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緒說完,我嗯嗯嗯點頭,情深意重地抱抱她,有點不正經地跟她耍嘴皮子玩,說:“你對我真是太好了,為了我,能把自己男人舍出去,仔細想想吧,真替你不值。”


    她把下巴擱在我肩膀上咬牙切齒呸了一聲,說:“你給我記住了,我男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捏死你。”


    我說:“那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呢?”


    她哈一聲笑,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發財了,遺囑不加上我的名字了麽!”


    說完,她很用力在我背上拍了一掌,罵:“操,你他媽給我活著迴來,我這輩子沒什麽朋友,你算一個,你死了,我太孤單。”


    這話聽著,真想哭。


    事情商定完了,黎緒才問起莫玉梅,問我有沒有見到她。我之前因為考慮到她和石家二十幾年的親密關係,怕她傷心,一直沒提,既然她問起,說明已經清楚石家的情況,所以沒必要再藏著掖著,點頭說見到了。


    她問我莫玉梅在那裏到底是個什麽身份。


    我說:“從氣勢上看,她應該是整個研究中心裏權力很大的人物之一,把控那裏的全部,但應該不是最大的,她上麵肯定還有人,分散在各個機構和重要職位上,否則鬧不出這麽大動靜。”


    黎緒聽著,垂頭不語,老半天才慘笑著搖頭,說:“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認識二十多年,從來都是個好媽媽好阿姨的形象,哪裏能料到,居然還有這麽陰狠的一麵。”


    我摸摸她的頭,叫她別想了,世界上終究還是好人多,比如研究中心那個神經兮兮的陳丕滄,還有兩個幫忙破解密碼筒的專家,都挺好。


    我說:“原來代文靜名單上那些瘋子科學家不全都像沈建慶那樣瘋得沒救,也有不心甘情願的。”


    黎緒說:“肯定是因為他們裏麵做的事情太逆天理滅人道,瘋到連瘋子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我想起被赤裸吊掛著的簡妮,心裏慘然,沒再說什麽。黎緒跟簡妮算是出生入死過,現在和她說這些,徒讓她傷心。


    我在病房裏呆了近二十分鍾,小海一直沒出現,就問黎緒:“小海去哪了?怎麽剛才打電話也沒接?”


    黎緒目光一傷,臉上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下意識以為她出事了,腦子裏就轟了一下,差點尖叫,黎緒一把握住我的嘴,眼神厲厲的:“別瞎叫,她沒事,是白老爺子。”


    我瞪大眼睛嚅囁著問她:“老爺子怎麽了?”


    她咬了下嘴唇:“老爺子沒了。”


    我其實早就做好了老爺子去世的心理準備,但真正聽見這個消息,心還是重重地被什麽力量捏了一把,疼極了,想起從前很多畫麵,特別是亞豐第一次帶我去家裏吃飯,鄭重其實介紹我跟老爺子認識,說我是女福爾摩斯。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可一晃眼,兩個人都沒了。


    我難受得說不出話,滿臉眼淚。


    這時外麵走廊裏有腳步聲,我迴過神來仔細聽,是丁平,怕他跟守在門口的番薯臉醜男起衝突,趕緊擦掉眼淚起身把門打開走出去迎。


    他們倒沒什麽衝突可起,甚至互相都不看一眼,全當對方是空氣,估計他們在研究中心碰麵時也這樣,a組和b組,自法醫助理小趙的事件以後,就撕破臉皮互不理睬甚至為敵了。


    丁平看見我一點都不驚訝,想必應該是黎緒通知常坤常坤又通知他然後他特地過來看一眼。


    他走進病房,反鎖上門,問我外麵那三個人是幾個意思。我叫他不要管,在醫院好好看著黎緒就行。他說這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有人看,他另外有事要去辦。問他什麽事。他擰了下眉毛突然問我:“有個叫胡海蓮的,好像跟你挺熟的吧?”


    我茫茫然點頭:“挺熟,是付宇新的手下,前一陣因為精神狀態不好,送到第七醫院做強製性心理治療去了。”


    他說:“就是這事。剛才我在公安局,醫院那邊來人,說胡海蓮不見了,局裏騰不出人手,剛好我在,劉毅民就抄了幾個地址,叫我挨個跑一趟,看看胡海蓮是不是去親戚家或者朋友家了。看見你,順便就問一聲,聽劉毅民說你們關係挺好的,她沒聯係你嗎?”


