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之前老懶告訴我們的事,印證了黎緒當年的直覺,從陳喬斌的父親陳祖全與陳境鴻有來往這點看,他們家恐怕與長生殿那撥人,也就是三十年代那個叫“娏”的機構,脫不開關係。


    常坤把另外一張圖遞給大家傳看,說:“林奇亮嚴格測量了井邊那個洞,畫出這個圖,是古墓入口鑰匙的大致造型,上麵標有尺寸,長約15厘米,最寬處約8厘米,呈一個十字架形狀,下麵有凹凸齒痕。林教授的意思是讓我們留意一下有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材質應該是黑色石頭,表麵光滑,石質細膩,跟陳家塢那口井一樣。”


    付宇新看了一眼圖紙,冷冷地插嘴:“大海撈針。”


    常坤沒理會付宇新的消極態度,繼續說:“尋找鑰匙是其中一個方案,我們可以通過考古方麵的渠道再或者借助網絡和媒體的力量試試。第二個進入墓葬的方案是死等,等陳金紫玉從井裏一露麵便將其製服,同時也就能直接進入了,但等了這麽多天她都沒露過麵,說明早有防範,恐怕沒那麽容易等到,所以我們打了申請報告,決定采取爆破。”


    付宇新被“爆破”兩個字驚得跳了一跳,臉色刷地難看起來,當場跟常坤拍桌子,吼:“你瘋了嗎,下麵是個天然石窟,一爆破就可能毀光!周邊那麽多村子,難保不影響!”


    常坤說:“我們肯定會找地質和爆破幾方麵的專家協同操作,嚴格定炸藥的量,應該不會有問題。”


    付宇新神經質地冷笑,說:“別天真了,你當人家造墓的都那麽蠢,能讓你直接爆到棺材裏去?”


    常坤聽他話說得這樣難聽,臉色也不好看起來,冷冷盯著付宇新,說:“蠢不蠢的也就這樣了。”


    這兩個人簡直針尖對麥芒,動不動就吵。


    何誌秦一看氣氛要僵,趕緊打圓場,說:“爆破是最後萬不得己時才會采取的方案,先想辦法找鑰匙,實在找不到,再安排工程人員上山看看將整個槐樹林鏟開的可能性有多大,那裏不有一個被封死的入口嗎,好歹也得試試。另外還可以再找人看看能不能根據鎖孔裏的情況‘配’把鑰匙。”


    不管何誌秦提的幾個方案可不可行,爆破肯定都是最後不得己才會采取的方案,付宇新不說什麽了,常坤還冷盯著他。


    黎緒說到這裏朝我看一眼,而我已經聽出問題來了,付宇新在開會的時候發那麽大的火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他肯定知道些什麽,知道爆破是萬萬不可取的一個辦法,所以才那麽激烈地反對。


    黎緒點點頭說:“對,那個墓葬在每個入口都有一個用平衡原理設計的自毀裝置,牽一發動全身,如果蠻橫采取爆破手段,整個山體都可能塌平,起碼會波及沿山五六個村子。”


    付宇新果然不簡單嗬。


    開完會,黎緒準備跟何誌秦他們一起去陳家塢看看,動身前去了趟醫院,想看看石玲的情況,如果是平常的那個石玲,就陪她呆一會,說說話,如果不是的話就算了。


    黎緒那個時候其實已經絕望了,知道真正的石玲正在漸漸死去,看一眼少一眼的事情,但她不能這麽想,一想就受不了,所以隻能逼自己抓緊找線索想辦法進到墓葬裏麵找到解救她的辦法,這幾乎是支撐她那樣拚命的一股力量,如果石玲能再給她一點力量,就更好了。


    可是她趕到醫院的時候,石玲正處在另外一重人格的狀態,所以黎緒就沒進病房見她,隻在監控室裏跟吳沙說了幾句話,吳沙把他看到的和理解的跟黎緒講了一些,說石玲的惡化速度遠比薑恬要快。然後問黎緒要不要去藍天康複醫院見見薑恬。


    那個從藍天康複醫院來的精神疾病醫生自加入他們以後,就那麽兢兢業業地呆在醫院裏觀察石玲的情況,一點一滴都記錄得非常詳細,時不時和另外那個叫薑恬的病人的症狀作對比。


    黎緒最初聽說薑恬的狀況以後是想去看看她的,後來在弄明白為什麽石玲他們會仇視她以後,就把這念頭給擱下了,現在提起,想想覺得還是去一趟,有沒有收獲都算是盡力,所以改變計劃,打算先去藍天康複醫院,見完薑恬以後再去陳家塢。


    付宇新起初不同意她去見薑恬,因為薑恬明顯對她有殺心,危險係數太高,但架不住黎緒執意,最後隻好陪她走這趟。


    誰知道就這一趟,像拍電影一樣改寫了整個事態的發展,簡直措手不及,還有點稀裏糊塗。


    對於見薑恬這件事,黎緒起初有點慌張,但很快就平靜下來,心想曾和喬蘭香還有戴明明她們那樣近距離接觸,甚至還跟石玲同睡過一張床,都沒出什麽岔子,何況這次去見的,是個被嚴格控製行動自由的病人,又何況,有付宇新持槍以待保護著,沒什麽好怕的。


