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很為難,看我一眼,拉開門下車跟外麵的人去匯報。外麵幾個人討論半分鍾然後何誌秦敲車窗,我打開窗戶,狠狠地盯著他。他問我怎麽迴事。我很實在地告訴他說我不知道怎麽迴事。他說隻有電子接收設備才會引發警報,比如竊聽器或者gps定位芯片之類的。我說狗屁,我好好一姑娘,能把那種東西往自己身體裏弄嗎!


    他看看我,看看番薯臉醜男,又轉過臉來看我,搖搖頭說:“這種情況是沒辦法進入研究中心的。”


    我用手撫摸自己的膝蓋、膝彎和小腿,一寸寸摸過去,摸不出任何不合理的凸起,皮膚上也沒有任何傷疤,想來想去,冷下臉把心一橫,說:“去醫院,照x光,看看到底什麽情況。”


    他們也正好是這個意思,於是馬上開車到醫院。他們用研究中心的特權插隊加塞,二十分鍾不到就有了結果。


    拍出的片子很明顯,我左腿膝彎裏有金屬異物。


    於是馬上安排手術。


    醫生從我膝彎裏麵取出一顆紐扣大小的金屬片,看幾眼,叮地一聲放進托盤裏,遞給何誌秦他們。


    番薯臉醜男仔細看過以後告訴我說是gps定位芯片。


    他一臉陰損神情,帶著嘲弄,大概認定是我自己在身體裏植個芯片想借此弄清楚研究中心所在的位置,白白自作聰明。而我在經曆過剛才等待和手術那陣的憤怒及內心的癲狂以後,現在無比寧靜,淡淡看他,一副很無所謂他到底怎麽想的驕傲又冷漠的態度。


    我現在很清楚是怎麽迴事了。


    是蘇墨森!


    那老王八蛋從前的時候把我當狗樣拴在家裏不讓我出門,偶爾帶我出去也看得死緊,生怕我逃跑。但是零八年突然大發慈悲把我送到杭州去念大學,簡直像是開天恩一樣,我受寵若驚,一邊讀書一邊打工存下幾千塊錢買了張火車票逃到湖北一個小城裏躲了起來,結果沒高興幾天就被他抓迴去一頓毒打,那時我還以為是買火車票用了身份證他才查到我的行蹤的,雖然不清楚他到底怎麽找到我的落腳處,但也沒多想,反正自那以後就再沒敢逃過。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原來是芯片!


    而且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蘇墨森用馬驚草把我弄暈以後往我左膝彎裏植入一塊定位芯片,我在昏迷中渾不自知,加上我的身體太特殊,傷口完全愈合沒留疤痕所以我半點都沒感覺到異樣,任它在我身體裏呆了好幾年,任它把我所有行蹤都出賣給那老王八蛋,真是想都想不到!


    於是,我突然很後悔那麽輕易就把蘇墨森弄死了。


    他應該死得更緩慢些、更殘忍些、更能贖罪些!


    我這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會落在他那麽個變態手裏幾十年,最好他變成鬼迴來找我,看我不好好修理他。


    何誌秦一直守在病房門邊,樣子看上去很猥瑣,幾次用探詢的目光去看番薯臉醜男,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嗬嗬,這男人也真夠倒黴的,給我做引薦,結果一塊芯片弄得他裏外不是人,生怕受“上麵”責備和處罰,沒用到了極點。我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這男人盡管看上挺厲害,很有男子漢氣概,但絕對不是那種鋼鐵性格的人,不會有多少忠誠可言,應該是個很容易被人拿捏住的軟骨頭。


    果然沒看錯。


    之前在車裏給我檢查的那個女人走進病房,再次用那根黑色棍子檢查我的身體,這迴安靜了,什麽聲音都沒有。


    也就是說,過關了。


    番薯臉醜男陰冷地看著我剛剛做完手術縫合好並圈上紗布的傷處,走出去找人弄來輛輪椅,一言不發連人帶椅把我搬上車重新出發,一路都沒給我半點好臉色。


    車子開了大約二十分鍾突然又停下,靠邊等了五六分鍾,旁邊岔路裏拐出來另外一輛黑色路虎,下來個人,坐進這輛車裏,不由分說要給我戴上手銬腳銬和眼罩,我掙紮的時候他說要麽全都戴上,要麽你就此滾迴去,態度很惡劣,鬧得我挺被動。


    我心想既來之則安之,迴頭再算賬,反正這張臉我算是記住了,總有他好看的時候。


    我最後一眼看見的,是江城市大洋窗簾的廣告招牌,之後眼睛被蒙,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們來這一出,一是怕我半路上有什麽小動作,二是怕我記住路線從而暴露研究中心的位置,反正是土匪路數,一點都不光明正大。