    我剛才在來乾州的路上就把這幾天手機裏的未接電話和未讀短信微信什麽的都檢閱過了,沒有胡海蓮的消息。


    胡海蓮從精神病院逃脫的事我真不覺得意外,她是個非常要強而且很有自我調節能力的女警,況且她隻是因為曾經受過刺激情緒不太穩定所以才去接受心理幹預,並不篤定真有抑鬱症或者精神分裂什麽的,她大概受不了醫院的環境,躲出去透透氣,等情緒穩定些自然就會迴醫院或者局裏,問題不是太大,但既然劉毅民囑托丁平,他也該認真對待一下。


    我剛想說什麽,聽見門口有很細微的聲音,是那番薯臉醜男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我們的對話,心裏冷笑,嘴上便開起了玩笑,跟丁平說:“我要是死了,你們也都別瞎折騰,各迴各家各找各媽過平靜日子去。”


    說著,迴頭衝黎緒燦爛一笑,扭轉身兇猛地拉開病房門,番薯臉醜男差點一個踉蹌跌進來,站穩以後,表情兇得像要吃人,我覺得好笑,不理,邁著大步往外走。


    醫院裏人來人往,我一路下樓一路出去,感覺到起碼有三四十號人是常坤安排在這裏的,另外也有研究中心安排在這裏的人。


    他們還是對黎緒背上那塊皮虎視眈眈啊。


    想到這裏,我猛地刹住腳步,停在了醫院大門邊,慢慢迴轉身,心裏一萬個不放心。


    雖然有常坤的安排和殷家人的保護,我可以放許多心,但也得考慮到萬一的情況。殷家人的注意力會安排在我身上,常坤布置在這裏的人手也不是太多,萬一對方對黎緒下手,很麻煩。


    所以我還得多囑咐她一句。


    我不理睬番薯臉醜臉,大步流星又走進電梯,往上,迴黎緒病房。他們緊跟在後麵,守在病房外麵等,像三個陰魂,死活不肯散去。


    黎緒正偷偷摸摸抽煙,我突然推門而進,差點把她嚇跳起來,待看清楚是我時,破口罵過來:“來一趟去一趟又來一趟,有毛病啊你!”


    我不理會,走到床邊俯下身湊近她耳朵囑咐:“醫院裏有研究中心的人,要千萬小心,實在不行的話就把付宇新從你爸背上割下來那塊皮交給他們,你們是遺傳,兩隻眼睛一樣的。他們要對付你的話,很大程度是衝那隻眼睛裏的信息,不衝別的,關鍵時刻你得舍出去保自己的命。”


    她眨巴著兩隻漂亮的眼睛看我,目光裏有一點嘲弄的意思,我知道她想說她陷在裏麵這麽深,已經知道的太多,研究中心真要動手的話,絕不是把人皮交給他們就能逃脫掉的。


    我也清楚這點,但還是希望能有點僥幸的機會。


    黎緒抱抱我,說:“你呀,顧好你自己就行,我能耐肯定不比你差,想要保自己的命總是有辦法保的,想想戴明明白慈根他們追殺了我四年多都沒成功,就知道我有多厲害了。所以,管好你自己。”


    我點頭。


    她又說:“迴家洗個澡換身衣服,餿臭餿臭的。”


    我說:“外麵那幾個陰魂未必能同意。”


    她說:“媽的,等我好了,一人打折他們一條腿,看他們還幹不幹這種缺德事!”


    我噗地笑起來,說:“你有這心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小海。這幾天我可能管不上你們。”


    她沒再說話。


    我鬆開她,往後退一步,微微笑著,準備走。


    她說:“哎,你錯過了聖誕節,總不能錯過元旦吧?趕緊把事情辦完,迴來跟我們過年。”


    我沒迴答,隻調皮地眨了下眼睛,出去了。


    走到醫院外麵,看見對麵商店門口立著個胖乎乎的聖誕老人,心裏突然十分十分想念小海,覺得她跟我混了這麽些日子,生日也沒給她過,聖誕節也沒買點什麽給她,真委屈。


    上車以後,又給小海打電話,這迴接通了,卻突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傷心地沉默著。


    那邊也沉默,好一會,她才啞著嗓子告訴我說老爺子沒了。我說我知道,剛從黎緒那裏聽說了。我說小海,別太傷心,生老病死都是沒辦法的事。她說我知道,我沒事,你呢,在哪。我說在醫院門口,剛看完黎緒,還要去辦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說我陪你去。我輕笑一聲,說不用,你好好送老爺子,我去去就迴。她是個聰明人,一下從我說話的腔調聽出我現在身不由己,便不勉強,隻淡淡地說我等你迴來過年。


    這話的潛在意思很明白,我要是到元旦那天還不迴來的話,她肯定會采取什麽瘋狂措施。


    她要是瘋起來,我敢保證,誰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我挺喜歡她的瘋勁的,說實話,我也挺想看看她發瘋的。


    然後我們就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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