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慶直直地盯著我,不點頭也不搖頭,就那麽幹瞪著,滿臉戾氣,隨時咬人的樣子。


    我知道,他不信任我,不認為我可以破解出他手底下那麽多專家進行了幾年都破解不出的東西,覺得沒必要給我看更多的資料。


    他似乎感覺到我對他們,或者說對整個研究中心來說是個威脅性的存在,像顆隨時爆炸的炸彈,所以這般警惕。


    我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在暗笑,對,我確實是個威脅,特殊的身世和經曆還有掌握在手裏的信息是我的武器,隻要能在一方麵永遠跑在你們前頭,我就能站在氣勢的製高點,就能保證我的人身安全和自由,因為隻要還有一丁點利用價值,你們就不敢輕易對我下手。


    這是我的底氣,能容我這般硬氣地跟他對峙。


    彼此沒人再說話,氣氛有點僵。


    我總是有辦法能打破這種沒意義的僵局。


    我認真地、用力地地盯著沈建慶,微微一笑,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左手手腕,將腕上的鐲子退下來,放在桌子上,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將鐲子移到對麵,叫沈建慶看鐲子的內側。


    我在褪鐲子的時候,沈建慶身後那幾個黑衣士兵啪的將槍舉起來對準我的身體,我把鐲子挪過去給沈建慶時,他們又把槍收迴,整齊劃一,跟軍演似的。


    沈建慶先陰著表情看我一會,然後才把鐲子拿起來仔細看,臉色變了,刷地望向我,目光裏多了些北風唿嘯真要吃人的意思。


    我跟他說:“這鐲子,就是做這密碼筒的人送的,那上麵刻的符號,是我的生日,我可以從生日的數字,反推出符號所代表的數字。問題是鐲子上隻有三個符號,就算推出來,也隻能得到三個數字,剩下的,我手裏還有別的資料來輔助,但如果你們能再提供些材料的話,或許能少浪費我些時間。”


    他這才終於鬆動了,叫我等著,然後自己往外走去,估計是找莫玉梅申請去了。很快,走迴來說已經派人去取陳喬斌的遺物,要稍微過點時間才能到,叫我先破解起來。


    我喜歡劇情這樣發展,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我的掌握裏。


    沈建慶留下兩個持槍的士兵看守,再留下戴厚眼鏡的專家協助,自己領著其他多餘的人出去了。


    這符號專家很積極,馬上拿出紙和筆,將石棺上有的全部符號一個一個畫出來給我看,畫得非常嫻熟,根本不用看照片描,可見不知道研究過多少遍了,估計過程跟達芬奇畫雞蛋差不多,天天畫夜夜畫,沒有畫瘋掉真是算他的萬幸。不到半分鍾,十三個符號全都出現在了紙上。


    總共十三個符號。


    他把紙挪到我麵前說:“按我們之前的分析,設定這些符號意義的人為了增加外人破解的難度,故意用了十三位數位符號,這裏麵應該沒有0這個數字,而其中有四個符號分別代表四個兩位數,即10、11、12、13。也就是說,這十三個符號分別代表1-13這些數字,隻是哪個對應哪個,我們沒有準確的參照我的,一直弄不清楚。”


    十三個符號代表十三個數字,隻要手頭有足夠的參照物,真不見得能有多大難度,這就是修家密碼係統的精髓,它很簡單,但不是任何人都能破解。


    我從背包裏麵取出之前從小海老家那口箱子底部夾層板上拓下符號的那張紙,遞給專家讓他幫忙按照原樣畫一份給我。他接過看了看,驚呆了,問我從哪裏來的,我笑笑,說也是做密碼筒這個人留下的。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我,就好像我是神的奇跡似的。


    我當然是神的奇跡,就是快要被你們這些人折騰瘋了而己。


    他照拓片畫符號的時候,我問他貴姓。他低著頭答免貴姓王。我問他是哪方麵的專家。答說研究古文字。再問他怎麽會到這裏來的。他默然。我就換了個問法,問他是自願來的還是被強迫來的。他咬咬嘴唇,還是不響。我說看你剛才怕沈建慶的樣子,就知道不是自願的。他還是不開口。我知道他是怕那兩個士兵迴頭跟沈建慶匯報。


    我心想這也不是個惡人,挺不容易的,就沒再追問了,但在他把畫好的紙拿給我的時候,我靠近他,用低若氣流的聲音說:“如果你有什麽話要我帶出去給誰,可以告訴我。”


    他怔了怔,臉上一片傷心,趕緊用找資料的動作來掩飾慌張。他抽出幾份他們專家組之前做的分析報告給我看,並講解大致的過程,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輕,然後突然很悲傷地告訴我說:“你出不去了。我剛才聽見沈建慶他們說,事情一辦完,就把你送到十九號樓去,那裏是禁地,除他們的人以外,別人都是有去無迴的。”