    所以真的去了。


    就像黎緒想象的那樣,薑恬像坐牢一樣被關在一間用柵欄門窗禁錮起來的房間裏,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床單,隻有一張床、一把塑料椅子,一個最簡單的坐便器和盥洗台,幾本薄薄的雜誌,幾張報紙。吳沙說任何可能被當作武器的東西都不允許出現在她伸手能及的地方。他說他們也不想這樣,但是沒有辦法,以前薑恬兩重性格之間轉變的時間比較穩定,還能掌控得住,所以有一部分時間能讓她在外麵自由活動,但現在她兩重人格隨時在變,甚至一個小時裏麵能變化兩到三次,完全沒辦法掌控,才不得不這樣關住。


    他提醒黎緒小心,不要靠柵欄太近,因為還不能確定薑恬現在到底是哪重人格。


    薑恬坐在床邊,背對著他們,半仰著臉看窗外,所以從黎緒的角度,隻能看見齊耳短直發的一個背影,很瘦,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


    吳沙用很輕的、小心的、雖然緊張但仍盡可能用親切來掩飾的語氣喊了她一聲。


    薑恬坐著沒起身,隻緩緩地、緩緩地、緩緩地扭轉脖子,那動作慢得跟電影裏的慢鏡頭一樣,刻意處理過似的。而且隻轉過一個腦袋,麻木地望著柵欄外麵的人。吳沙一看那張臉就馬上明白,低聲跟黎緒說現在是第二重人格。然後問她要不要迴避。


    她當然不迴避,見的就是這第二重人格,正好確認一下他們是不是憑借著氣味來確定殺害目標的。她就站在離柵欄一米遠的地方,緊緊盯著那張年輕的卻毫無生氣的臉,多麽漂亮白淨的臉,可惜堆滿病態的倦容,大概是藥物反應,黎緒知道有些藥物會給精神病人帶來什麽樣的副作用。


    吳沙又喊了一聲。


    這次薑恬終於站起身,趿著拖鞋慢慢往柵欄這邊走,一步一步,還是跟電影慢鏡頭似的,所以後來任何時候黎緒迴憶起那次會麵,都有一種置身在電影裏的恍然錯覺。


    走近了,薑恬臉上的表情也比之前靈活些了,目光在黎緒、付宇新和吳沙三個人臉上來迴移動,陰沉冷漠得很,還透著一絲冰冷恨意。


    黎緒定定心,往前走一小步,付宇新伸手拉她,被她推開了。薑恬沉著臉沒有什麽反應。黎緒就再往前跨了一步,她聽見付宇新把手搭到腰間準備掏槍的動靜,然後看見薑恬突然閉上眼睛深唿吸。


    緊接著就出事了。


    薑恬深唿吸的同時,突然用快得根本來不及反應的速度猛撲過來,把兩隻手筆直伸出鐵柵欄條的空隙,死死掐住黎緒的肩膀將她往她那邊拖動,黎緒的反應能力和力氣都敵不過她,一下被她拉了過去,撞到柵欄上,被製得不能動彈,然後薑恬的手立刻從肩膀移到脖子裏,用力掐住,再用力掐,往死裏掐,馬上就要把她掐死了。


    真的幸好是付宇新陪著她來,否則以吳沙和旁邊幾個護工的能力,這下子真未必能救得了她。


    付宇新咆哮一聲衝上前扳住黎緒的肩膀然後用槍托狠擊薑恬的手臂,直到她負痛鬆手往後退去為止。


    黎緒像是從鬼門關迴來一般沒有半點力氣,趴在付宇新懷裏捂著喉嚨一陣幹嘔,滿臉冷汗和眼淚水。


    付宇新半抱著她往外走,兩個人狼狽如同從戰場裏逃出一般。


    他們走了不到十步遠,猛地聽見身後傳來薑恬的笑聲,先是嘿嘿兩聲,然後哈哈兩接,接著便像個真正的瘋子一樣開始歇斯底裏大笑。


    所有人都迴轉身去看那瘋了多年的女孩。


    她抓著鐵柵欄,手上額上暴出青筋,仰著臉在那裏哈哈哈哈地笑,笑得天崩地裂飛沙走石,笑得站不直身體,笑得眼淚一把一把往下淌,站在那裏的醫生護士全都驚呆了,誰也不敢往前邁一步,吳沙更迷茫,他說薑恬從來沒有這樣子狂笑過,不管哪重人格都沒有。


    黎緒歪著身體站在那裏看,想不通到底哪裏出了問題,薑恬對她使用暴力想殺她這點是在意料之中的,可這突如其來一陣大笑是幾個意思?


    笑得那麽瘮人,仿佛裹挾著某個可怕的秘密。


    所有人都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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