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坤被黎緒這聲喊驚了一下,抬起頭看她,目光發虛,還有些驚惶,像是見了鬼似的。


    她手裏再一用力,終於把材料拿到手,最上麵一張就是剛才那警察說的上海警方根據酒吧目擊證人的描述做的電腦成像,據說這門科技非常實用,因為隻要目擊者稍微長點心,它就能達到非常接近真人相貌的程度,比之前林奇亮遇襲之後做的那種人工素描靠譜多了,那張素描在整個辦案過程中壓根沒起過作用,當時還考慮用電腦成像技術重新合成一次,林奇亮覺得麻煩所以算了,然後沒幾天就親眼從命案相關照片裏認出了襲擊者。


    可是這迴,黎緒希望這門科技失靈了,弄錯了,出問題了,否則她真的沒辦法麵對。


    因為圖片上的女人,明眸皓齒,細彎眉,天生帶笑的唇型,一頭濃密酒紅色大波浪卷發。如果忽略掉卷發的話,眼前的人,應該是石玲不會錯,最保守看也有六分像,加上她跟陳家塢的關係,加上她這陣子越來越不對勁,再看,又多了兩份相像。


    石玲成了兇手嫌疑人,難怪常坤反常成那樣,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黎緒不得不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避免失聲尖叫,恍惚了好一會以後開始安慰自己說可能、大概、也許、隻是湊巧長得像,這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很多,所以隻是湊巧。而且想想看,石玲是跟她父母一起到雲南旅遊去了,怎麽可能突然間在上海犯案,所以不成立,根本不成立。


    她一屁股坐進椅子裏,不敢給石叔叔打電話確認,怕一問,反倒問出她不願意接受的事情。因為她知道石叔叔在上海有個很好的戰友,每隔幾年都會去上海聚會,萬一這次……


    可再不願意,也得有所安排。


    在場的人裏麵屬付宇新最冷靜,他馬上給石叔叔打電話,沒說什麽也沒問什麽,隻要他立刻帶石玲迴來,語氣不容置疑。


    石叔叔也沒有多問,立刻迴答說他們已經訂了迴來的飛機票,晚上九點左右到。


    付宇新掛上電話的時候緩慢朝黎緒看了一眼,深邃的眼睛裏湧動著潮水般的悲傷,還有一絲無法言說的擔心。


    事態已經失控了,而且石叔叔一定已經意識到這點,否則付宇新的這通緊急電話,他不會一個問題都沒有。


    黎緒和常坤他們一起去接機,因為不確定下飛機時石玲的狀態,怕弄糟她的情緒,黎緒一直坐在車裏等,沒下車跟石玲直接見麵。


    她一邊等待,一邊祈禱,一邊迴憶從前和石玲在一起的好時光,眼淚颯颯而落,猛又狠狠責備那天晚上,她不該拉扯石玲一起跑,如果不是她多事,石玲應該不會變成這樣。


    常坤把石玲和她母親安頓好以後,將石叔叔請到局裏說話,問他們這趟出去的行程和各方麵的細節。


    不問還好,一問,所有人都白了臉色,因為就像黎緒不願意去想的那樣,七天前,他們一家確實在上海。


    石叔叔感覺出氣氛異樣,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問了好幾遍,還是付宇新把情況跟他挑明,連同上海傳真過來的材料以及網上重新發過來的兇手嫌疑人的彩色合成圖都給他看。


    他捂著胸口愣了很久,一頭栽在地上昏了過去。黎緒他們慌手慌腳把他送去醫院,剛進病房他就醒了,拒絕醫生檢查,隻要跟黎緒說話。這時候他看上去已經平靜下來,不抖不怕也不惶惑,恢複迴一個幹了幾十年刑警的退休警察的鎮定和大局在握的氣度,但難以掩飾眼底的絕望。


    石岩把他們在上海兩天所有的行程、去過的地方、住過的酒店、接觸過的比較特殊的人都一一告訴給黎緒,然後叫常坤馬上跟上海警方聯係,要那邊去查他們下塌那家酒店的監控錄象,查看案發當夜石玲有沒有離開過房間。還有,讓酒店方麵的人詢問保潔人員,看有沒有誰撿到過一頂假發,就是圖片上的那種,酒紅色大波浪卷的。


    他說除了晚上睡覺,其餘時間他們一家三口都是在一起的,石玲沒有機會出去做什麽,所以如果真是她犯的案,查酒店肯定能有發現。


    最後,他要求馬上安排石玲住院,找最好的精神科醫生來診斷,並且無論如何,一定要弄清楚她在陳家塢失蹤的那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那是她變成現在這樣的起因,隻有弄清楚起因才有可能真正治好她。