    再一路過去,我隻能憑聽覺和車子的震感還有速度來判斷大致情況,在市區開了一個小時的樣子就出城了,經過兩個熱鬧的集鎮以後,外麵安靜下來,連過路的車聲都聽不見了,隻有風聲、水聲、鳥叫聲。


    車子時不時拐彎、上坡下坡,我想,已經進入山區了,正在獅心峽穀裏麵行駛。


    彭亮說過,獅心峽穀是從江城這邊進入金訣王墓的唯一通道。


    然後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車子離開柏油路麵,開上泥石混雜的路,時而是草地,時而又從開進淺水,空間上的感覺越來越遼闊,腦子裏一會是大草原的畫麵一會是沙漠戈壁的畫麵,有點錯亂,難以辨別外麵到底是怎麽樣的風景。有一陣子車速特別慢,我根據聲音猜測,車子左邊是懸崖,而且正盤山而上,不得不小心翼翼。


    一路聽見很多種平常不容易聽見的鳥叫聲,都很陌生,很悅耳,越來越進入大山深處。


    有時有瀑布的聲音,水從很高的地方跌落,震得心裏發慌。


    再後來就連時間概念都有點模糊了,從戴上眼罩那會算起,大概是過了十一二個小時,當然也可能不到一點也可能更久一點,才終於抵達目的地,我聽見那種很厚很厚的金屬門向兩邊移開的聲音,輕而穩,質感相當好,於是腦子裏一下出現好萊塢大片裏那種重重防衛的生化實驗室。


    事實證明我的想象力相當靠譜。


    車子停穩,他們摘掉我的眼罩,適應光線以後睜開眼睛四處看,果然是個好萊塢生化大片裏麵才有的那種超科技實驗室,放眼看去都是銀色的金屬牆和冷白色的燈光。


    五個統一穿青白色製服的男人迎上來,先和番薯臉醜男說了幾句話,然後解開我的手銬腳銬,連人帶輪椅把我抬下去推著往前走。我心裏好笑,想剛才一場叫人惱恨的手術,這會倒有點得福,連路都不用自己走,橫豎都有看不順眼的人伺候,我樂得叫他們伺候。


    這是個通道,足有十米寬,地板和天花板都是銀色金屬,幹淨得能清晰照出人影,兩麵的牆是顏色偏藍的鏡子,照出來的人明顯變得詭異,基於這個地方的特殊性,我就猜想所有的一切都有其特殊作用,就像常坤他們的戒指能辨識氣味一樣,這種顏色古怪的鏡子大概也有某種針對性的辨識功能,所以難免會有點不舒服。


    我有意識地迴頭看了一眼,進來的大門已經合上,兩邊各有六個穿黑色製服的男人持槍把守。那扇門遠遠看去沒有鎖孔也沒有密碼盤,甚至連門縫都看不清楚,隻一堵銀白色的牆,高科技到了科幻的地步,我猜想恐怕是用指紋或者瞳孔來識別開啟的,沒有特殊通行id無法進出。


    他們推著我往前走,到盡頭以後右拐,兩邊的牆也都是鏡子,沒有窗戶,我就在心裏判斷,這整個設施應該在地下,所以全都采用燈光和人工日能。之前設計師傅城給黎緒留下信息,研究中心有兩個出入口,想必我們現在所在的,就是第二個了,也就是地下部分,也就是以沈建慶為首的b組的那部分。


    前麵又拐彎,有幾級向下的台階,台階旁邊是斜坡,我立刻就知道,這地方肯定大得嚇人,所以平常裏麵會有代步的交通工具,大概是電瓶車或者高科技電瓶車一類的,否則不必要弄得這麽麻煩。


    我因為心裏對這整個地方包括所有的人都有強烈的抵觸情緒,所以也不跟他們客氣,樂得坐在輪椅裏享受,認真察看四周,偶爾翻兩個白眼,時不時朝何誌秦看一眼。


    何誌秦心事重重地垂著頭,偶爾抬起臉來也不看我,隻茫然地看路,神情裏似乎有悔意,大概很擔心出事,正後悔不該把我弄進來。


    再拐彎時,又有台階和斜坡,然後我看見走道盡頭的牆上有麵鍾,近了,看清楚指示著八點十分,也就是說從他們收走我的手表到現在才過了六個小時,我感覺好像要久多了,所以就想會不會是晚上八點十分,那又好像不至於,想來想去腦細胞就有點發懵,怎麽會和預計的時間相差這麽多。


    所有人都不說話,隻有腳步聲在這奇怪的空間裏迴響,時不時要上幾級台階時不時又要下幾級台階,七拐八拐簡直莫名其妙。


    兩邊那些鏡子的顏色也不知道是因溫度或是濕度之類的原因在隱約變化,或者還是不同的地方就是用了不同顏色的材料,看上去詭裏詭氣的,好像後麵有什麽吃人猛獸正透過鏡子虎視眈眈在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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