    我心裏登時炸了,氣得五髒六腑著了火樣發狂,陰著肚子罵出幾火車的髒話和詛咒。但我控製住沒發作,臉上平靜如水,還微微笑了笑,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難。


    那專家怯怯看看旁邊那幾個持槍的兵,借著給我講解符號的機會湊到我這邊悄悄地說:我叫王浩,長春人。


    我眼皮子跳了一下,這名字,我知道,代文靜那本子上有,彭亮查的時候也查到過,但沒詳細說。現在見到,難免有種親切感,但我就想不明白了,一個研究古文字古符號的專家,能瘋狂到哪裏去?況且看他的樣也不像是有膽子瘋狂的人,怎麽就會被研究中心列入名單並抓來這裏。


    可見彭亮的判斷有誤,代文靜列出的兩份名單中的一份,不能全部定義為“瘋子科學家”,有些人是很正常的,隻是因為研究中心需要這方麵的人才,不管瘋不瘋都會抓來。


    眼下顧不得這些。


    鐲子內側一共有四個符號,兩個太陽,一個月亮,一個銅錢。修叔叔說這是我的生日,那麽就應該是1127四個數字。也就是說,太陽代表的是1,月亮代表的是2,銅錢代表的是7。


    從小海家箱子裏拓來的圖片一共七個符號,一個太陽,一個星星,又一個星星,再一個太陽,一隻碗,一朵梅花,一把鐮刀。小海的生日是六月十二,也就是說,鐮刀代表12,梅花代表6,前麵四個數應該是年份,小海屬羊,就是一九九一年。太陽是1,跟鐲子上的太陽符號吻合,那麽星星就是9了,前麵四個很對,1991。


    問題是那隻碗沒法解釋了。


    我知道小海這個六月份的生日是農曆,所以還得換成工曆再來換算試試,便問姓王的專家有沒有萬年曆之類的東西。他說他沒有,但可以讓計算機部門的人幫忙查。我把日期寫給他,叫他查工曆。他去了。我繼續低頭看,如果最後密碼真的是1937的話,1有了,9有了,7有了,就差3。


    所以,並不需要解出全部符合所代表的意義,哪怕找不出3,一個個試過去也不麻煩。


    問題是密碼筒上有這麽多符號鍵,還得研究哪四個有效才行。


    王專家去了沒多大一會就迴來了,1991年6月12日換成工曆是當年的7月24日,這麽算來的話,鐮刀是4,梅花是2,碗是7,不對,跟鐲子上的符號不吻合,我的生日裏也有7這個數字,相應的符號是銅錢。


    小海的生日不管用工曆算還是農曆算,對應出來的符號,跟我的生日,都對不上。


    所以好像無解了。


    我再仔細核對一遍,還是無解,正茫然無措時,沈建慶把陳喬斌的遺物帶來了,當然隻帶了畫有相應符號的那本日記,以及原本就夾在日記本裏的幾頁零散的紙,其它一概沒有。


    他就是一點便宜都不想讓我賺。


    我也沒時間跟他瞎計較,馬上把陳喬斌那本日記接過來翻閱,真的像黎緒說的那樣,是神經錯亂的人才能弄出來的東西,滿篇滿頁滿本都是混亂恐怖的文字和塗鴉,紅的藍的紅的顏色,有些地方濺著血淋淋的顏色,感覺像是真的人血而不是顏料,胃裏頭就覺得有點惡心。


    仔細辨認其中幾頁文字,都是對發生在村中他看不順眼的事情發泄內心不滿的狂亂情緒,村長貪汙淫亂,於國棟聚眾賭博耍老千,於靜未婚懷孕,白米蘭跟於國棟通奸,等等等等。


    仿佛是陳喬斌腦子裏有個聲音在命令他替天行道,鏟除一切醜惡,淨化人世之類的。


    完全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心聲。


    所以才會發生四年多前的那起連環命案。


    日記本裏還夾著四五頁別的紙,其中兩頁是普通書信,好像是他以前的學生寫給他的,原本內容平常,就是匯報自己的學業,問候一下老師的寒暖,沒什麽不妥當的地方,但空白處畫上了身首異處的人、露著牙齒冷森森慘笑的鬼臉之類的恐怖塗鴉,好像是陳喬斌把本子寫完沒有新的所以臨時隨手抓了幾頁紙過來亂畫。


    另外還有兩頁畫得滿滿當當的紙,不仔細辨認真看不出來到底畫了些什麽東西,顛來倒去費心費力看了半天才終於明白,就是那天黎緒跟我提過的,兩頁棋譜。


    是兩頁手畫的圍棋棋譜,黎緒當時說根本不是平常的棋譜,大概隻有陳喬斌那類的精神病人才能下得出這種棋。


    看著看著,我突然感覺喉嚨一緊,腦袋裏嗡嗡嗡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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