    這些都交待定並且安排下去以後,黎緒一咬牙,說她明天晚上到石玲家跟她住一個晚上,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麽或者問出點什麽。石叔叔和常坤都沒提出反對意見,就是付宇新反應特別大。他當時沒在場,是黎緒迴家以後跟他說的,他正在廚房裏洗碗,聽見黎緒的話,手裏正擦著的一個盤子砰地落在地上,碎成四片五片。


    那片破碎聲是付宇新的破綻,深深烙在了黎緒心裏。


    付宇新怎麽都不肯同意黎緒去石玲家過夜,不讓她冒那個險,無論如何,石玲現在是兇手嫌疑人,如果不是因為她可能存在精神疾病,今天下午就該拘起來了,跟這麽危險的人過夜,瘋了不成。


    無論如何不答應。


    兩個人就此吵了一架,黎緒寸步不讓,最後付宇新隻能妥協,但要求陪她一起去,他在客廳裏守著。


    這是他們第二次吵架,第一次是因為黎緒想在報紙和網絡上發布白慈根的照片登尋人啟事,第二次是因為要去石玲家裏過夜。付宇新兩次反對都有十分充分的理由,都是為黎緒的生命安全考慮,所以黎緒隻覺有點不對勁,但終究還是沒有太往深裏分析,等到後來全部事情都明朗以後,再迴頭想之前的爭吵、他的焦灼,黎緒真的心如刀絞,覺得付宇新真倒黴,茫茫人海,芳草無邊,怎麽偏偏就愛上了她。


    第二天黎緒趕到局裏的時候,上海警方已經有消息反饋過來,相關的視頻和證據照片也都通過網絡傳送到了。


    石叔叔他們下榻的酒店監控錄象顯示,案發當晚十一點鍾,有個身段和石玲相仿的女人從樓道拐角進了一樓大堂,但沒有從正門出去,其著裝打扮跟酒吧裏目擊證人的證詞完全吻合:米色針織短袖、白色鉛筆褲、白色細尖跟皮鞋、戴墨鏡、長卷發、背棕色單肩大包。然後淩晨三點鍾,攝像頭拍到該女子從酒店正門進入,穿過大堂,轉入樓道。


    那家酒店的樓道沒有安裝監控,每層走廊的攝像頭又都有死角,很容易就能避開,所以沒有拍到她具體是從哪層樓哪個房間出來的。可以確定的是她出去的時候走的是酒店後門,迴來時太晚,後門上了鎖,才不得己往正門走,走後門的主要目的是為了避開正門大堂的保安和前台工作人員。


    另外,案發第二天,酒店裏的保潔阿姨在四樓電梯口的公共垃圾桶裏撿到一頂假發和一件米色針織外套,覺得好好的東西扔掉可惜便私留下了,衣服已經洗過,找不出有效證據,不過在假發內層找到皮屑組織,正在加急化驗分析和鑒定中,預計兩個小時內能出結果。


    到了這步田地,在黎緒看來,實在已經算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所謂dna結果不過是定罪的程序罷了。所以現在最關鍵的問題不是石玲有沒有殺人,而是石玲到底怎麽了。


    晚上,付宇新送黎緒到石玲家,他們事先跟石叔叔安排過,已經悄悄把石玲房間的鎖弄壞,等她們睡著以後,石叔叔會把候在樓道裏的付宇新放進客廳,兩個人守著,萬一有什麽情況,能奪門進去應對。


    石玲對黎緒突然跑來過夜有點驚奇,但一閃而逝,很快釋然了,兩個人洗洗刷刷準備上床,黎緒裹著浴巾打開衣櫥找睡衣,猛地看見裏麵掛著一整排的新衣服,都是超級性感的路線,低領長裙、露背t恤、黑色蕾絲邊短裙,而且所有睡衣都是近乎透明的絲料。


    之前石叔叔跟黎緒提到過衣服這個細節,說石玲在上海買了很多衣服,迴酒店的晚上收拾行李箱,把原來的衣服都扔了出去,第二天早上又到處找原來那些衣服,說箱子裏的衣服不是她的,行為模式和各方麵細節都明擺著是兩個風格不同的女人,她自己都覺出不對勁了。


    最後這句話裏的“她自己”,是指真正的那個石玲,而不是另外那個誰看著都陌生的石玲。


    黎緒看著一排性感路線的衣物和床頭櫃上石玲剛剛摘下來的昂貴首飾,再次想起那天林奇亮提到的那個“植入靈魂”的說法,其實仔細想想,所謂“植入靈魂”,通俗點講,應該就是人們平常說的“鬼附身”吧。


    也就是說,陳家塢墓葬裏麵的一隻鬼不知道通過什麽途徑,附到了石玲的身上,並且正一點點侵占她的身體,如果不抓緊弄清楚並且采取措施的話,恐怕後果就要不堪設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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