道:“臣不知,公主殿下頑皮,臣隻聽聞她算卦幫家中姐妹找過東西,沒見過她斷案子。”


    “啊?”李彤瑤掩口,“那郡王爺剛才為何不攔住她?”


    李道宗苦笑,“公主未曾與臣等商量,就應承了下來,臣就算攔也攔不及。想來,她應該是有幾分把握的。”


    相比他們的憂心忡忡,祿東讚倒是氣定神閑,甚至同吐穀渾的新任丞相聊起天來。


    出門騎上馬以後,鸚鵡緊張兮兮地問冬晴,“公主真會斷案啊?”


    因為秋楓的腿不便,春草便提了鸚鵡這個宮裏賞下,會拳腳的二等宮女近身侍候李雲彤。


    “我也沒見過,但公主既然說行,就一定行。”冬晴一臉篤定。


    自從上迴在赤嶺雪崩時,李雲彤掐指算出她走失的方向,派人尋迴她後,冬晴就對李雲彤有了十二萬分的信心,和春草、夏雨她們一樣,認為她家公主做什麽都是對的。


    見識過李雲彤神算的能力,在冬晴看來,斷案算什麽,她家公主隻怕瞧一瞧,就能瞧出誰使的壞。


    相比冬晴的迷之信任,李雲彤自個其實沒有多少把握。


    之前在吐穀渾的議事王廳裏,她就仔細看過在座吐穀渾眾人的麵相,一點端倪也不曾看出。


    顯然,若是那鐵箭真有問題,也不在那些人裏,甚至破壞鐵箭的事,他們也並不知曉。


    究竟是誰動了手腳,刻意挑起唐、番、吐三國的矛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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